地府阴差鬼使无数,人间四方归主坐镇,甚至泥犁山也有常驻人间的鬼王,然而窈窕乡内却发生了这样毫无人道的惨案。
屋渡厄难掩羞愧之情,将手中血书供状卷起收好,稳了声音道:“这件事我会办好,涉及阴德福报,来世皆有弥补。你起来吧。”
祖万杀便擦了眼泪起身,几个呼吸沉淀下来,三人之间凝滞的气氛才有了些缓和。
屋渡厄周身气压格外低沉,盯着血墙看了许久,反身出了屋子来到了桌案前。
不等她落座,院内突然狂风大作,骤然席卷了整个村庄。
案上的书卷“哗啦啦”狂翻,毛笔滚落在地,而往生薄上,那些窈窕乡内死亡村民的生平记载连带着姓名,竟然从纸页上剥离了!
墨字仿佛受到了什么召唤,朝着上空纷纷涌去。
三人抬头一看,整个窈窕乡的上空出现了一轮巨大的灰黑色旋涡。
漩涡中发出了不明的巨大嗡鸣,源源不断争夺、吸取着往生薄上死者的姓名。
屋渡厄嫌少地骂了一句脏话:“娘的!这些死者被复活了!”
她没日没夜的干,现在一个什么狗屁邪祟冒出来,窈窕乡内已经作古多年乃至发落了转生的灵魂,全部逆着轮回又回来了!
她差点气蒙了过去,忽然想到了之前祖极的说法,扭头问:“你提过这东西是寄生污染的邪祟……也就是说,这玩应是活的?!”
“按照二姐的说法,恐怕是。”祖极阴着眼神仰头看天,面对这从未对付过的甚至少有记载的东西,他如临大敌。
这时就听祖万杀很不好意思地冒出来一句,道:“那个,刚才我在因果像内抹掉了如定果寄生在胡家布坊的核心,估计是把这东西惹急了,它现在要开始扩张找新的宿主了吧?”
两人看向祖万杀,天上狂风与嗡鸣大作,三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屋渡厄挥袖隐走了自己的公案书卷,对祖万杀道:“现在苏孝女的魂魄存在你的识海里,如定果要找也是找上你,这件事你自己解决,我负责保护好他。”
说完屋渡厄率先运掌推开了布坊的院门,一阵风般卷了出去。
此时村庄内的雾气已经完全散去,道路房屋全部清晰可见,三人朝着村口的方向极速跃走,而如定果想要留住三人的杀招也彻底展露了出来。
如果说之前困住三人的因果像是“因”,那么“果”就是眼前的变化了:
那些尖刀般的山,原地窜高,直升云天一般遮天蔽日,连月光都难以照进来,所有逆着轮回召唤回来的村民们,青紫着脸漏出一层层尖牙变成了吃人的厉鬼,他们拿着木棒、拿着剪刀、拿着刀和绳索,从黑洞洞的低矮房里钻了出来。
在村口玩耍的孩童们眼珠变得奇大无比,全部停住了玩闹看了过来,口中发出嘻嘻哈哈的尖利笑声,朝着这边纠缠了过来。
祖极最先上前用武器挥散了几只,但架不住此地世代村民的数量太多,交手几招还是落了下风。
屋渡厄想到了什么,从往生薄中一一点名:“换儿、招弟、替新……”
一连串古怪的名字念出来,之前被她从老供桌内找到了婴灵冤魂全部苏醒,争前恐后地从屋渡厄的裙摆下爬了出来!
随着屋渡厄翻书的动作越来越快,名字越来越多,婴灵的数量很快就堆积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程度,她指着这些村民下了令,“冤仇不报,更待何时?今天特设你们自己讨个报应回来!”
“呵呵呵呵呵呵……”
“爹爹!你真是让我好找!”
“奶奶呢,孙女来找你啦。”
所有婴灵的脸上露出了下生后从未有过的笑容,她们从自己小小的身体上拔下了亲人刺入的铁针、锈刀、脖子上勒紧的麻绳,那些曾经夺走她们新生命的凶器,此刻都成为了她们复仇最趁手最熟悉的武器。
重聚的期待在她们遍布血丝的眼中焕发,高亢畅快的笑声在通天的高山内一圈圈盘旋,回荡,落在了她们以亲人之名的凶手的头上。
婴灵们迅速攀爬着朝那些村民一拥而上,于是一对一,甚是几对一的缠斗在窈窕乡内上演了。
如定果想要比数量的算盘,转眼间形式对调了,多年堆积的婴灵数量与这些村民们在一时间打成了平手,甚至有了压倒的势头。
“哼。”屋渡厄潇洒一合书,嘴边勾起了畅快的笑意。
这一幕自然是痛快的,但祖极有所顾虑地问:“您这算不算‘行使职权不当’?”
祖万杀凑过来道:“道法自然,快意恩仇嘛,憋着可不行。是吧渡厄?”
屋渡厄冷扫了她一眼,道:“那你更要小心了,说不准哪天我就不憋着先杀了你证道。”
祖万杀朝她露出一个浓情蜜意地笑来,扭头对祖极面无表情流露出两分威胁的轻声道:“看在你和屋络奈认识的份上就不抹你的记忆了,毕竟那还是挺痛苦的,但窈窕乡内发生的一切都要保密啊,不然我们很难和上面解释。”
祖极第一次见识到她变脸的速度,艰难点了头道:“……好。”
祖万杀满意地微笑点头,然后躬身蓄力,脚下一跃朝前窜了十几仗远,一个瞬间就到了村外。
屋渡厄气出一口冷笑:这不是也挺知道害怕吗?装得倒是风轻云淡。
祖万杀在山脚下仰头看着山尖,心中约摸了一个高度大概,调动身上灵法轻飘而起,沿着山体攀越起来。
她打算先试试,能否以最小的代价翻过这座山。
如定果最想留住的,其实还是祖万杀识海里的苏孝女,她的怨气与坚韧使得如定果寄生存活了四十年之久,苏孝女的愿望是回家,那如定果留住她的办法,就是把她曾以为的“神仙来了也翻不出去的山”虚造成真,令苏孝女彻底绝望,死心塌地留在这里。
屋渡厄与祖极已经游走离开了村民与婴灵混战的区域,跟到了山脚下。
屋渡厄很快看懂了祖万杀的打算——她想以最小的代价破开如定果,因为修道千载,杀招数不胜数的祖万杀,用了最基础的一招——翻山越岭。
她一步跃起百丈高,动作轻灵迅速得化成了一道沿着幽深墨绿的山体升空的细白光影。
可随着她的不断升高,山也越长越高,翻过百丈,还有百丈,仿佛无穷无尽。
二人仰头看着天上那道快要凌厉飘逸的身影,祖极由衷感叹:“真厉害。”
“你见没见过世面?这就厉害了?”屋渡厄轻笑了一声,随口道:“高境修士飞升,渡天谴雷劫的场面你没见过吧?应劫者飞得比这还高,在乱流层之下承受三天三夜四面八方冒出来的怒雷,随便一道都能劈裂凌霄门。”
祖极却揪住了一点奇怪发问:“凌霄门那么容易碎吗?听说魁娘娘的七寸鳞也能撞碎,听着不太牢固。”
莫非天庭也有豆腐渣工程么?
屋渡厄在村口的槐树下慵懒地一倚,抬头看着上空不断升空却姿态轻松的祖万杀道:“凌霄门在凡人眼里是高不可攀的上界入口,但在祖万杀、白命兰这些天之骄子眼里,那就是必经之路上的一道门而已。真的哪天撞碎了也不奇怪。”
祖极扭头问:“您见过她飞升的场面?”
屋渡厄看着祖万杀已经跃至高空极其深远之中的微渺身影,腥红的眼睛单纯地跟随着一路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才生出了一股躁戾的厌恶,思绪坠回了地面,厌声说:“那时候我刚死不瞑目,她就得意飞升了,这狗东西,早晚死我手里。”
“那您也没见过。”
“没有,谁稀罕。”
“坏了,再往高处跃,就不好下来了。”祖极语气骤紧。
高空平时仰头看着风轻云淡,但风流极大,连老秃鹫都不会飞上去,御剑在高空飞行也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没想到屋渡厄有点不耐烦了,扭头问:“你跟她很熟吗?尽担心这种没用的,你不告诉我,我也能查出来。”
“……”祖极摸不清楚这俩人到底是什么情况关系,想着还是不要承认比较好。面对屋渡厄紧锁自己的探究目光,只是干扯道:“我觉得她为人不错,心生敬佩而已。”
“哈,瞎了你的狗眼!”屋渡厄毫不留情地评道。
这时祖万杀已经彻底知道自己没办法翻山了,再向上翻越也是白费力气,反而会更加接近顶空盘旋的灰黑色漩涡,其中不断传出的嗡鸣杂音吵得她耳朵生疼。
气闷之下,她再借力时爆然踏脚,就听山体发出“轰隆隆”一阵剧烈颤抖,被生生踏断了半截,沿着断面歪斜着塌落倒下,激起了一片漫山遍野的飞沙走石。
屋渡厄提前开了灵光罩,但没管祖极,有些飞石直接砸在了祖极身上,呛得他睁不开眼,连连咳嗽。
刚挥了几下手驱散尘埃,祖万杀已经翩然落到了他们面前不远处,一个利落的起身后,她右手腕随意搅动了两下,周身的灵流便凝聚成了漩涡朝她手中涌去。
屋渡厄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以她对祖万杀的了解,这是一个惯性要召出龙渊剑的手势。
但四周除了灵流遍地游走,没有任何剑出现在她手中。
——“渡厄,你的玄剑借我用一下。”满天沙尘中传来这样一道声音。
“龙渊剑呢?”
“好像弄丢了?”
“好像?!那可是你……”屋渡厄语气正经严肃,“你什么时候疯的?”
灵流奔腾荧光缠绕,头发衣袍统统凌乱飞成了一团,但那双墨黑的眼睛在光芒之中,显出了明晃晃无比赤\裸的温柔不舍与暗暗婉绕的忧愁,含着无奈的微笑,穿过一片昏天黑地,自问道:“嗯……失去你的时候?”
这个副本这周就结束了,写得比预想的长,下个副本水案,我少写点,平衡一下上卷字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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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金案·氓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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