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水案上·三少年误杀龙脉

二人找了一间糖水铺子坐下,铺子在小城边缘,来往的人却一点不少,老少妇孺行来过往,手中拿着造型奇怪的河灯和孔明灯,朝着鎏金江畔而去,准备在年关以灯火祈愿,祈求来年风调雨水,日子安康。

屋渡厄远远看着夜间江水翻涌的鎏金江,沉吟问:“龙脉具体是个什么东西?是指江水本身,还是那条龙魂?”

祖万杀扒拉着碗里的糖水,上面撒了一层干桂花,气味非常馥郁香甜,她心不在焉地含糊道:“都有吧,龙脉不死不活的,很难定义,说起来,苏孝女怎么样了?贱丫头呢?你有给她安排好人家嘛?”

听她提起窈窕乡的事,屋渡厄既纳闷又觉得很有趣,微微歪头,手支着下巴看她,道:“你现在真的变得很有人味儿了,我竟然不知道该觉得欣慰,还是觉得诡异。”

祖万杀抿了抿嘴唇,最终没有抵挡住糖水的诱惑,舀起一勺干桂花含在了嘴里,抬眼看她,黝黑的眼眸里透着骄傲的笑意。

屋渡厄毫不吝啬地回以微笑,道:“你这样很好,我替当年的祖道微感到高兴,她看到你现在这样,也会很开心的。”

祖万杀眼神中的笑意有点淡了,咽下糖水道:“回答我的问题吧。”

屋渡厄记性不错,很快道:“贱丫头投胎了,十五年前出生在一家钱庄里,那对夫妻人很厚道,她现在也不叫贱丫头了,叫‘灵宝’了。”

祖万杀嘴角勾起,连连点头道:“这个名字好,我喜欢。”

屋渡厄也是如此,又道:“苏孝女沾染过如定果,不好投胎,我手下也没有什么好的差事给她,所以让她先跟着屋青青打下手,将来留个好位子给她。”

祖万杀问:“什么好位子?我以为你有了好位子,应该先安排给张员外呢,他到现在也没当上城隍。”

提到这茬,屋渡厄叹了口气,十分后悔道:“早知道不该找你麻烦,亏我还说笑迎面的不是,自己不也闹了一出。”

祖万杀笑而不答,思索了片刻后,道:“不急,等修复了龙脉,有了新的皇帝候选人,我在战场上找个时机,给他个督查之位,再有从龙之功,做个宰相也未尝不可,总不会亏待了他。”

如果真能在张员外出生时做做文章,让他入朝为官,匡扶皇室,确实足以弥补城隍之失。

屋渡厄稍作思索,道:“那先谢你了。”

祖万杀忙着吃糖水,和她摆了摆手,意思是不必多言。

等吃完了糖水,祖万杀摸了摸嘴,忽然问:“渡厄,你知道槐花饼是怎么做的吗?”

屋渡厄刚想笑话她,堂堂杀神连这都不知道?却忽然想起,祖万杀确实不知道。

她出生就背负着杀神之名,人人畏惧,亲近者也多是巴结讨好,盲目迎合,山珍海味目不暇接,却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像槐花饼这种小食,她那从没和她说过几句话的亲娘,肯定没给她做过,她也无从得知。

屋渡厄不太想细说这点心酸之处,移开眼神道:“不知道。”

祖万杀感慨道:“看到桂花就想槐花,这点确实不可取。走吧,咱俩去河边等着凶手现身,唔,渡厄,你有文钱吗?”

糖水也是小本买卖,她们吃了总不好赖账,灵法变出的文钱是凭空而来,过了时效就会消失,岂不是亏了老板的。

屋渡厄凝噎了片刻,抬起手遮住嘴唇,低声道:“我只有纸钱,而且很多。”

祖万杀猜到了,垂眼道:“那怎么办,我也没有。”

屋渡厄皱眉道:“你是杀神啊,天天人间战场打仗,你手里居然没有文钱?那还能有什么?”

祖万杀即答:“手里有很多条人命。”

“……”屋渡厄咬了咬牙,道:“好吧,我找坐镇此方的笑迎面来结账……”

这话说出来就足够丢人了,屋渡厄迅速使了个灵信传出,找笑迎面了,祖万杀意犹未尽地吸溜着碗底的糖水,随后又找店家要了一碗,眼神不时朝着鎏金江的方向看去。

须臾,二人对坐的四方桌子一边,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位紫色华服擦紫色口脂的夫人,其仪容尊贵,板着一张脸不怒自威。

来的却是现世报夫人。

屋渡厄怪道:“嗯?怎么是你?笑迎面呢?”

现世报夫人道:“母仪岭附近有冤亲债主索命,他去调和了,我在此处收一笔现世报,他知道我在这里,就托我来了。需要多少钱?”

屋渡厄知道她带了钱来,就不急着问这件事了,而是道:“什么现世报?我瞧这里民风淳朴得很呀。”

现世报夫人目光锐利指向了小城西方的酒楼,沉声道:“此地有一男子,自幼家贫,借未婚女子家中银钱考上官职,做了县令,见异思迁,为娶巡抚次女抛弃前人,还诬害女子一家,至其举家迁移,躲避势力。实在可恨。”

这种事屋渡厄已经屡见不鲜了,但当个闲闻听也好,抬头追问:“然后呢?”

现世报夫人道:“他今夜在酒楼中宴请富商,我令他酩酊大醉之中起身跌落,无意拂落瓷碗,裂片如刀山,血溅当场不需多言。”

好一个“不需多言”,祖万杀和屋渡厄都默默放下来碗中的糖水。

祖万杀一拱手,赔不是道:“您百忙之中前来结账,实在是打搅,对不住夫人了。”

现世报夫人是位笑比河清又雷厉风行的鬼主,稳重道:“此乃分内之事,况且,县令死后,富商惊逃,留下了许多钱财。”

说罢,她将手中物件朝桌面一放,一锭金光闪闪、染着血迹的金锭子露出真容。

“还有很多,还缺吗?”现世报夫人扭头看向屋渡厄。

屋渡厄“嗯”了一阵,道:“能不能给我挑块没血的?”

现世报夫人遍将一大团被绢帕包着的金锭子拿了出来,道:“富商行贿,虽然钱财背后都是鲜血凝成的发财路,金锭子倒是都很干净。您都拿去吧。”

屋渡厄被这话说得心绪沉重,摇摇头道:“不必……”

祖万杀却笑吟吟地全接了过来,十分感恩道:“多谢多谢,以后还有的用。”

现世报夫人点点头,把屋渡厄的话堵回了喉咙里,道:“穷家富路,杀神说得有道理。”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说啊?”屋渡厄无奈。

现世报夫人忽然神色一动,雷电般的目光瞄向了不远处的小巷内,低声道:“有邪祟出没,我去看看,二位慢用。”

说罢,她起身离去,朝着小巷中追去。

祖万杀和屋渡厄对视一眼,祖万杀挑了块干净的金锭子,问道:“去看看吗?”

“去。”屋渡厄点头,起身先追了过去。

祖万杀将一堆金锭子收好,扔了一块给老板,笑道:“过年好,这是送您的开年好兆头,接好!”

说罢,金锭子就砸在了一脸茫然震惊的老板手中,祖万杀施施然离去。

三人追到了巷子口,巷道窄小,院墙却高,加之夜里鳞云遮月,巷子内一片黑暗幽深,氛围无端阴森。

现世报夫人率先进了巷子,一路紧追深入,祖万杀竟然都有点追不上她,扭头问屋渡厄:“夫人一向如此吗?”

屋渡厄点了点头,声音从她很近的地方发出,低声道:“嗯,嫉恶如仇。”

祖万杀疑道:“嫉恶如仇为什么偏偏执着‘现世报’呢?其实人这一生作恶行善,往生薄上都有记载,何必急于一时?”

似乎这件事不好一言两语地说清楚,好在现世报夫人在前探路,情况不算紧要,屋渡厄沉吟道:“夫人生前是位刑场记录官员,见过许多冤案错案,凶手使了银钱逍遥法外,和贪官污吏找了无辜的穷苦百姓替罪,后来,她也因为检举官员反被诬害而死。”

祖万杀道:“原来如此。”

屋渡厄道:“她死后灵魂来到判官堂前,我当时在旁听堂,听她说到‘有时人间的礼法比阴间还要无理,银钱可以买命,也可以害人,凶手害人绝望枉死后逍遥余生,这绝不可容忍’我当时想,她追求的现世报也是一种不错的手段,就留她做了鬼主。”

祖万杀微笑道:“你的四方鬼主各个都是人才,我真想都见一见,看看他们还有什么才能。不过,广世听就算了。”

屋渡厄一愣,侧眸问:“为什么?”

祖万杀凑近些,轻声道:“他知道太多了。之前他探听如无的事情,被如无发现故意念了‘毕方’的名字,故意让他反噬给个教训。渡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知道太多不是一件好事。因为真正不该被知道的消息,早就被上层拦截了。而且,当你想探听的时候,只会引来对方守株待兔的注视。”

巷子本就阴暗,只能见到祖万杀一个细瘦的脸廓挨着自己,这番轻声的叮嘱,吓得屋渡厄心尖都颤抖了,她猛然惊醒。

祖万杀早就知道了!她知道自己在打听她天命的事情。

细想一下也是,她才和祖万杀重新接触多久,就发现了天命的不对劲,其他人难保不会有一两个也发现端倪,但至今都无人能说出祖万杀的任何问题,可见她和如无的防备有多严。

她稳了稳气息,不再隐瞒,低声严肃道:“我还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但是你现在做的事情很不对劲!”

她可是联合半疯半傻的如无杀了一位很古老的存在,还抢了人家的天命抓在自己手里,这让天界任何一人知道半点风声,她都会沦为众矢之的,谁不害怕一个只要时机合适就敢杀了自己抢夺天命的同僚?她这就是离经叛道!

祖万杀的声音却轻飘飘的,透着一股不舒服的执拗,道:“没有什么是对劲的,我走的就是正道。”

不等屋渡厄再质问一句,她脚边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动静,然后突然被什么东西猛地抱住了双腿,人就要栽倒下去。

祖万杀立即一手扶住了她,另一手寒光一闪,龙源斜扫,她就听到巷子里响起一声尖利的惨叫,腿边一阵血腥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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