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忘了,自从《长生诀》被烧毁,原本全在靳长生身上的那些机缘都回到了大家身上吗?是《长生诀》扰乱了世间运行规律,要不是靳长生,要不是靳长生……我一定早就突破筑基,到达金丹,不,甚至能到元婴了!”
有人稀稀拉拉地附和,也有人噗哧一下笑了,说:“你还睡着啊?”
“靳长生死了快五年了吧,这种论调都过时多久了?你也不想想,靳长生这个人,拿的都是那些顶尖资源,一般的甚至中上品都看不上。不到他手里,还不是在那些大宗门大家族手里?对我们这些普通修炼者来说,就是换了个人保存那些本来就远在天边碰不到的东西。”
“对啊,老兄,你还是清醒点吧。靳长生死了之后,我除了少了乐子,生活也没什么改变啊!”
被嘲的人脸涨得通红:“你们简直、简直不可理喻!运道这种东西,本来就不可计量,玄之又玄,他一个人夺走了全天下人的气运,你们的亦包含其中!唉,怎如此无知!”
“我投壶还是十有九不中。”
“说真的,我一开始也愤慨,觉得自己本来应该可牛逼了,被靳长生夺走的气运回来了,我修行就能一日千里了,路上也能捡到灵丹妙药了……后来发现,咦?没什么变化啊。该吃吃该睡睡,你呀,也别想着这种没影儿的事想魔障了。”
“嗯对,”有人磕了个瓜子,“自己天资水平行不行心里不清楚吗?与其天天愤愤然别人欠你的,不如多去找找出路——你这样的我都懒得喷。”
“你说什么!”那人勃然拍桌起身。
“哎哎,别打架!”
“你们快过来拉一下,别拔剑别拔剑,这里全是人呢!”
靳长生盘腿坐着,思索了会儿,从房梁上晃晃荡荡落叶般飘下来,穿过刚刚骂他的人的身体。
这人顿感寒冷,浑身上下通电似的打了个哆嗦,心头的一股火气忽然被浇灭了。
靳长生袖手从茶馆走出,见到一些路上的孤魂野鬼。
靳长生打招呼:“你们走泉下路?”
那些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点了点头。
靳长生:“稍我一程。”
一个鬼说:“呃呃——,凭什么?”
另一个鬼说:“我们还没人给烧呢,你指望我们烧给你,好大脸呐。”
靳长生反应片刻,才想起来“一乘”是当地算钱的一个比较大的单位,差不多五吊铜钱为一乘。
靳长生空口画饼:“那我烧你们各一乘,带我走泉下路。”
鬼:“成交!”
两只鬼把靳长生夹在中间。
半死不活的生魂也不少见的,他俩估计以前干过这事,知道把靳长生夹在中间就可以用鬼气掩盖他的活气,他就能看见、并走进泉下路了。
靳长生随着它们的步子,原地蹦起——往下跳。
这一跳没挨着地面,他们穿到了地下。
这便是泉下路了。
四壁是光怪陆离的乱流,靳长生进来了就不需要带路,许诺出去就给它们烧纸钱,便分别了。
他在里面走了几圈,找了个差不多的方位,伸出手指刮了刮墙壁,三短三长,墙壁发出不堪忍受的叫声,一涨一缩,哗啦一下把靳长生吃进去,又呕的一下吐出来。
靳长生头先着地,倒栽葱似的在草地里待了一会儿,拍拍土爬了起来。
哪儿呢这是。
四处张望了一圈,他找到了答案。
悬瀑飞白,密林蓊郁。好一个山清水秀的聚灵之地。普通修士在这里修炼,不说事半功倍,至少进步比别处要快很多。
不远处的山脚山石耸立,刀凿斧刻的凌厉大字在上面依次排布——
“行道宗禁地”
一个大宗门的禁区一定非常危险,在危险中又伴随着机缘,而以主角的气运来说,福祸相依是必当,靳长生十之**会有奇遇。
既然如此,靳长生会马上踏入禁区吗?
——不会。
他离开了山石,往旁边小路飘。
一只残魂野鬼,修为法力不足,没有法宝护身,甚至没有□□以供驱使;靳长生觉得自己虽然只是个微微活着的状态,但也不想全死了,还是先参观一下之前只是过来打过架的行道宗,禁区押后再议吧。
在铺满青石板的小路尽头,靳长生远远看见几个着弟子服、束童子髻的少男少女,眉目如画,吐纳有方,肩挑手提——正在做早课。
“阿芥你慢点,水都洒出来了,回去之后不足桶的五成,你又要挨骂。”
“可真的好重哦……”
“那你倒一些给我,我进门之前倒给你。”
“你自己没那个力气,还帮别人,甭逞强了。”
“那你就很有力气吗?”
“我没随随便便帮别人。”
靳长生在心底叹了口气。真是青春洋溢啊。
他微微一抬手指,名叫“阿芥”的少年忽然大喊一声:“完了!我的桶变得好轻,是不是漏了?”
几个脑袋攒在一块,挨挨挤挤地往地上瞧,没找到漏出来的水,七嘴八舌道:“阿芥,你感觉错了。”
“你真的没被压傻吗?”
“我们带你去净生长老那看看脑袋吧。”
阿芥一听,犹豫半晌,竟然信了。
几个少年担忧地瓜分了他的桶,他们从靳长生身边擦肩而过,讨论着要不要去看医修的事。
靳长生:“……”
行道宗是那个江雪庭的宗门没错吧。
收下的弟子这么蠢,真的不会被骗到倾宗荡产吗?
罢了。他仰头望天。反正与他无关。
行道宗,当世第一大宗门。
正值清晨,山间以雾为纱,云为锦,云雾浓白欲滴,雕梁画栋藏在其间,轮廓隐约。
靳长生就讨厌这么湿润的山和这么茂密的林子,就算这雾气其实是灵气的实体也一样——他喜欢干巴巴的,寒冷凌冽的,风如刀剑刮得人生疼生疼的气候。
他以前给老巢定址,就在极北之地。
话说,他那老巢具体在哪来着?
“……”
想了半天未果,靳长生烦躁起来,简直要揪自己头发,却发现手指从头上穿了过去。
他顿时释然了。
一缕残魂,连身体都没了,还要回忆起一个想不起来的地方干嘛呢?
还是先去找姓江的吧。
他缀在这几个小弟子身后。跟着这几个小弟子,才好走回行道宗主峰,崀山。行道宗内部有护宗大阵,非战时也有上千种衍变之法,但凡身上没打下行道宗的印记,分分钟给走迷路的。
原本四个弟子并排行走,后来林间小道越发狭窄,变成四个人串成一纵串的队列。两个男弟子落在后边,开始聊天。
听了会儿,靳长生听出来两个男弟子一个叫阿芥,一个叫二泽。
阿芥走着走着,忽然说:“二泽,你前天给我炖的蛇蛋好吃哦。”
二泽赶紧上前一步捂他嘴:“跟你说了,要保密!我是给你补身体才去掏的,不是说好了在外面不提吗?”
阿芥乖乖地点点头。
半晌,他又问:“那你是从哪里掏的?”
二泽:“哎呀,反正是一个……一个很危险的地方。我都那么危险了还要给你掏蛋吃,你得好好隐瞒住。”
阿芥:“但我真的很想知道,我下次还会问你的,下次你会告诉我吗?”
二泽:“……”
他四下看看,见前面的师姐妹走远了些,便凑到阿芥耳朵边,窸窸窣窣地说:“你真烦!那我告诉你,你这次记住了,下次就别再问了,也不许说出去。”
阿芥狂点头:“嗯嗯嗯。”
“是锦华长老养的那一窝蛇的蛋。”二泽更加压低声音道,“她的契兽‘馥月’是蛇王级别,千年灵宠,子孙后代的蛋和肉灵气很足,对我们修士特别好……我机缘巧合才进了馥月的巢穴,有一条蛇下了两枚蛋,但比较傻以为只生了一个,我就把另一个拿走了。反正,吃了之后我修炼快了许多,现在已经要突破筑基期了!”
阿芥震惊,不解,咽了口口水。
“那,我们……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吃都吃了,已经吃了好几天了,哪里还找得到!只要你别说出去,就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没有第五个知晓。”
靳长生听得额角一跳。
行道宗的四位护宗长老,灵刹,净生,锦华,樵沐,主修之道各不同,分别为剑、医、兽、木。
灵刹长老就是江雪庭。靳长生依稀想起,以前来找江雪庭打架的时候,他们剑修的灵刹山是最高耸最萧索的;整座山寸草不生,石被裸露,地表布满了剑意和剑气的划痕。
因为怜惜剑修太穷,一山头的人搜不出一个带响的钱袋,靳长生走之前还好心留了一条小灵脉,就当是日行一善了。
话题远了。现在的问题是馥月的一颗子孙蛋被两个小毛头吃掉了。
靳长生至今还记得,那条蛇打起架来有多疯多凶。
馥月是千年蛇王,对她自己的气息可以做到“分辨毫末,千里缉查”,就算沾染了一年都能闻出来,更别提血脉感应。她的护犊程度之烈,连主人锦华都不敢轻易招惹。
靳长生以前也想要她的后代增补己身,被咬掉了半条手臂,蛇毒入髓,幸亏他偶得一造化灵植,清除毒素的同时,还意外被蛇毒激发出了另外的功效,洗筋伐髓、生骨增肌不说,修为都更上一层楼了。
靳长生越想越沉默。
这两个小弟子要是被咬一口,能有几条胳膊断?
然而有些事是真不能去想。靳长生才刚盘算这件事,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极其尖锐的蛇嘶声。这蛇嘶声自带恐怖能量,宛如大风倾摧,将周围草树震得层层摇动。他是灵体尚还好,几个小弟子已经痛苦地捂住耳朵,原地蹲下,大叫起来:
“好、好痛啊!”
“我的脑子里有铁皮在刮……”
“二泽,我头好疼……”
下一瞬,周围真正狂风大起,林子上空白云忽变,漆黑一片,在电闪雷鸣之中,乌云凝成了一团冒着黑气的蛇形,巨大蛇头沉沉低下,双瞳睁开,其中有雪白电光滋滋跳跃。
【我的血脉气息……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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