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把火

流光镇首富,万府的柴房里,一个骨架纤细的青年倒在干草堆里,他满身鞭痕面色潮红,头发凌乱地盖了大半张脸,唇瓣干得起皮,双目空洞,嘴里呢喃着临终的遗言。

“我错了吗?”

谁在叨叨,别吵了。

“我就活该成为仙奴一辈子受欺负吗?”

关我屁事?

“我真的撑不下去了。”

烦死了!到底是谁在我耳边碎碎念,死了都没个清净!

沈赐一睁眼,入目的是堆满墙壁的木柴和一扇枯枝扎成的大门,他猛打个喷嚏,牵动全身的伤口,痛楚让他彻底清醒。

他好像被关在了柴房里。

什么情况?

还没等他疑惑,嘈杂的人声靠近,骂骂咧咧地过来了。那小厮卷着袖子,一手端了碗粥,一手端了碗水,步履生风。

待走到门前,那小厮仰头将那碗粥一饮而尽,而后施舍一般将已经漏了半碗的水放在地上,猛地拍门,“喝水了!”

沈赐低头扫了眼水碗,上面落了一层木屑,大概是方才拍门的时候震落的。

很快,心里的声音又响了,“渴,水!水!”

沈赐冷笑一声,本君如何吃得嗟来之食?

然后他不受控制地向门口爬去,手贴着地面从柴门下方伸出,半只手臂伸出去才勉强够到碗沿。

那小厮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一脚踢翻了水碗,嗤笑一声,“想喝?地上有。”

那水碗翻了,泼了他一手,沈赐被硬控着缩回了手,干渴的嘴唇不受控地贴上手背不停吸吮,汲取水分。

“真是够了!”沈赐心里冒火骂出了声。

这句反抗的话像是一个狂躁的开关,小厮听了之后猛踢柴门发泄不满,腌臜的骂声不停从嘴里往外倒。

沈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折辱,动怒的瞬间将原身的残魂挤到一边掌控了这具身体。

小厮再伸脚踢门,只听一阵无由来的风“砰砰”吹打在柴门上,柴门从中间裂开,一双爬满伤疤的纤手从门中伸出,精准锁住小厮的脖子,而后猛地砸下,小厮的口鼻精准陷在了**的泥地上。

沈赐云淡风轻地收回手,夕阳透过柴门的缝隙照亮他凶戾的眼。

完蛋了,我会被打死的。原身见状如是想着。

就在原身以为事情已经结束,开始想“接下来怎么办”的时候,沈赐在小厮头边蹲了下来,“地上的水舔完才能起来。”

原身更慌了,慌乱中还隐隐担忧:这人是少爷的贴身小厮,怎么会受我威胁。

只见一线红光从小厮眼中闪过,他完全照做了,五体投地蛄蛹着舔浅坑里的脏水,如同一个疯子。

疯子忙着舔地,世界终于清净了。

沈赐这才有空熟悉原身的情况。

原身名叫沈宿,是万家买来的仙奴。沈宿双脚脚踝上各有一道紫色的咒环——这便是仙奴的标志。

在束仙术发明后,被套上咒环的人永远受制于特定的咒令,教奴所四处捕捉落难的低阶修士强行加上咒印,再将仙奴和咒语一起出售。这样普通人也能奴役修士,深受权贵喜爱。

沈宿本想借重云宗招后勤弟子的机会脱离万府,没想到被万家发现抓回来一顿暴揍,关进了牢房。

不过……这一切与他沈赐有何关系,一个小小仙奴有何本事召唤本君重临世间?

“您真是……惑心灵君?”

沈宿的残魂寄住在识海里,一闪一闪十分激动,叫出了沈赐的尊号。

“我听母亲说,灵君曾为仙奴们降下‘聆音福祉’,只需奉上一截木枝、一滴血、一截发,诚心发愿便可得灵君庇护,我试了试,没想到真成了!”

这话的调调听着耳熟,沈赐心想他有段时间是特别爱给人画这种大饼,但这一系列动作在道法上没有任何依据,只是个安慰罢了。

他怎么可能真因为凡人的一个愿望死而复生?

沈赐试图找到其他线索,无果后心态良好地接受了这例“复生大礼包”。

活到就是赚到,莫名其妙地活总比莫名其妙地死要容易接受。

接着沈赐感应到原身残魂的悲痛和乞求,浏览了沈宿的一生。

沈宿是奴二代,连同父母一起被买入万府,主家脾气暴躁习惯迁怒无辜,父母早逝,沈宿本想把握这次机会远走高飞再回来报仇。但逃奴的惩罚太重,没想到罚鞭抽完他已经奄奄一息了,绝望之际想起了向惑心灵君请愿的法子。

亲自报仇是不可能了,沈宿只想在残魂消散前亲眼看到万家人的下场,“灵君在上,信徒愿舍凡身,只求恶有恶报。”

沈赐并不想一出手就血山尸海的,半晌,沈赐回应道,“我送万家一场业火,为你烧了这伤心地,如何?”

*** ***

从柴房出来得了自由后沈赐先溜入后厨解渴解馋,再去水房清洗了伤口、猛洗把脸,驱散疲惫和懒散,压下原身热滚滚的体温,最后躲着人绕万府摸索了一圈,探听到了最新消息。

城中客栈已满员,一个时辰后重云宗来的仙君们要在万府落脚过夜,万家夫妇正在打点礼品,全府的仆从除了去赌场喊少爷回家的,其余都忙着筹备接风宴。

整个万府张灯结彩、过节一般热闹繁忙,似乎都忘了被锁在柴房里等死的沈宿。

一个时辰,这把火要是一个时辰内烧不起来就得等明天重云宗的人走后再放了。

沈宿的残魂怕是撑不到那个时候。

沈赐坐在游廊的阴影里,手心拖着一片绿叶,风过,绿叶往西南方飘落。

今晚刮西南风,如果要让烈火蔓延整个万府,最好的着火点是……松鹤堂,万家夫妇的卧房。

沈宿:“万家夫妇掌握限制我的咒令,一旦他们开始念咒,我脚上的咒环就会发烫,灵君若不想受制于人就该先动手杀了他们!”

沈赐踢了踢脚,翻飞的衣摆下露出瓷白的脚踝和紫红色的咒环,他的目光轻描淡写地从咒环上扫过,“紫色咒环,还是下在脚踝上,这种程度无须担心。”

沈宿:“可是……”

沈赐竖起食指做了个“嘘”的手势,下一秒,游廊转角处印出一列人影,未见人声先至,正是万府脾气火爆的小公子、镇上的小霸王——万谦。

“沈宿!给我出来!”

“上午偷逃出府,下午打我小厮,我看你是伤好了皮痒了,胆也肥了吧?!”

鞭子抽打在墙壁发出“唔唔”的振响,激起了这具身体残留着的恐惧,被沈赐轻描淡写镇压了。

万谦走过转角就看见了游廊中赏荷的沈赐,没有瑟缩不安和那种极尽克制仍然难以掩盖的惊恐,他就像被请来的客人似的,理所当然地坐着,不咸不淡地望着他。

“看什么看,找抽?!”万谦被这种平和淡定的目光激怒了,扬起鞭就要抽下,身后两小厮一个抱腰一个抱住手,制止了。

一人道:“少爷息怒,马上重云宗的仙君们就到了,老爷嘱咐了今晚您务必装出亲和恭检的样子,改一改今日人前闹出的笑话。”

另一人道,“今日当街人都看到了,您逮着沈宿狠狠抽了鞭子,大仙门最反感这种恃强凌弱的事情,您今晚一定要和沈宿一起出现在接风宴上,好好相处。”

“演个屁!”万谦举着鞭子直指沈赐,那副口吐芬芳的样子和之前辱他的小厮如出一辙,“就他也配在接风宴出现?他这副皮囊最能唬人了,爹娘怎么想的,准他露面?”

两人又接连劝着:“重云宗的仙君们是什么品行,怎么和沉醉美色的庸俗之辈相提并论?”“仙君们都是尊贵人,老爷夫人这才叫你装装样子嘛?少爷快随我们去梳洗准备了!”

什么什么?沈赐自动过滤了那些骂他的话,将诟病他模样的话换个好听的说法听了进去。

想他沈赐,赫赫有名的惑心灵君,“惑心”二字的称号是怎么来的?除了他极擅操控人心外,也有一部分在夸他的样貌。

而且他私以为,惑心咒须得容色风情俱佳的人来施展才能事半功倍。沈赐低头,就着荷塘的小片湖面望见了自己皮囊的模样。

杏眼低眉,双颊粉红,整个人也恹恹的没什么生气,阴柔有余,气势不足。

美则美矣,全然一副菟丝花的脆弱模样,好像再来一阵风霜就能要挟他的性命。

突然,湖面上多了两副黑靴的影子,两名小厮带走沈赐,为他沐浴更衣,好好准备接下来“主仆和睦”的戏码。

清风又起将游廊石阶上的树叶裹挟着卷落在湖面上,沈赐又看了一眼。

还是西南风,风向不变。

就差他的一把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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