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更衣后，趁浴室中无人，沈赐草草穿上月白色的新衣，披散着半干的长发潜入练武场取了弓箭。
一路上丫鬟小厮们交头接耳被他听去了不少消息，比如接风宴已经万事俱备，万府夫妇正从卧房往客厅去；比如万家有枚“重云令”，打算用这个令牌为少爷求得一个拜入重云宗的机会。
沈赐背着弓箭跃上下人房的屋顶，顺手取出下午榨干灵田在半张油纸上画出的火符，将火符绑在箭杆上。
西南风扬起沈赐的发梢，他顺着风向举弓搭箭，瞄准了松鹤堂窗前的灯烛。
他呼吸绵长均匀，双目凝神，面无表情，一副高手做派，唯独拉弓的手在不停抖动，散了功。
“纵火的是我，你怕甚？”
沈宿身体潜意识里的畏惧影响了拉弓。
沈赐收了力道，一个呼吸后再举弓。
即将满弦之际，手又开始抖了。
“啧，说到底你现在就是一缕残魂，马上魂飞魄散了还怕什么？”
话完，拉弓的手抖得更厉害了。沈赐能隐约察觉到沈宿的想法，觉得他方才说话有些凶，又害怕了。
……这都能怕，但还是要逃出府为自己求一个机会，从这个角度想沈宿也是个勇敢的人。他无法强求人人像他一样，但只要想突破囚笼，他便愿意襄助。
沈赐叹了口气，语气放缓，哄着他：“别怕，人一旦开始害怕，处境会更加危险。”
片刻后，沈宿的残魂终于平缓，沈赐拉弓瞄准放箭一气呵成。他的目光追锁定飞出的箭矢，鲜红的舌尖舔过下唇。
箭矢正中灯烛，绑在箭矢上的火符猛然炸开勾连起一片三人高的火海，亮彻天际。
火海倒印在沈赐的瞳孔中，燃尽柔美温和的伪装，一瞬乍泄出独属于沈赐的张扬和狠厉。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就是因果报应。
没有谁该是奴隶，没有谁天生低人一等，利用束仙术强行将人困为奴隶就要准备好业火焚身的准备。
大火迅速蔓延，半炷香时间里烧光了大半万府的院落，聚集在客厅的丫鬟小厮们终于发现了这场大火前赴后继来浇水，然而这火就像不怕水似的，落在横梁屋脊上，沾之即燃，燃尽才灭，硬生生将万府烧成了一片废墟才停下，丝毫没有牵扯到旁边别家的宅院。
“报应，都是报应，全都烧成灰才干净！”沈宿蜷缩着的残魂在最后一刻得以舒展，亲眼看到万府沦为残垣断壁，发出一声畅快的喟叹，兀自消散了。
沈赐早将弓箭扔进火海里毁尸灭迹，绕往到后门去。
突然，一道神识扫过王府，神识扫过沈赐的身体，如同老虎充满倒刺的舌头舔过他的后背，让他浑身发麻。
糟了，遇到熟人了。
沈赐加快了脚步，就在距离后门台阶一尺的地方被两个小厮堵住了去路。
那两人浑身沾满碳灰，底盘牢固、筋骨健硕，看起来懂些拳脚功夫。
两人伸手呈“x”，拦住沈赐，居高临下道：“公子有请，快随我们走！”
沈赐转头就跑。
他刚刚复生，身体刚压制的高热已经在火场中再次被带起，虚汗爬满后背人十分虚弱。仅剩的一点灵力也在下午一口气用掉了，现在的他也就比普通人身法灵活些，一个稍微健壮点的人都打不过。
按照他的计划，现在大家应该都在救火没空注意他的；但火符太强了，万家的宅院远不及世家大族的经烧，一下就被烧光了。
啧，估算错了，下次吸取教训。
沈赐游鱼一般在水榭假山中穿行躲闪，追逐的动静很快吸引来更多人，这么跑下去迟早要被拦截，沈赐感应到那抹如稚虎般阳气冲天的灵识，改道朝他跑去。
与其被万家的“渔网”困住，还不如撞在这小子手里呢。
50米……30米……10米，沈赐测算着两人相遇的地点，恰到好处地被门槛绊了一跤向前摔去。
追撵沈赐的小厮面色大喜，加速前冲，以为能趁他摔跤的空挡抓住他，没想到突然从墙后冒出一位羽冠羽袍，身后背剑，俊朗威严的仙君，正好接住了即将摔落的沈赐。
“仙君救命，他们要杀我！”
小厮们：？？？谁们？
*** ***
这位羽冠羽袍的仙君正是此行重云宗一行人的领队大师兄，宫执锐。
在察觉有人冲来宫执锐便止步侧身回避了，没想到沈赐绊了一跤临时改变方向，这才与他撞了满怀。
撞都撞在一起了，如果再将人扔到一边就太失风度了。
宫执锐扶起人，就要退后一步拉开距离，谁知沈赐直接拉住了他的袖口往他身后躲。
“仙君救命！”沈赐垂头长发散乱地披散着模样很是狼狈，宽广的袖口下滑至臂弯，露出手臂上纵横交叠的鞭伤。
瞥见红肿的伤口，宫执锐抢回袖摆的动作一顿，暂且由他抓着，默许沈赐躲在他身后。
很快万谦在小厮们的通报下怒气冲冲地过来了，未见其人，仍是骂声先至：
“沈宿你个贱人！敢动我爹娘，我杀了你！”
一息之后，他出现在众人视野中，抄着一把斧头挥舞着向沈赐砍去，站在前方的重云宗小弟子陆信一把按上他肩，拦住。
“止步！有什么事在师兄面前分辨清楚，不能动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陆信和万谦身上，沈赐微微抬头望去，两人没动刀戈，万谦只是恶狠狠地盯着他，扔下了斧头。
啧，这个万谦就是个纸老虎，叫唤得凶，缴械也快。
然后万谦也在宫执锐身前跪下了，“仙君明察，这个罪奴欺杀主人，其罪当诛！”
沈赐在宫执锐腰间扫见了一只写着“律”字的青铜令牌，自觉松开了手，默默站了起来。
“律”字令牌来自执法阁。
执法阁是重云宗联合八大仙门共同组建的仙界监察组织，掌管刑罚，沈赐没想到宫执锐加入了执法阁。
如此，就算他有法子踩住宫执锐的弱点叫他心软，也无法绕过律令让其徇私。与其被不体面地扔出去，还不如他大大方方站出去。
啧。
沈赐刚迈出一步，便被一个阴影挡住。
宫执锐左移半步，刚好挡在了他身前为他截断了万谦的目光：“仙奴弑主，可有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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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纵火遇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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