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会人影渐稀,沈赐和徐沐光相伴而归行至神庙,牌匾上刻了“负雪殿”三个鎏金大字。
“负雪殿?有以‘负雪’为号的神仙吗?。”
徐沐光已经对沈赐的无知接受良好了,解释道,“确实没有,这里是苍云神君的神殿。”
沈赐推门的手顿了顿,不是很想进去了。徐沐光帮他推开了门,“原本是叫苍云殿的,之后改了名。殿名应该出自‘苍山负雪’,但就不知道其中有何深意了。”
“哦,我也不知道。”沈赐鬼使神差地回了句。徐沐光疑惑目光飘来,仿佛在说:本来就不指望你能知道。
这点小插曲不会影响徐沐光参拜磕头的兴趣,他还劝沈赐也来拜拜:“别的小神不拜苍云神君你总得拜拜吧?”
谁知沈赐用行动坚定拒绝了。别说三拜九叩,他站在庭院里,止步殿外,一步都不肯往里走。
徐沐光???
沈赐抢回他被拽着的衣袖,淡淡道:“神仙也是人,甚至是更无情的人,你还是不要报太大希望的好。”
徐沐光似懂非懂地点头,转眼将沈赐的话抛到脑后。点香,三拜九叩,许愿,一串动作行云流水,许愿完还得再跪一会,以表诚心。
沈赐不愿进殿,庭院外只有两颗树大根深的枯树陪伴,沈赐飞身上树,打算倚着树干凑合一晚。夜色已深,大家各自安寝,没人会注意到他。
片刻宫执锐突然出现在枯树下。
“为何不进殿?”
沈赐猛地睁眼。
“月色清亮正适合……”话说一半沈赐仰头,发现一刻前高悬的满月早不知道躲进了哪层云里。
宫执锐:“你的借口都找得十分敷衍。”
沈赐挑眉,面上毫无说瞎话被拆穿的尴尬:“怎么会,我从不骗人。”
宫执锐站上离沈赐最近的枯枝,平视他的双眼,陈述事实:“你在躲我。”
沈赐弯唇,仍是一副真乘乖顺的样子:“我什么要躲你?”
宫执锐也不逼他,望向远处语气平静:“有人教导过我一句话,我觉得十分有道理。普通人会活成他的处境,而那种能无视处境活成自己的人,无疑都是强者。你觉得呢,沈宿?”
沈赐淡定的表情如同面具,在脸上焊了很久,最后一瞬间碎掉,双目闪过一丝危险的锋芒,而后被突然降临的喜悦掩盖。他遥遥地朝宫执锐的面庞伸手,探究的意味更重了,“你真的变得很不一样了,宫执锐。”
宫执锐对沈赐的耐心和纵容在听见他唤自己名字时,戛然而止。
好熟悉的语气,曾经有人也带给他过这样的如爪挠心,面颊发热的感觉。
宫执锐擒住他的手腕,质问:“你到底是谁?”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哪的孤魂野鬼吧。”
宫执锐逐渐加重手上的力道,直到瓷白的手腕留下一圈青紫,沈赐还是漫不经心地笑着,不肯多说。
僵持中,宫铃响了。
是宫执锐腰上系的重云铃,无大事不会响动,响动必有所求。
宫执锐只能暂时扔下沈赐这个悬念,将队伍暂时托付给陆信后不见踪影。
*** ***
第二日清晨,沈赐是被松鼠尾巴扎醒的。
庭院里的枯木一夜之间竟冒出了雪白的花骨朵,淡雅的梅香吸引来松鼠攀爬探索。
这松鼠不怕人,沈赐伸手它便跳了上来还扒拉他的袖口似乎在找吃的。
“沈宿人呢?要启程了!”陆清睡眼惺忪,忙于清点人数,倒是徐沐光这样的后勤弟子有闲心四处张望。
“庭院里的树昨天不还是一堆枯木吗?我以为早死了?”
有人道:“可能没死透只是开花比较晚?”
大家更疑惑了,“昨晚到的时候左边和右边的树是一样的枯而不倒,今天再看左边的这棵分明多了层绿意,枝头还结了花骨朵”
徐沐光折下右边枯树的枝丫,手感清脆,断口处还往下落渣,就像风干了似的,没有一点逢春迹象。
“真是神了,一夜之间竟有一棵古树枯木逢春……难道预示着……我其实是天命之人?”
徐沐光瞅了眼那个大言不惭的人,虔诚地在左边这棵死而复生的古梅树前跪下,“随地大小拜”:“神树在上,沐光见此神迹感恩不已……”
徐沐光这一跪将庭院里的后勤弟子们都唬住了。
大家相互对视,眼里皆是茫然——这又是什么他们不懂的规矩吗?
可他煞有介事地拜了耶?我们不拜会不会不太好?
有一人学着徐沐光的动作跪下叩首后,剩下的人马上有样学样动了起来。
陆信和两名重云宗小师弟走出殿门时就看到了这庄重又滑稽的一幕——
沈赐悠哉悠哉倚在树上逗松鼠,树下乌泱泱的外勤弟子磕头参拜嘴里念念有词。
陆信心里咯噔一下:宫师兄快回来!沈宿此人真的有异!
旭日升高,日光照到树底,沈赐才注意到了底下跪成一片的人,赶紧下树。
人离树的刹那,满树雪梅一刻绽放,只在枝头停留一息,纷纷如雨落下。似乎在用最后的生机伴随方才离去的人,久一点……再久一点。
明明是再绚烂不过的奇迹,沈赐却只觉得扰人,拍走满头满身的落花,抖落一身梅香,避过大家叩首的方向,走向陆信,先发制人,
“陆师兄,他们太迷信了,枯木逢春而已,没什么稀奇的,对吧。”
陆信:“是……是吗?”
“三十年前,苍云神君搬离重云宗,宗门内和每座苍云神庙里的雪梅一夜枯死,这里的雪梅树也不该例外才是。”小弟子皱眉,默默表态。
“你对这棵树做了什么?竟然救活了它?”另一个小弟子也不信这是个巧合,围着沈赐追问。
此时一个阴凉的声音闯了进来,是万谦,“他能有什么本事,钓名沽誉罢了。”
沈赐听了,双目乍亮,连连点头,“对!正是如此。”
众人也不知信了几分,几番打岔下没那么好奇,只当是凑巧了。
陆信整顿队伍,大家一同启程。
*** ***
灯城,离重云宗最近的大城池,队伍要在城中停留一日完成宗门的采买任务,陆信和二位小弟子跑任务,后勤弟子们可以自由活动,日落时在城门集合即可。
“对了,”想起宫师兄给的监视任务,陆信加了句:“沈宿,你与我们一路吧。”
“可以。”沈赐点头配合,队里没了宫执锐,谁还管得住他?先答应下来,干不干地还不是他说了算。
无独有偶,万谦也因宫执锐的离队杀心渐起,偏偏他的歹念一点没藏着,叫徐沐光看得害怕。
“阿宿,我也要与你一路。”徐沐光加入了四人,一起往城内东市去了。
一路无话,三位重云宗正式弟子走在前,勾勾点点采买大宗货品,掌柜的全都记录在册,沈赐和徐沐光在后,一路闲逛,岁月静好。
“您买的这些东西太多了百宝囊怕是不够装,重云宗的仙山登山难寻常脚夫上不去,您不妨去牙行招些仙奴给您送货。”
陆信本就没出过几次宗门,这次半路带队自然是听劝的,按照掌柜的指引走到闹市尽头,前面便是仙奴牙行了。
如果说教奴所是“一级市场”那牙行就是“二级市场”,站在市坊口远远能望见关押仙奴的大铁笼。
还未走近只是远远瞧着徐沐光就发怵,半个身子躲在了沈赐后面,嘴里呢喃道:“我以为灯城是例外的……没想到这里也有仙奴牙行。”
沈赐这次明白这句“例外”是什么意思。灯城的“灯”取自他曾经的代号“灯芯”。这里是“满天星”最开始建立的地方,如果对于仙奴来说世上还有一处净土,那便是灯城。
一行人进了牙行,牙倌打量一番瞅见弟子们佩戴的重云剑,认出他们的身份,双目放光,“仙君们,要找什么样的人啊,咱们这强的、凶的,又强又凶的都有,买断制和任务制两种合约都能签。”
陆信描述完,牙官为难苦笑,“仙君是第一次来灯城吧。咱这可不比其他地方的仙奴乖顺,留下的都是些讨债鬼、硬茬子,主打一个有挑战性。”
陆信:???
牙倌领路一边给众人打预防针,“咱们这大部分都是有欺主案底的罪奴,修为高、脾气大,就算借咒令掌握他们生死也未必能使唤他们。”
陆信心想:大可不必,就是找些人送货而已,给我签点修为低脾气小的就可。
“不赶巧,普普通通的已经被人买走了,您得再等等。”
陆信还未说话,身边的小弟子不以为意,心高气傲道地怼了一句:“仙奴而已,修为能有多高?”
牙倌双手背后,自信地炫耀:“你便是要九境高手我都能给你找来!”
当世修道者筑基后可称仙,九境圆满后便可称神,九境中每一层都如云泥之别。
一些小门小派的掌门都没有九境,一个仙奴怎么可能有踏入九境的机缘?
众人只当牙官吹牛不打草稿,唯独沈赐沉默,目光依次从铁笼中毫无尊严、遍体鳞伤的仙奴身上扫过,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
徐沐光注意到他的异常,以为他被吓到了或是有兔死狐悲之感,连忙安慰,“有宫师兄照应,你不会沦落至此的。进了重云宗以后我们就能彻底摆脱教奴所和牙行了。”
沈赐偏头去看他,目光清冷锋利哪有分毫的畏惧,有的只有极力的克制和隐忍。话到嘴边欲言又止,只留下一句不咸不淡的“或许吧。”
很难说愤慨的他和明哲保身的徐沐光哪个更聪明些?但如果所有人都是徐沐光……
如果这样……那死而复生的他又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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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懂 错了没错
只要懂 有用没用
他回头对我说
若是这样 我算什么?”——花花《不重逢》
少年感真的是宝藏,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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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如果这样我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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