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玄结结巴巴汇报完后勤处发生的事,期间争执的弟子们呆若木鸡,一个个跟木桩子似的在默玄身后跪了一排,忍不住抬头瞻仰神君圣颜。
苍云神君陆诏辛,当世两大仙门世家——宫家和陆家倾力培养出来的天之骄子,龙章凤姿,威严神俊,尤其是一头纯银的长发,圣洁高雅最为醒目。
“就你吧。”苍云神君遥遥一指,人群中徐沐光像是被风推了一把,被动从人群中脱颖而出。
徐沐光从未想过自己会被苍云神君选中,一瞬间他又重燃了对神仙的期待。
苍云神君是不一样的,如他这般高高在上的神仙也会插手重云宗后勤弟子划拨的小事,他能听见争执,能看见众生。
也许他愿意救沈宿!
怀着这样的心情,徐沐光在雪岭峰一待就是两日,看腻了山顶单调的雪色和枯死的白梅树,全然没有苍云神君的影踪。
他日日打扫负雪殿,全然没了当时被苍云神君点为雪岭峰人的激动。
整座山峰太大了,除主殿负雪殿外还有典籍阁、演武场、灵圃、书房……然后就只剩枯死的梅树直挺挺插在雪地里,萧瑟得很,整座山只有徐沐光和一位独眼老头——六叔管理。
“可算有人来帮我这把老骨头了。”六叔带着徐沐光熟悉峰中事务,无非是扫雪清洁,两天就全教完了,两人也熟络起来。
清理完昨夜屋檐上的积雪徐沐光在六叔旁边的藤条椅上坐下,望着园子里的枯树问到:“神君的白梅死了,不用换上新的吗?”
六叔做了个“嘘”的手势,“别被他听见了,会不高兴的。”
“为什么?”徐沐光不解,他只是实事求是,怎的还能得罪人?
“枯木逢春的小伎俩不值一提,神君要是想强求这片梅林复苏,施法就行,哪需要你我二人操心?”
徐沐光眨眼,觉得六叔话里有话,“‘强求’?为什么这么说?梅树而已,还管它自不自愿吗?”
六叔闭目仰躺着晃悠摇椅,没说话。
徐沐光见他回避话题,也不继续问了,打岔说起了路上的趣闻,“说来也巧,我来重云宗的路上真见过枯木逢春的奇景,还是在苍云神君的庙里。”
六叔掀开眼皮,目光淡淡的,似乎不太相信。
徐沐光:“真的,庙里有两颗古白梅,其中一颗一夜绽放,那个情景怎么说呢……”
徐沐光不知道怎么用言语形容,此时恰巧落雪,鹅毛大片的雪花落在被压紧的枝丫上,枝条猛地一弹,散雪哗哗下落被风吹散。他指着这副景道,“白梅盛放大致如此,梅花开得快落得也快,白梅落身恰如覆雪白头。”
六叔点头,心里信了几分。
“说来奇怪,庭院里有两棵树,偏偏我朋友倚着的那颗一夜之间生了花骨朵,在他下树的瞬间绽放。”
六叔闻言又将这传闻划拨回“胡说八道”里,不想听他胡诌,眉头一皱挥手赶人,“去把负雪殿内的陈设都擦洗一遍,今晚神君可能留宿。清理完房间就回房待着,神君不喜有人走动,快去吧。”
入夜,徐沐光守在负雪殿里,头抵着大殿的圆柱昏昏欲睡,殿内的灯具被他焕然一新,烛火全都燃起,十分亮堂。
俄而一阵凉风从门缝外透进来,门扉我内存很快结满了水汽,凝股流下砸在徐沐光头顶,凉得他一激灵。
下一刻只听“吱”地一声,门开了。
徐沐光不敢抬头,跪得板正。视线落在门槛前那双黑底金线的长靴上,叩首问候之后直接道明来意:“求神君大人救命!”
陆诏辛没看他一眼,绕过去径直走入殿内。
徐沐光涨红了脸,压下复杂的情绪追了上去,“来重云宗的路上我的朋友沈宿被仇人所害,坠下瀑布涯生死不知,请神君救命。”
陆诏辛停了步子,徐沐光抓紧机会再次跪在他身前,“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再诚恳不过。
徐沐光蜷缩成团,埋头盯着自己的膝盖,字字句句带着哭腔,试图再为沈宿争取生机:“求神君相助,阿宿是个很好的人……”
不待他说完,陆诏辛腰间的宫铃闪动,他挥手接通,扔下一句“与我何干”便消失在原地。
徐沐光感受到身前的光影再无遮挡,木讷地起身,望向眼前天井下白茫茫一片,脑中一片空白。
天井吹来的寒风将他的眼泪都冻干了。
良久,徐沐光攥起袖子囫囵抹脸,再站起身来,默默往三里外自己的小木屋走。
从言辞破碎地激动到如今的平静和麻木,就像有一层纱窗将狂风暴雪、生离死别都与他隔开,整个世界都不再真实。
他又想起了沈宿说的话,“神也是人,甚至是更无情的人”。
这次他好像懂了话中的意思。
*** ***
半炷香前,红河山脉,沈赐抱着小红狐走在陆上,途中游山玩水,饮山泉吃着小红狐挖来的天材地宝,吸纳昼夜之交的天精地魄,修为蹭蹭上涨。
吃得好了休息好了,他的面色也红润不少,和肩膀上搭着的狐狸尾巴相得益彰。
“主子,您高抬贵脚走快些吧。宫家小子昨晚又给我加了三道封印,我溜出来更困难了。”红狐抬起亮晶晶的眸子冲沈赐撒娇。
“宫执锐?”
“就是他,一坨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
“你操控万兽来寻我,动静搞这么大,不引来人才怪。”沈赐轻挠红狐的下巴,小狐狸发出“啾啾”的笑声,给惑心笛的远程操控“挤下线”了。
一炷香后,惑心笛再次上身:“喂喂喂!说好通话期间不准逗狐狸,知不知道我上身一次有多难?”
“很难吗?”
听出话里的嫌弃,惑心笛炸了,“你是大大咧咧往孤魂崖下一跳就嘎了,完全没想我这些年过得是什么日子!当初你就该把我捡着一起跳,艹!”
“说来听听?”
小红狐抖擞尾巴,环住沈赐的肩膀趴下,在他耳边蛐蛐:“第一年陆猫猫和宫膏药轮番看管我,生怕我发疯引祸。哼,你不在了老子都懒得理他们。第二年陆猫猫来得少了,宫膏药还在守着,在我边上捣鼓了间屋子在红河山谷住下了,我偶尔飘出来瞧瞧他都没发现我。第三年陆猫猫和宫膏药一起用‘镇山河’和‘五行驱邪阵’将我包成粽子压制在金莲中,此后30年我听不见也看不见了,啊啊啊!气死我了!等我出来一定要把他们大卸八块。”
“好了好了,乖,委屈巴巴的,我马上就放你出来。”
“唔唔唔!”小红狐主动蹭上沈赐的手,享受了一把摸摸。
“耳聋眼瞎后我就一直睡着,直到八日前,我感知到你的气息,你离我越来越近,这才控制山兽引你过来。”小红狐凑到沈赐颈边贴贴蹭蹭,红色的狐狸毛纷飞,弄得他猛打了一个喷嚏。
沈赐嫌弃地推开狐狸脑袋。
“嘤嘤!”
沈赐:“说人话。”
“你不爱我了,宝宝,我还是个宝宝,你凶!”
沈赐:“上千岁的宝宝?”
“不管!”小狐狸哼哼唧唧了一会儿,突然没声了,沈赐掰过它的脸一瞧,眸子外圈的红环灭了,是“下线”了。
几个呼吸后又咋咋呼呼“上线”。
小红狐:“你猜我听到了什么?”
沈赐:“你问我的话,大概和陆和宫二人脱不了关系。”
“嘿嘿,你说对了,宫膏药正偷摸跟陆猫猫告状呢,说我要搞事情,叫他赶紧来。”
沈赐顿住步子,而后转身向反方向走。
“哎哎哎?你干什么,关我的地方在这边,你走反了!”
“告辞!”沈赐的步子更快了些。
“不是吧主子,三十年不见你1打2的胆子呢?”
沈赐:“我还有这东西?”
“……不是,你真走啊?”
沈赐:“反正知道你的位置了,你再坚持下,等他俩走了我再来捞你。”
“啊啊啊!”小红狐嗓子发出尖锐的爆鸣。
紧接着十里外红河山谷深处猛地一震,尘烟四起,惊起的飞鸟如乌云盖顶向四方逃窜。
沈赐:“你发什么疯?”
“我不管,我受够这种苦逼日子了,你不来接我我就自己冲出去,先撕了宫膏药再说!老子一天都不想忍他了,打不过陆猫猫我还揍不了他?”
沈赐回头,漫天的红霞自背后升起如红墨水一般侵染蔚蓝的天空,午时三刻的晴空眼见着越发暗沉,逐渐混成黛紫色,天色的异常引起万兽焦躁,小红狐也不安地抱住了沈赐的脖子。
“你等等。”沈赐扶额,“我改变主意了……你先冷静,等我来找你。”
说着沈赐转过弯,又朝着山谷进发。
“呜呜呜,主人贴贴,除了你谁还把我当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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