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从前这种话她定然是说不出来的，但现在不一样，就算她不喜欢陆宿也必须嫁给他，这可是她的任务。
看着随禾这般真诚的目光，太后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似是已经见怪不怪了，假笑着看向她：“你上次纳那个进士为面首，也是这般同哀家说的。”
随禾手上的动作一顿：“……”
她就说这话怎么这般顺口，原来是从前相随禾说过啊，可能还不止一次。
她的脸都扭做了一团，继续劝说道：“母后，这次不一样，这次真的不一样，你看，我把面首都遣散了，我是真喜欢他。”
想起什么，她又道：“而且这人您也认识，您还夸过他呢。”
闻言，太后默默回想着自己曾经夸过哪位僧人，可始终记不起来：“哀家还认识？没印象。”
“成安侯的长公子，陆宿。”
此话一出，太后都不禁震惊了一瞬：“陆宿？你对他有意？近日时常去宁安寺，也是为了他？”
她曾想过随禾定是看上了宁安寺哪个小僧，但着实是未曾想到，竟是看上了陆宿。
随禾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是，求母后成全。”
她想着，成安侯一直希望陆宿能还俗，她若是应了，这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沉思良久，太后最后还是应了下来：“好，哀家允你便是。”
……
“方大人，前几日不是答应了我试着站起来走走吗？临时变卦，可不是君子所为啊。”
相微满抱臂站在始终不愿站起来的方少骞面前，满脸无奈。
前几日明明说好好的，如今却如何都不愿了。
方少骞摸了摸鼻子，他着实是觉得尝试着走路有些为难，毕竟都坐在轮椅上这般久了，他本就没对能站起来抱多大希望。
相微满上前几步蹲在他身侧，摸索着将手附在他的手臂上，笑道：“莫不是喜欢坐这轮椅，懒得起来走路了？”
如今相微满已然能看清眼前光亮了，只是依然模糊，就和近视几百度无异。
说来从前她视力尚佳，如今穿过来，不止体验了一把眼盲之苦，还体验了一把近视。
方少骞偏头看向她，见她笑的明媚，原本阴霾的心情也不由得散了几分：“那便……试试。”
闻言，相微满立刻站起身扶着他，生怕他一个没站稳便摔了，一旁的杨武见状，也连忙上前扶住方少骞的手臂，堪堪扶住，直接被方少骞抽回来了。
杨武看着自己悬在半空中的手，又看看方少骞，默默收回去了。
他在心中暗想着：少主真是偏心，只让四公主掺他。
相微满自然没看见方少骞的小动作，仔细扶着他，让他自身多半重量都靠在自己身上：“试着走几步？”
“嗯。”
方少骞尝试着抬腿向前很小的迈了一步，相微满也跟着向前缓慢的走着。
二人就这样相顾无言的在殿内试着走了一圈。
见方少骞恢复的不错，相微满不禁松了口气，终于放下心来。
她转头看向方少骞的方向，桀然一笑：“这不是恢复的挺好的。”
可两人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些，相微满一转过头，二人鼻尖相触也不出一拳之遥，这般近的距离，直接叫方少骞红了耳垂。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对方脸上，不说相微满能看见，便是她看不见，她依旧能感受到二人的距离，呼吸交缠在一起。
相微满的脸也不争气的开始泛起层层红晕，静谧的大殿内，她只能听见自己随时准备跃出胸膛的心跳声。
可能……也不是她的。
方少骞怔怔的看着她，呼吸间混杂着相微满身上淡淡的兰香，原本平静的一双桃花眼此刻只剩下慌乱无措，低声道：“男女授受不亲。”
虽是这般说，可他语气里可没有半分不满之意。
闻言，相微满略微偏开头，似是羞涩般眼睫颤了颤，低声呢喃：“我没亲你啊。”
似是受不了这般暧昧的氛围，相微满转头便要走，甚至忘记了方少骞现在尚需搀扶。
“我走了。”
刚迈出一步，她这一撤离，方少骞甚至没来得及站稳，整个人向她的方向倒过去。
相微满没来得及扶住他，二人直接双双倒地，方少骞整个人压在相微满身上，手臂使力微微支起身，还不忘关切问道：“你没事吧？”
相微满根本顾不得什么暧昧的气氛，她满心都担心着方少骞的腿，生怕一个不小心让原本还未康复的腿再添伤。
她赶紧拍了拍方少骞示意他起来，满脸歉意：“我没事……对不住对不住，我忘了你的腿还没好了。”
方少骞利落的翻身坐在她身侧，相微满赶紧坐起来，拉着他着急询问：“有没有事？腿疼么？可有受伤？”
见她这般着急，方少骞低低笑了一声，将她额前有些凌乱的头发轻柔的拨开：“我也没事。”
二人就这样坐在栽绒地毯上，谁都没先起来，还是方少骞率先开口：“我之前同你说的事，考虑的如何？”
“什么事？”
“你的眼睛，那个神医想见见你，以便确诊病情，对症下药。”
相微满默了默，实是不知该如何解释，但她现在总不能承认自己已然能看见了，若是再推脱下去，恐要遭他生疑。
她朝方少骞笑了笑：“那这样，待你腿好了，我就去看看你说的这位神医。”
她心中想着：到时便找个时间同方少骞说自己眼疾突然好了便是，这样也不用喝什么汤药了。
“好。”
……
晌午时分，淡淡的光辉斑驳的洒在雪地上，闪着点点银光，白雪覆盖在青石板路上，衬得两旁的红墙更为鲜艳。
殿内炉火正旺，明妃正坐于殿中书案前作画，她今日一袭暗紫金绣锦袍，以碎珠流苏加以点缀，发间只依稀戴着两三支金簪，衬上她的貌美，如此却显得尤为华贵端庄。
明妃生的貌美，年少时乃是大济第一的美人，如今即使年岁渐长，过了不惑的年纪，依旧风华绝代，端庄得体。
窗外的日光透过窗纸照在她的侧脸上，仿若在她周身镀了一层光，照得五官更为立体夺目。
笔尖轻触纸面，暗红晕染开来，浅浅细腻勾勒，寒梅便在她笔下渐渐浮现。
有不懂事的小侍女不禁在一旁悄声感叹：“明妃娘娘好美啊……真是我此生见过最美的女子了。”
这话叫忘冬听了去，她看向明妃的目光更为柔和，嘴角也忍不住泛着笑意，甚至还带了些骄傲的语气：“那是自然，娘娘从前尚未嫁人之时，那府上门槛可是几被踏破。”
说着说着，她不禁有些心酸，如今回想昔日种种，也只能道一句世事无常。
从前济帝尚未继位时，明妃只是王妃，那时济帝尚不得宠，只是被册封为锦王，王府过得也差了些，但二人却始终过得如胶似漆，好不甜蜜。
这些忘冬都是看在眼里的。
可如今……
她只能感叹：自古帝王多无情，即使少年情谊，也不值一提。
这般想着，殿门突然被推开，隔着屏风，明妃尚未察觉，倒是忘冬率先看见了那抹威严的身影，慌乱的福身行礼。
“陛下”二字尚未说出口，便被济帝抬手打断了，示意她免礼。
忘冬特别有眼力的不再说话，退至一侧。
隔着屏风，偏偏明妃专注她笔下的寒梅，丝毫未察觉到屋内多出一人。
济帝透过屏风看着书案后明妃模糊的身影，一时间不禁出了神，心中五味杂陈。
他缓缓绕过屏风走过去，似是不想惊动正在作画的人，他的脚步放的很轻。
直到他站在明妃身侧三尺远，才笑着开口：“明妃的画，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他想起从前在王府时，他的锦王妃也时常喜欢坐在窗边作画，喜画院外的池塘，喜画冬日的落雪，也喜欢画他。
闻声，明妃瞬间抬起头，在看见济帝时有一瞬间诧异，她慌忙站起身正欲行礼，却被济帝按住了肩膀：“不必多礼。”
济帝理了理衣摆坐在她身边，这倒让明妃有些错愕，她张了张嘴，还是将那句“臣妾给皇上请安”咽了回去。
“陛下怎么来了？”
她记着，济帝上次来她这儿，还是大约一年前她的生辰。
济帝朝她笑了笑：“许久未曾见你，想来看看你。”
随后他又看向书案上明妃尚未作完的画，感叹道：“也许久没见过你的画了，朕记得……从前你最爱作画了。”
闻言，明妃不禁愣了愣，回忆如潮，飞快的在脑中过了一遍，她淡淡的笑了笑：“是，从前陛下的书房中，挂满了臣妾的画。”
从前在王府，锦王最是宠爱锦王妃，就连处理公务的书房亦都挂满了锦王妃的画，以此睹物思人。
济帝点了点头，问道：“微满近日如何？”
明妃嘴角的笑容僵住，又勉强抬了抬唇角回应“：陛下怎的突然问起微满了？您也知道，我同这孩子不算亲厚，所以……对她的事知之甚少。”
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又道：“姩姩是臣妾唯一一个孩子，当年生下她后，臣妾心绪不宁，故她自小便不在臣妾身边长大，这些年……多有亏欠。”
从前明妃不是没有过孩子，在王府时，小产过一个，故而身子一直不大好，后又诞下一子，可惜早早夭折。
入宫后这才诞下相微满这一位公主，实属不易。
济帝一时沉默了，重新抬眼时，他轻轻的握住明妃放在桌子上的手，轻声道：“阿意，朕是想着，姩姩也到了适婚的年纪，其他公主俱有封号，也该赐她个封号了。”
明妃心中有些不安，却依旧维持着体面的笑：“陛下想给姩姩什么封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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