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被擦的锃亮,寒光刺向明满的双眼,望着匕首明满身子微微一颤,眼睫闪了闪。顷刻间还坐着的人迅速跪了下去,一旁的夏莹也早已跪下不敢说话。
咚咚两声,主仆二人朝谢逢的方向低垂着头。
“惹小侯爷不悦是妾身的错。”明满哑着嗓子回道,仔细听语气还颤的厉害。
谢逢把玩着匕首,玩世不恭的笑还挂在嘴边,如若不是刚刚的话语和眼前跪着的二人,倒还真以为是什么岁月静好的场面。
将帕子随意往怀里一塞,拿着匕首来到明满身前,用锋利的刀刃抬起明满的下巴。
下巴传来一阵冰凉,被迫抬起头仰望着头顶的谢逢,身姿挺拔。身上的官服没来得及换下,绛红色金绣圆领衫,大袖挡住了明满部分视线,逆着光明满有些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见纤长的手随意拿着玉石浮雕刀柄。
明满眼里流露出慌乱和惊恐,本能向后缩了缩,被大手强硬地按住肩头定在原地,垂在身旁的手攥紧却没有反抗。
刀缓慢下移,顺着脖颈、胸口最终落到了大腿处,刀背隔着衣裙摩挲。谢逢也随之蹲下,眼睛与明满平视,但只一眼视线又随着刀柄移动。
整个动作力气轻柔,像是在**,却又突然将刀尖竖起对准大腿,仿佛找到了合适的地方准备下手。
明满整个人僵硬起来,双目紧闭,咬紧牙关,嘴唇微抿,洁白的颈间有几股青筋,侧颈冒出虚汗。一滴泪划过脸颊,随后眼泪似掉了线的珍珠坠下,伴随着身子的剧烈颤抖,落在光洁的地板上,落在谢逢的手上。
头始终垂着的夏莹听没了声响,偷偷描了眼,发现眼前的一幕,眼睛瞪大,焦急地跪着爬了过去。
还不慎带翻了椅子,夏莹更慌了,爬到谢逢面前不停磕头,嘴里说着:“小侯爷息怒,小侯爷息怒。”
不大的空间悄然无声,空气仿佛凝固,唯有磕头声萦绕在耳畔。
半晌,腿上有些尖锐的物件不再,谢逢半蹲在明满对面,眸光加深,目光如炬,欣赏着美人落泪的画面。
明满察觉到睁开眼,对视后立刻躲开开始磕头,好似眼前不是昨晚缠绵悱恻的丈夫,而是洪水猛兽。
“谢小侯爷开恩。”带着浓浓的哭腔和颤音。
谢逢得到了满意的效果,起身,收起匕首,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嘴角微勾,云淡风轻地说:“怕什么?吓一吓你而已。”
明满松了口气,僵硬的脊背放松下来,双手撑着地面,又像快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般俯着身。
见二人真被吓坏了,谢逢刚刚的得意消失了一点,眉头微蹙,在思索自己做的是不是太过分了。轻咳一声道:“起来吧,过几日你准备准备随我出去一趟。”
对着明满说完,待人如细蝇小声应了后转身抬脚离开。夏莹泪眼婆娑地爬到明满身边,心疼地看着明满泛红的额头和没干的泪迹。
谢逢到门口时回头看了眼抱在一起的主仆,放下的眉头又皱起来,随后迈着有些迟疑的步伐出了玉芜院。
瞧着人走远了,明满迅速扶着夏莹站了起来,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拍了拍打脏的衣服下摆,拉着夏莹的手坐到椅子上。
夏莹还沉溺在方才的惊吓中没缓过神,目光呆滞,脚步虚浮,额头的柔软让她回过神。眼泪更止不住了,匆忙要起来。
明满一看放下给人擦额头的锦帕坐在一旁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没事,你看我们这不好好的嘛。”
夏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小姐,这小侯爷怎么这般喜怒无常,好好的忽然对小姐剑拔弩张,怪不得一把年纪还没有娶妻,谁家好女子愿嫁与他,小姐早该拒了这门婚事。”
后半句音量一降再降,皇后金口玉言,哪是想不从就不从的,罢了又惋惜地望向明满,眼神表达了一切。
还能牙尖嘴利地抱怨谢逢抱怨婚事,看来缓过了劲。明满默默听人说完,才道:“无碍,不是有句老话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以后我们能有好日子过的,暂且忍忍吧。”语气笃定,一脸高深莫测。
趁夏莹还没开口,明满连忙说:“好啦,刚刚他在我都没好好吃饭,你给我拿些糕点来吧。”水汪汪的眼睛撒娇般语气叫人心软,接着将夏莹的手拉到小腹处,像要跟人证明肚子真的咕咕叫一样。
明满从小聪慧,三岁能写字,四岁能念诗,只是体弱,还不爱吃饭。
幼时明家昌盛,对这个宝贝女儿是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要星星绝不摘月亮。
没少为不吃饭的事操心,到饭点,明母跟在这小不点身后费心思哄人多吃一口。名贵的食材药品供着,好生养着,身子虽不及其他小辈但也没差到哪去。
后来入宫为奴,年岁小,加上罪臣之女的身份不受待见,日夜操劳,饥一顿饱一顿。身子骨越发弱,落了胃疾。
现下夏莹一听明满愿意吃东西,哭也顾不上了,欣喜地说好,步履匆忙地往外走,只是嘴里还念念叨叨,大抵意思是怪谢逢耽搁了明满吃饭。
屋内只剩明满一人,她托腮摸着下巴,回想着刀刃的触感。其实对谢逢突如其来的举动她并没有表现出来的害怕。
在尚服局时常有人为难她,和她职级一样的,哪怕是老人,明满也总有法子为难回去。然而在掌事嬷嬷面前,她以为天衣无缝的回击都是小把戏。
起初明满不服,明家当公主养大的女儿,性子跟其父亲一样刚直,不公的行为她跟掌事嬷嬷据理力争,她觉得自个占理。
后面发现天下哪有占理就不被欺的规矩,在这围墙内官大一级压死人,官不大的性子软一点都会被欺负的体无完肤。
于是明满学聪明了,驭上之术而已。
做灵精的猫,懂事听话,适当展示自己的伶俐。在主人开心时哄着,讨点好处是正事。在主人生气时躲着,避免波及自身。在主人发难时顺着,装作害怕,满足她们内心的扭曲快感。
说白了,比掌事嬷嬷官大的多了去了,能随意使唤她的人多了去了,娘娘们不好伺候,一不小心就要人头落地,宫里当差的谁不受委屈,无法排解的压抑怒火总要找到发泄口。
人性经不起深究,最爱在能力范围内为难别人,看着别人痛苦挣扎,仿佛自己的痛苦也减轻了。
所以刀剑相向时,明满的害怕一半是在赌谢逢不会动手,一半在是故意表现出谢逢想要的惶恐、脆弱。
结果不出所料,虽然不知道谢逢为何抽风般一会温情脉脉,一会杀气腾腾。但事实证明这招对他有效。
不对!“如果这匕首插到腿上,你还能走的了路吗?”谢逢前世是被陷害断了腿,没有办法再站起,其中原因明满不知,她一概不过问江瑾年的事。
但文满天下的谢小侯爷变成废人的事闹的满城风雨,故明满有所耳闻。
提及江瑾年真的是随口一问?或许有试探的意味吧。明满没有得罪过谢逢,印象中谢逢翩翩公子一个,洛州无人不夸赞他,阴晴不定,性格多变不符合他一贯的形象。
明满重生,谢逢也能重生,当然其中虚实有待观察,但明满心中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在夏莹的监视下吃了几块糕点,又喝了滋补的汤药后,明满又提起精神拿起陪嫁单子,要去铺子看看,她想。
难喝的汤药下肚,明满苦地砸吧嘴,抬手朝里扇风,并没有什么用,只是心理上稍微缓解一些。带着胡一宁交代的任务,明满出了门,不过早上跟温氏请过安后告知了对方要为寒食节采买的事。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各色的招牌在风中摇曳。严寒熄灭不了商贩的热情,依旧大声吆喝着。行人络绎不绝,热火朝天。
明满和夏莹难得出门,先去了名下的铺子,考察了一番经营状况,细细询问了相关事宜,跟掌柜拿了账目明细两人才去采买所需。
香纸、蜡烛、望春园、碧华园……东西繁杂,且相隔有些距离。全部置办完后,明满跟夏莹耳语道:“谢家采买真的没有专人管事吗?丫鬟小厮不该早早备好吗?”
夏莹尚未没开口,明满又道:“我们就是谢家的丫鬟吧。”愁眉苦脸,是在亲近人面前才会展露的娇气模样。
倒也不是谢家偏要将麻烦事多的事务苛责于儿媳,原本在胡一宁进门前有专人专管,但胡一宁为表现管家能力和显示少夫人地位,将此大包大揽下来。
没错,胡一宁对自己能被抬为正妻深信不疑。不过操办一年觉得费时费力又不讨好,谢家下人此前办的够尽善尽美了,反倒胡一宁办的差点意思。
所以明满在寒食节前来到谢家,胡一宁迫不及待将烂摊子扔出去,美名其曰身体不适,给妹妹锻炼锻炼。
谈话间,前方大队人马挡住了路,人群熙熙攘攘,看不清人,大概是哪个大户人家吧。
“我哥哥可是江瑾年,朝廷新红人,那边的宅子就是我们的新家。”一个锦罗玉衣的小女孩手指着北边的方向,嘴里叽叽喳喳地跟旁边衣着不凡的孩童说着话。
江瑾年的名字吸引了明满的注意,从谢逢话中得知江瑾年要搬迁至洛州,却不料今日能被自己遇上。
前世种种涌入眼前,明满有些喘不上气,挽着夏莹的手放了下来,直愣愣地盯着前方。
夏莹听到名字有些激动,小姐和江少爷儿时玩的极好,交情深厚,本想提醒明满,却发现明满神情恍惚。
“小希,过来,才一会你就跑那么远。”江瑾年伸手招呼着小女孩过去,恰巧小女孩身后不远处就站着明满。
江瑾年的手停滞在空中,遥遥相望,往前走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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