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声和人群的嘈杂声似乎止住了,周遭安静了下来,明满站在原地没动,眼睛酸涩泛红,心里翻涌的复杂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小满?小满?许久未见,不认识我了?”
江瑾年快步走到两人身边,看见明满呆愣的表情,微微低下头与之平视,伸出手在人眼前晃了晃,眼中一片柔和,嘴角噙着笑,似和煦温暖的春风。
洛州不比宛陵,冬季寒风凛冽,明满鼻尖耳朵冻地生红,江瑾年的脸与前世重叠,依旧是温润如玉的少年郎模样。
明满别过眼神,扭头抬手揉了揉发痛的鼻尖,压住一切不适宜出现的神态,扯出一抹有些勉强的笑。
叙旧的场面没有出现,江瑾年心底讶异,这般陌生的氛围不该出现在青梅竹马的二人之间。他安慰自己或许是太久不见了。
江瑾年身后伸出个头,滴溜溜转的大眼睛辨认着和自家哥哥聊天的是谁。
看清后欢快地推了一把挡住自己的江瑾年,冲到明满身边,甜甜地喊:“小满姐姐,夏莹姐姐,好久不见,有想小希吗?我搬在那边的大房子了”。
手指向宅子示意两人,说出大房子迟疑了会,嘟着嘴巴和以前的宅子比较一番后又说:“好像没有以前的大,不过没事,以后我可以经常来找姐姐玩了。”
江瑾年嫌小豆丁碍事,揪住小希的斗篷帽子要把人扯开,张了张嘴还想跟明满说些什么。
不过明满没有给他机会,向后退了半步,漠视了江瑾年嗫嚅的嘴。弯腰低头刮了刮江瑾希圆润的鼻头,哄小孩的声线道:“好啊,小希来找我的时候我给你带云片糕好不好啊?”
一大一小聊的开心,江瑾年讨了个没趣,无奈笑笑侧头向夏莹询问近来她们的近况。
江瑾年父亲在归顺新朝后被封了宛陵知县,于是举家搬迁至宛陵,今年江瑾年中了探花,入了翰林院,这才重新回到洛州。
按理来说,翰林不是什么至尊至贵的官职,俸禄也不高,不是世家子弟的新贵在寸土寸金的洛州买不起宅院,只得住在京家的官舍。但江瑾年却在洛州买了新宅,当然不是多好的地界,也没有多大的面积。
江瑾年嘴在和夏莹攀谈着,余光却在明满身上,看明满和夏莹没带小厮,大包小包的,提出送人回去。
明满哪能应下,整个人应激般赶忙推辞:“不用了。”
江瑾希却拉着明满往南边走,说带她去新家参观后再让哥哥送她们回去。
江瑾希人小鬼大,此举不止为和人玩耍,还为给自家哥哥创造机会,根本不给明满反应的时间。
然而心是好的,如果分得清方向说不定就更好了。
家在北边,江瑾希拖着人往南边跑。江瑾年看一大一小晕头转向的,也不跟明满反驳要不要送了。一手一个,拉住明满的手臂,拎着江瑾希的帽子将两人转了个面。
“明满,你去哪?”
耳边传来熟悉的冷冰冰的声音,意识到现在是什么情况,拍开江瑾年拉着的手。一溜烟跑到谢逢面前。
朝人讪讪一笑道:“妾身出来采买,遇到了儿时小妹多聊了两句,正打算回去呢。”又无视了江瑾年的存在,而夏莹脚边大大小小的纸袋很好的证实了出来的确是干正事。
明满心想也不知道谢逢是什么时候来的,昨天才从刀下逃过一劫,今天不会又遭殃吧。
难得今天谢逢被谢蕊拖出来逛街,说要大宰他一顿,哪防却撞见了后院起火。
谢逢表情晦暗不明,他年长江瑾年几岁,加上小侯爷当久了,身上总有几分贵气和生人勿近的气势,往那一站,颇具压迫感。
江瑾年知人定是误会了,拎着江瑾希过去道歉。明满被纳作妾的事他早已知道,消息还灵通到清楚原本是程雨舒要嫁入谢家,突然变成明满,他估摸着其中必有隐情,但无论因为什么,这门婚事明满一定是不愿的。
既然妾无意,那么待江瑾年站稳脚跟,他有的是信心和手段,明满肯定会是他的。
可是眼下羽翼未丰,明满还尚且无法脱离谢家,江瑾年不愿明满为难。
“谢小侯爷,卑职是江瑾年,刚到翰林院入职,与明小姐是旧识,家妹长久没见明小姐,不小心叨扰了,如有冒犯还请见谅。”随后恭敬行礼。
谢逢强忍心中恨不得马上手刃江瑾年的怒火,恢复云淡风轻的神色。大手揽过明满的腰肢,将人拥入怀中,感受到人一瞬的僵硬,怕人挣脱,手上使力紧紧箍住。
“无碍,江大人的才干我早有耳闻,小满在洛州没多少好友,和令妹投缘怎么能是冒犯。”
瞧见那盈盈一握的细腰被人拥住,江瑾年眼里闪过一丝怒意,半晌又不见踪影。
小满?谢逢可从未这么叫过明满,出人所料的举动让明满不由微微瞪大双眼。三人站位自然分至两侧,亲热不足,恭敬有余。明满觉得几人的气氛实在略显诡异,朝江瑾希摆摆手笑道:“小希,我先回去了,以后又约你出来玩。”
说罢拉了拉谢逢的衣袖示意人走了,谢逢没错过江瑾年闪过的怒气,轻嗤一声道:“那就不打扰江大人和令妹了,我们先走了。”
谢逢的随从接过夏莹拿着的东西,一行人逐渐走远。谢逢松开了手,一副不好惹的表情,明满偷偷描了眼没开口。
“哥哥,小满姐姐不和你好了。”江瑾希道破一切。
“不见得。”江瑾年语气淡淡,望向前方走远的人。
一路无言,直至到一家门口停着谢家马车的胭脂水粉店,谢逢停下脚步。明满有些奇怪,胭脂水粉店?给胡一宁买的?也对,伤了人的心总得哄哄。
“大哥,你怎么才来。”店里走出个眉清目秀的女子,约莫十三岁左右,语气娇俏。见到谢逢身后的明满,眼珠子一转。
路过了瘆人的谢逢,径直来到明满面前,有些自来熟道:“你是明姐姐吗?你长的真好看,是不是我大哥惹你不开心了?你别管他,他的嘴臭的很,说不出好话。店里新上了一批茯苓霜,我们进去买,让他付钱。”
没压着声音,谢逢听了个十全十,眉宇轻拧,暗道这小屁孩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明满失笑,认出眼前人是谢家最小的女儿谢蕊,心想谢蕊真了解自家亲哥。
差不多年纪的两人在店里挑来捡去,最后选了一大堆,只不过多是谢蕊的手笔,明满只在一旁负责对谢蕊说好的点点头以表赞同。
天色渐晚,连呼吸都带着寒意,几人匆匆进了马车。
谢蕊和明满坐一起,谢逢相对而坐。幸得还有第三人在场,不然明满不知如何面对谢逢。
昨夜她独自想了半宿,既然已进了谢家,哪怕为日子好过一些,也该为自己谋求。偌大的谢家,她没娘家撑腰,难免要做小伏低。
给婆母奉茶那日温氏并没有多做为难,纵使胡一宁对温氏上心,一时半会动摇不了温氏的想法,她也觉着可以从温氏入手,总比好过和谢逢周旋。
但谢逢这尊大佛也不能怠慢,还是要小心侍奉着,以后还得殷勤着些。可昨夜刚想通,今日就被逮了个正着,虽然明满扪心自问和江瑾年没什么,可落在别人眼里还是有些出格。
明满悄悄观察着谢逢,在想他会不会回去又跟自己刀剑相见。
谢蕊在一旁叽叽喳喳,她对明满这个“新嫂子”很是喜爱,长的唇红齿白,秀外慧中。比天天在母亲跟前献殷勤的胡一宁好多了。
“我叫你小满姐姐吧,以后我可以叫你出来玩吗?大哥和姐姐不是忙于公务就是忙着念书写字,我一个人可无聊了。”
“可以啊,我整日待在玉芜院也没什么事。”不单单是场面话,家中没有少夫人,胡一宁代为执掌中馈,明满暂且没找到能施展才能的地方。
对谢蕊的亲近明满乐意之至。
谢蕊注意到明满泛红的脸,又瞧她衣着有些单薄。记得马车里好像一件备用的衣服,于是翻找一番后拿出了件黛色织锦缎斗篷要给明满披上。
一看颜色和样式就是谢逢的,谢蕊眼疾手快,下一秒谢逢的衣服就出现在明满身上。
明满不经意瞥了眼对面的谢逢,对方没说话。
明满不是没苦硬受的主,默默紧了紧斗篷,搓了搓冻僵的手,朝谢蕊感激地笑了笑。
“真不会照顾媳妇。”
小姑娘语出惊人,内涵大哥不在话下。对面一直装沉默的谢逢敲了敲谢蕊的脑门:“说谁呢?”
捂住脑门往明满身后缩:“能说谁?难不成我和小满姐姐有媳妇。你迟早要学,我现在教教你怎么了。”
不得不说谢蕊眼光长远,谢逢以后在如何照顾好媳妇方面狠狠下了功夫,甚至虚心求教了小妹。
见谢逢没开腔,又道:“马车都不给小满姐姐准备,胡姨娘都有,你!厚此薄彼。”说到你时还伸出一根指头指向谢逢。
越说越离谱,明满大气都不敢喘,亲妹妹敢说,她不敢听啊。
谢逢像被踩到尾巴的猫:“我哪有厚此薄彼,是你太偏心明满吧,你和她才见了几面,这么喜欢她。”
昨天谢逢恐吓完人,在屋里喝闷酒,不可控地想起明满可怜巴巴的样子。恰好帕子从怀里掉落,视线落在帕子上,愧疚也落在他心头。
但是今天明满在街上和人拉拉扯扯,谢逢的愧疚又随风而去了。
“因为小满姐姐好看,你不喜欢吗?不喜欢你还让母亲去帮你求娶小满姐姐。”
话如惊雷,不是程雨舒不同意这门婚事才落到自个头上的吗?谢逢要求的?明满震惊的看向谢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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