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斐约坐在床上,本来是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毕竟发生了那么多事,昨天自己两眼一闭昏过去,还来不及理出个头绪来。
但情况无疑是很棘手的。
正这般想着,外面的动静强行闯入奚斐约耳朵里,打扰了他的思考。
谢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脚步声忽远忽近,一会儿在这头,一会儿在那头,像是在手忙脚乱地翻找什么东西。
“你在干嘛啊——?”
奚斐约朝外边喊,没人回答。
再然后就传来了锅碗瓢盆的声音,哐当哐当的,不知道这小子……啊,该不会是要给他做饭吧。
没过一会儿,谢岑果然端着一个小碗进来了。
他将冒着腾腾热气的小碗放在奚斐约的床头柜上,像是故意逃避什么似的,全程没有看他一眼。
空气中飘浮着燕麦的香味,奚斐约突然就有点饿了,居然是一碗带着奶香的燕麦粥。
“呀,”他有点“受宠若惊”,调侃道:“大少爷还会做饭呢。”
谢岑刻意冷着脸不看他,好像这样就能够维持自己冷酷的人设,话说到嘴边却磕磕巴巴:“怎么不会?这种简单的还是会一点的……”
“没给我下毒吧?”
“……”
谢岑似乎有点无语,拧着的眉头和愤恨的眼神还有几分恼怒的意思,斗了这么多年,奚斐约第一次真正地感觉到,他确实——像个小孩。
爱赌气,爱生气,还有……渴望表扬。
那种期盼的眼神太好懂了。
但为什么他的眼神里,还有点小心翼翼的?不会真下毒了吧。
——算了。
饿了,吃吧。
奚斐约端起小碗,轻轻吹了吹,试探般的尝了一口,出乎意料得好吃。
发现谢岑站在旁边没有走,而且还一直盯着自己看,奚斐约毫不吝啬地夸赞道:“嗯,非常好吃。”
确实非常好吃。
奚斐约从小就喜欢喝燕麦粥,觉得燕麦的香气很独特,而且比较清淡,温温热热的,入胃说不出得舒适。
他埋头又舀了几勺,发现谢岑依然站在那里没动,于是抬头看了看对方,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燕麦粥?”
说完,奚斐约恍然发现,就在他刚刚抬头的那一瞬间,谢岑嘴角似乎浮现着诡异的微笑……
“不会吧,你真下毒啦?”
见他如此发问,谢岑似乎有些尴尬,重又换上了那副招牌式的冷酷表情,无语地说:“放心吧,毒不死你。”
我怎么舍得啊。
奚斐约很快喝完了粥,又问他:“还有没有?”
“有!”谢岑眼里掠过一抹惊喜,接过碗,步伐很快地出了门。
奚斐约茫然地坐在床上,有些不习惯对方的反应。
谢岑……
为什么突然对他这么好?
“来了,慢点喝。”
谢岑端着碗,体贴地递到他面前,那模样真像是要屈尊喂他喝似的。
奚斐约突然不想调笑了,接过碗,安静地喝了起来。
“谢谢你。”他对谢岑说,“你不用一直站在这里,我想自己待会儿。”
“哦、哦……”
听见他要赶自己走,谢岑眼眶忍不住一红,幸好及时侧过头去,没有让对方看见自己的失态。
“那我走了,有什么事情的话……你再叫我吧。”
奚斐约愣了愣,没有来得及回答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怎么觉得谢岑刚刚说那句话的时候有点……
带着哭腔的?
算了,可能是最近太累了,一切都变得有点不正常了。
是自己思绪混乱的原因吧。
房间里少了一个人,似乎才真正地安静下来,但奚斐约其实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自回家这么多年,他很少会像今天这样茫然。
——除了刚开始的时候。
亲生父亲把他迎回家门,接受了他,给了他所能给到的爱。
这爱当然是有限度的。
父亲早已经有自己的家人,妻子、儿女……原来,他一直期待的,存在于想象中的父爱,实则是无比虚幻可笑的——那个人有自己的家,一个与他无关的家。
这个家的所有人都不愿意接受他,甚至于讨厌他。奚斐约刚开始也会委屈,也会不解,从始至终,他又做错了什么呢?
属于他的,他一定要去争,一定不会拱手相让。
好在奚斐约足够争气,一步一步,努力走到了今天的位置。
但一切都太远了,他还没有办法与这些人抗衡,接连发生的事情,都实在让人感到无力。
奚斐约不是会一味沉湎伤痛的人,在床上呆坐了十五分钟后,他端着空了的粥碗走出房间。
谢岑原本在沙发上坐着,但看见他出来,立刻就站了起来。
“你……”谢岑好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没话找话地问:“吃完了?”
“嗯。”
奚斐约点点头,把碗放在了厨房,“小谢总,碗应该不用你洗吧。”
一般来说,像他们这种私人住宅也是可以配有管家、厨子以及助理的,随叫随到,实在不需要谢岑亲自下厨。
“啊,”谢岑顿了顿,“当然不用……”
奚斐约打开水龙头,笑了笑,“那我洗吧。”
谢岑:“?”
谢岑一脸震惊地看着他:“我、我的意思是……晚些有阿姨会来洗的。”
“哦,”奚斐约一边洗碗,一边应道:“我知道,这不是顺手么。”
谢岑却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碗,冰凉的水淋湿了他们的手。
“你傻吗?”
谢岑好像很生气,“这么冷的天,热水都不会开。”
奚斐约摊手:“我又不冷。”
“你不冷我冷!”谢岑把碗放下,取了条干毛巾给他,很急躁地替他擦干净手上沾着的水,奚斐约任他摆布,也没说什么。
直到那双手被擦得干干净净了,空气中蔓延一股微妙的沉默,谢岑此时此刻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做得有些过了。
奚斐约开口便问:“谢岑,有一个事情我想确认一下。”
谢岑呼吸一窒,心跳都快从嗓子眼扑腾出来了。
——他要问什么?他想确认什么?
谢岑紧张地掐着自己的手,既害怕他问出来,又莫名在期待些什么。
想象中,奚斐约温柔地看着自己,眉目含情,对他说:“谢岑,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然后谢岑含泪握住了对方的手,点点头:“不,我爱你!”
两人吻在一起,难舍难分……
“喂!”有双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谢岑回过神,看见奚斐约平淡地问他:“我是说,我父亲他……是不是……他怎么样了?”
原来是问这个啊。
谢岑想了想。确实,昨天奚斐约昏过去了,所以并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
谢岑刚要开口,却又沉默了。
像是害怕他会因此而伤心似的,最终只是抿了抿唇,没说话。
奚斐约了然,只是想听一个确切的结果,便说:“没关系,你说吧。我承受得住。”
谢岑却盯着他的脸,生怕上面出现一丝阴霾的情绪,也不回答那个具体的问题,只是小心翼翼地说:“你放心,答应你父亲的事,我……”
“我没兴趣知道你们之间的交易。”
奚斐约打断了他,答案已经昭然若揭,“今后,我们各走一边,井水不犯河水。”
谢岑一声不吭,他紧紧攥着拳,原本缓和的脸色沉了下去。
“昨天谢谢你。”奚斐约顿了顿,又说,“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吧,以后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
奚斐约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他现在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怎么说得出来这种话。况且,谢岑平时不出来捣乱已经很好了……
而且昨天吴秘书就在医院外面,分明有其他的办法,天知道为什么一觉醒来会出现在这小子家里啊。
“算了,你应该也不需要。”于是奚斐约不客气地说。
谢岑:“……”
奚斐约等了一会儿,直觉身旁的气压不对,侧头看他。
却见谢岑侧过身,肩膀随着呼吸起伏,眼眶似乎还有点红,像是被气得不轻。
奚斐约纳闷了。
不是吧?这也要生气。
可惜奚斐约并没有多余的闲心来管一个莫名其妙的“宿敌”是否生气,他现在只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本来就不该踏入的地方。
——离这个小煞星远一点。
奚斐约转身要走,却突然发现自己还穿着对方的睡衣,于是开口便问:“我衣服在哪?”
谢岑突然转过头来,眼神近乎是愤恨地看着他:“你就这么冷漠!你就、你就……对我这么狠心!”
“……”
奚斐约愣了,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啊?”
谢岑却开始颤抖,捏着拳头的狠劲让人觉得他下一秒就会打过来,可是他没有——大概是强行忍着,最后也只是转过身,冲进卧室。
一直敞开的卧室门“砰”地一声被关上了。
奚斐约呆在原地,都要气笑了,又朝卧室的方向喊:“喂——!谢岑!我衣服被你吃了吗!”
这么生气?也不知道气什么。
下一秒,卧室门又开了,一件衣服从里面被丢了出来,看起来并不是奚斐约昨天穿的那件。
与此同时,谢岑气愤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不知为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或是被刻意掩藏的鼻音。
“你的丢了!”
“这件没穿过,你爱穿不穿!”
奚斐约:“……”
啊……什么毛病,怎么还有丢人衣服的癖好呢。
奚斐约冷静了几秒,俯身捡起衣服,干净的黑色卫衣质地柔软,里头加了一层薄绒,带着皂角的香气。
一同被扔出来的,还有一件卡其色外套。
“……”
能怎么办?不穿出不了门啊。
奚斐约想着,那就随便穿穿吧,大不了回去再换。
但是——
“谢岑你裤子呢?!”奚斐约无语了,朝着门真诚发问:“不能让我光屁股出去吧!”
但里面的人不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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