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都喝了，李霁干脆面无表情喝完了。
从心认真问：“味道如何？”
珠帘又被风吹动了。
李霁想，魔界风好大，还老乱吹进来。
李霁想着这药膳虽然味道一言难尽，但既然如此闻名，应当有他的理由，故而也很严谨地回从心：“我不喜欢。”
这话说的很巧，意思是味道可能是好的，但他不喜欢。李霁觉得自己了然了人情世故并熟练运用。
从心却一滞，小声道：“好…好的。”
这次之后，桌上倒没再出现那乌砂参骨汤，但别的参汤五花八门地层出不穷，味道无一例外地不是齁咸就是苦得发涩。
魔界的人大概真的很不会煲汤。
也无怪乎，毕竟是魔尊亲自煲的。
此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菜都端下去之前李霁委婉地让从心之后不用安排这么多道菜，他吃不完。从心也没说什么，只是满脸不赞同地离开了。
是夜。
李霁靠在一张美人榻上阖目，乌黑长发披散，出尘绝世，可惜美人有病容。
李霁在理今天的事。
魔尊没有让人死盯他，用的药也是上好的灵物，在魔界有价无市，还特意安排这么多药膳。
安置他的宫殿，装潢用具也是奢华得不像话。他在华岚山上住惯了那间破木屋，一时之间住在这种地方，难以适应。
魔尊的待客之道，除了一开始把手放他脖子上的一些威胁，其它都足够有礼了。
“凌，魔尊为什么…这样反常？”李霁不解地在心里问凌。
明明只是养伤，然后放我回去和仙界对着干，不需要这样吧？
把他丢进大牢防着，必要时再治治，效果差不多。
凌也不解，不过是另一种不解：“哪反常了？”
凌瞅了瞅李霁，道：“你觉得他太好了？他对你好不是很正常吗？”
李霁一噎。
魔尊不杀自己算好的了，更别说什么对他好了。
“不正常。”
“很正常啊，你们不是……”
李霁知道他想说什么，罕见地脸上带了愠怒，眸色冷冷打断：“不是。”
“不可能是。”
凌被他严肃的语气弄得也不敢再说什么，忐忑猜道：“别急嘛…我不说这个了。那…可能是想把你笼络成魔族一员，想让你入魔？”
李霁没表态。
突然，凌大喊：“魔尊来了！！”
李霁一愣，睁开眼来，果然又对上一双深深绿眸。
魔尊好像总喜欢这么悄无声息地盯着人。
“怎么醒了？”何蚀挑起眉，居高临下睨着李霁。
其实根本没睡着。
魔尊这幅样子，换个人大抵会觉得魔尊身上煞气骇人，但李霁…
李霁觉得魔尊像无赖流氓。
“松手。”
何蚀不知什么时候手上捏着两缕李霁的发丝，轻轻在指尖勾缠。
魔尊在挑衅他。
昔日死敌的挑衅，总让人有点不爽。
自己刚才和凌在心境太入神，连魔尊靠这么近都没发现。
魔尊冷笑：“一醒就赶人，你架子够大啊。”
李霁从何蚀手上扯走自己的头发，神色说不上客气：“逾越了。”
魔尊语气不悦：“我逾越？我怎么了？俩大男人头发摸不得了？李霁…”
“你知不知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这是什么态度？嫌我是魔族作践了仙尊？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李霁无奈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看魔尊又要越说越怒，李霁只好又把自己刚逃走的头发又塞回魔尊手里，屈服了：“你摸。”
给你摸了，别急。
“我很想摸吗？”
话这么说，抓着李霁那几撮头发根本不打算撒手的样子。
李霁没辙，问道：“魔尊有何事？”
何蚀答非所问：“仙尊这长发蓄了多久？”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李霁有记忆起到如今，这头发是极少去动的，几乎没有。
魔尊这一问，李霁有些答不上来。
“怎么不见长？”
和三百年前比，没见长。
魔尊记性还蛮好，李霁想到，但修士结金丹换骨后，外貌就不会怎么变，包括头发长度，这算常识。
“当然不会长。”
魔尊大概也意识到了，扯出一个笑：“这可是三百年。”
仙人弹指三百年。
“趴下。”
“嗯？”
魔尊语气不善：“你忘了你身上有伤？”
李霁动作时扯到伤口，忍不住抽了口凉气，其实他早就习惯了忍痛，但混沌神决的后遗症之一就是让李霁对痛更敏感，更承受不住。
魔尊啧了一声，拦住他动作，皱着眉头亲自上手，看着很凶，实际上却是慢慢地轻轻地把李霁上衣褪下。
背部鞭伤狰狞，尽管已经经过了处理，看着仍然触目惊心。
魔尊心里涌起杀意。
“我要对仙界起兵。”
李霁问：“为何？”
“何蚀，仙魔的和平来之不易，再次大战，不止是仙界，魔界也将生灵涂炭。”
魔尊青筋跳动：“闭嘴。”
“何蚀…”
魔尊打断道：“你是不是脑子缺根弦？！现在仙界的人把你弄成这样，我去打仙界，你应该支持我、赞同我！而不是在这教育我！”
嘴上是发狠，拿着药瓶的手却还是很轻地吧药粉抖落到伤口上，轻到李霁都没怎么感受到不适。
李霁微微侧头，对魔尊道：“何蚀，大部分人都太弱小，所以轻易就会显得愚蠢、可操纵。一个小孩被大人哄骗着朝我扔一个臭鸡蛋，我的仇人不是小孩，而是他背后的大人。我不想无度地让血流成河，这没有意义。”
突然，从心大抵是听见动静，小跑着进来：“濯雪大人！！您醒了怎么不…”
小魔族一脸着急，却在看见魔尊时骤然卡住，立刻跪下：“参见尊主。”
魔尊心情差得很，冷肃的威压让从心不敢动弹，魔尊目光极冷，扫过跪在地上的从心，说道：“去领罚。”
从心道：“谢尊主。”
领什么罚？李霁不知道发生什么，但也不好插手魔尊管理下属的事。
魔尊瞥了眼李霁：“怎么？这么一会相处，你就又要对他用你的菩萨心肠？”
李霁提醒道：“他是你的人。”
魔尊的人，要怎么处置，李霁当然没什么置喙的。
魔尊阴阳怪气：“难为你还记得。”
“濯雪？”何蚀念了几声，冷笑，“都喊上表字了。”
李霁道：“难道我要说我是李霁吗？”
“有何不可？”
“怕吓着他。”
“你倒是贴心，不过想多了。”何蚀道，“魔族对同胞可没什么同理心，被杀掉被打败只会被唾弃。更何况你杀的那些，在魔界也算恶心的那类。”
何蚀又道：“好好养着，别死了，浪费我的药。”
“外面放着粥，待会起来喝了。”
李霁看他转身就要离开，下意识拉住他，魔尊停下脚步。
李霁轻声：“等等。”
魔尊嘲讽：“不是催着想让我走？”
“嗯，”李霁抬起头问，“没别的事？特意来上药？
“还能有什么事？你以为我很闲吗什么事都得看着你干？本尊可没时间在你这耗。”魔尊不屑道。
魔尊又误会李霁的意思了。
何蚀离开堕天殿，手上就出现两只发着诡异蓝光的蓝蝶，翅膀已经损坏了大半，在魔尊手上苟延残喘。
魔尊手上冒出绿火，那两只蓝蝶骤然变为灰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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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你以为我很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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