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找便是无情?
多可笑的论断。
这世间的游戏规则,从来都由胜者书写。
而她封清盈,生来就是制定规则的人。
于是她开始不动声色地搜寻江系的踪迹。
借着各种社交场合,约见了江系曾经的高中同学。
首先约了江系的高中同桌在咖啡厅见面。
“江系?”男人搅动着咖啡,“毕业后就没联系了。”
他抬眼打量她,“你们不是......?”
“随便问问。”她打断道,指甲轻叩桌面。
她又特意飞了趟北京。
同班几个人面面相觑,“江系?”
“真不知道,也不熟,他就不喜与人往来。”
有人补充道,“但他每年都拿全额奖学金。”
再次逼问及具体去向时,所有人都摇头。
大学同学会的联络人是个戴细框眼镜的女生,在电话那头声音迟疑,“江系啊......毕业典礼都没来参加。”
键盘敲击声透过听筒传来,“同学群他早就退了。”
“谁也联系不上江系。”
“……”
最后一个见的是江系当年的大学舍友。
“那小子啊,”男人转着杯子笑道,“不知道。”
“都消失两三年了。”
“不过封小姐,你找他做什么?”
封清盈笑了笑,“你尽管告诉我就是。”
“说实话。”
男人推了推眼镜,“我们都怀疑他是不是出事了。”
“不然怎么会彻底失联?连他父母都搬走了。”
男人压低声音,“系里的老师都说,这么优秀的学生,要是还活着,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
走出大厦时,初夏的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
封清盈觉得这一切荒谬至极。
为什么要为一个可能已经不在人世的人大费周章?
可心底有个声音在冷笑。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江系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消失?
可所有线索都断在了三年前的夏天,像被故意抹去的磁带,只剩沙沙的空白。
**
关于江系的消息,渐渐变成了一些零散的碎片。
有时是几个旧同学随口提起,说在东京的居酒屋,在悉尼的歌剧院,在伦敦的街头,似乎瞥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但每次追问细节,对方又会犹豫着改口。
他没有死。
至少没有任何死亡证明,没有讣告,没有墓碑。
但他也没有回来。
没有回到这座城市。
没有出现在任何可能遇见她的地方。
有时候封清盈会想,那些声称见过他的人,是不是在安慰她,或者只是在安慰自己。
毕竟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消失得这么彻底?
但事实就是,她再也没见过他。
而这个世界依旧在运转,股市照常开盘,航班按时起降,人们结婚生子,升职加薪。
偶尔施舍给她一些真假难辨的碎片,让她在某个失眠的深夜,突然想起去验证这些线索的真伪。
然后继续等待下一个若有似无的消息。
没有人能确切地说他死了。
但他也没有真正地存在过。
没有留下可以追寻的痕迹,没有出现在任何确定的地方,就像一场集体幻觉,所有人都记得他,却没有人能证明他还在这个世界上。
时间推移,关于他的消息越来越稀薄。
越来越模糊。
这些碎片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人,只能拼出一个越来越淡的影子。
他没留下痕迹,也没带走什么。
时间久了,连那些声称见过他的人,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
只有她知道,他是真的存在过。
但也只有她知道,他再也不会回来。
不会回她身边来。
到最后,连那些零星的传言也渐渐消失了。
人们不再提起他,就像他从未存在过一样。
只有她还记得。
曾经有个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从所有人的记忆里慢慢淡出。
而她甚至不能确定,自己究竟是在寻找一个消失的人,还是在对抗这种被所有人遗忘的消失本身。
她该查吗?
动用封家的关系网,把江系的下落翻个底朝天?
不,太冒险了。
闻亭越会察觉,封容山会起疑,闻家更不会放过这个把柄。她不能为了一个消失三年的人,毁掉现在苦心经营的一切。
查。
让江系知道她在找他?
那更不行。
他一定会冷笑,会嘲讽,会得意洋洋地看着她自投罗网。
她凭什么让他如愿?
所以不能查。
他爱去哪儿去哪儿,是死是活都跟她没关系。
她已经结婚了,有丈夫,有女儿,有体面的生活。
她早该把这个人从记忆里彻底抹去。
……
不!
她恨他!
恨他当年骗她,恨他把她玩弄于股掌之间,恨他消失得干干净净,连个报复的机会都不给她!他就算要死,也得是被她亲手掐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个影子都抓不住!
对,她恨他!
恨到骨子里,才绝不能找他!
**
秋日的纽约,中央公园的枫叶染上一层金黄。
封清盈独自站在公寓的落地窗前,手里握着一杯冰凉的威士忌,她和闻亭越的婚姻,就像这杯中的冰块,看似晶莹剔透,实则冰冷刺骨。
她回国的前一晚,他们在书房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你就是想离婚。”闻亭越的声音压抑而克制。
“我们聊不到一起去,”封清盈连头都没抬,继续整理着文件,她的语气平静得可怕,“我只是需要工作。”
“佳浔还在国内。”他加重了语气。
“所以呢?”她终于抬头,眼神锐利,“所以我要放弃我的事业?当个好妻子?好妈妈?家庭主妇?”
“我就不工作了?”
“呵。”
“我又不是不回来。
闻亭越突然站起身,走到她面前。
他的阴影笼罩下来,“你在美国,会有别人吗?”
封清盈冷笑一声,反问:“你在国内会有别人吗?”
两人对视良久,闻亭越先摇头。
“只要真的爱,”她轻声说,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哪怕分隔两地,都没关系。”
闻亭越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
他伸手想碰她的脸,却在半空中停住,最终只是替她拢了拢散落的发丝,“照顾好自己。”
“我抽空会回纽约。”
现在,封清盈仰头饮尽杯中酒。
她和闻亭越在父母面前依然扮演着恩爱夫妻,会牵手,会拥抱,会在饭桌上互相夹菜。
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段婚姻早已名存实亡。
窗外,纽约的夜色璀璨如星,而她觉得无比孤独。
……
十一月底的纽约,冬令时的天空早早暗了下来。
封清盈坐在办公桌前,电脑里是刚刚收到的邮件。
窗外飘起了今冬的第一场雪,细碎的雪花在霓虹灯下闪烁着冷光。
邮件是辗转从北京发来的。
江系的大学同学在北京偶遇了钟叶梨,同学说钟叶梨如今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姑娘了。
【她哭得很厉害。】邮件里写道,【说全家人三年前都不知道江系去了哪里,但在离开弥都时,她整理江系房间时,发现了一封遗书......】
封清盈的视线凝固在最后四个字上。
【我去死了】
简单的四个字,连标点符号都吝啬给予。
雪花无声地撞在玻璃上,化作一滴水珠滑落。
封清盈将邮件彻底删除,转身拿起外套走出办公室,电梯下行的过程中,她望着镜面里自己精致的妆容,忽然觉得无比陌生。
纽约的街头灯火通明,行人匆匆。
她站在十字路口,红灯的倒计时一秒一秒跳动。
寒风卷着雪花钻进衣领,她却感觉不到冷。
【我去死了】
这四个字在她脑海中不断回响。
她应该感到解脱才对。
可为什么胸口会这么疼?疼得几乎要弯下腰去。
……
原来这就是你说的彻底消失。
我怎么也没想到,你说的消失,是这种消失。
是去死的意思。
杳无音讯。人间蒸发。
连一张纸、一句话、一个念想都不留给我。
只有那封冷冰冰的遗书,只有那四个字。
江系,我真恨你。
恨你连死都要这么干脆,恨你连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恨你连报复的机会都不给我。
我本该掐着你的脖子,看着你痛苦,看着你后悔,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你死在哪里、怎么死的、葬在何处都不知道。
我恨你。
恨你恨到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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