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转机之人

天元四十二万八千四十二年,春。

日光微熹,云烟缭绕。

神祇之地上神于列,上天庭仙帝陛下和几位德高望重的元老仙者亦在列中。

水镜六界景象变换,最终停留在上天庭,显露出一张惊为天人的脸。

“怎么是他?”仙帝狐疑一声。

四十万年过去,曾被诸神封印的虚明镜有再度破阵而出的迹象,且不知魔族从何处获得续生的养分,竟一年比一年壮大。当年封印虚明镜的法器浑元木已然消散,为求解法,五神重启神祇,询问天道重新封印虚明镜之法。

“仙帝认得此人?”安坐之中唯有一名女子,一袭紫衣,容颜明媚倾城,正是五神之中唯一一位神女,锦昀。

“算认识,日月星君,封尧。”仙帝道。

“此人可有何特别之处?”锦昀好奇道。

仙帝顿了一下,“一个普通的仙官。”

忽地,人群中冒出一声嗤笑,“陛下还真是宅心仁厚,这上天庭谁人不知日月星君封尧贪玩胡闹,沉迷声色,红颜知己无数,不思进取,实乃废材一个。”

说话的人是上天庭德高望重的宝月仙君,其为人严肃古板,严禁门下弟子乱搞,平素最看不惯的便是封尧这等纵情声色之人。

仙帝横了宝月仙君一眼,警告之意显而易见。

宝月不能明面上和仙帝过不去,只得咽下这口气偏过头去。

闻言,锦昀皱起秀眉,“若真如此,为何天道会降旨示他为转机之人?”

一时间,神祇静若蚊声。

白纱卷帘之后露出一个忻长的身影,“听闻仙帝今日办了选修课?”

“是。”仙帝起身,姿态恭敬,“回上神,正是今日,估摸着时辰,各位仙官应该已经到金殿等候了,封尧……亦在此列。”

风吹起卷帘,露出里面之人如玉石般白皙的下半张脸,“既如此,便先看看。”

“上神可要亲临?”仙帝犹豫后问了一句,毕竟眼前这位老祖宗已经快千年没有踏足上天庭了。

帘后并没声响,一阵风吹起卷帘,里面竟已空无一人。

仙帝明白了,这意思是不去。

——

金殿,人头攒动。

嘭——

人群倏然如鸟兽般四散,只见金殿前偌大平地忽地从天而降巨大火球,硬生生将平地炸出一个深坑。

“糟了!有仙官被压在下面了!”

“怎么办!!快救人啊!”

“这怎么救?那是神火,我们根本灭不了的!”

连连后退的仙官目露惊恐地看着被火缭烧而乌黑的深坑,忽地身后传来一道力将他整个人向左边拉去,紧接着一道绯红的身影从眼前闪现,电光火石间只见那道身影如一道光影跃入深坑,一息间竟提着一个身着红衫看不清面容,发丝却被火燎的男子上来。

两人落在安全的平地上,他才看清方才一闪而过的红影之人的面容。

“哎?这不是……日月星君吗?”

“啊?”好友也看不过去,那昳丽风流的容颜整个上天庭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不是封尧还能是谁?

“还真是他,不过不是说他是低等仙术都不会的废物吗?可刚才那下手速度……不像啊。”

被众人谈论的男子懒懒地掀起眼皮,看向被自己提溜在手里的人,眉宇间划过一丝担忧,“红缘,你没……”

在手底那人抬头的一瞬间,封尧的话卡在喉咙里。

意外掉入深坑的男子又猛地咳了好几声,才颤颤巍巍地朝封尧道谢,“多谢道……啊……”

话没说完,男子忽然整个人四仰八叉地摔倒在地。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封尧还保持着抓人的姿势,只是却松开了手。刚被救上来还没喘口气的仙官再次重重地摔在地上,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这……星君这是何意?”

旁观众人面面相觑,纷纷不明封尧救了人为何又将人摔了。

“啊……”封尧收手,眼底的担忧消失殆尽,他在衣服上蹭了蹭手,而后面不改色道:“对不住,认错人了!”

仙官:“??”

众人倒绝。

认错了人,封尧有些抓马地“啧”了一声,他四处看了看,便打算离开。

岂料,他刚准备动,上空忽然金光四溢,稀疏白云似受到召唤渐渐积聚于一处,金光于叠云间揉聚,化作三个大字。

【转机者】

同一时刻,自叠云中化出一道金色的光束,直直垂落,不偏不倚落在封尧身上,金光泛着暖意,为神情淡漠的人渡上一层神性。

“他……他他是新一任转机者?”仙官道。

他的好友看了一眼来处,“那方向好像是神祗,应该是没错了。”

“不是,古往今来哪一位转机者不是天纵奇才,他一个基础仙术都不会的人凭什么?”

众人看着这番奇景皆议论纷纷,但位于人群中央的封尧面上始终没什么表情,掀起眼皮淡淡地望了那三个字一眼便再度垂下眸子,仿佛这人人趋之若鹜的东西于他而言根本掀不起任何波澜。

也不管不顾周围人群的吵嚷,抬腿就要走。

可不管他走到何处,那束金光便跟到何处,甩都甩不掉。

封尧:“……”

他正想着要如何摆脱,自北方传来一道空灵且幽长的声音。

【日月星君封尧,神族第三百二十四位转机者,自此承接天命,入长华峰修行!】

众人哗然。

“长华峰?”

仙官们面面相觑,“上神居然要收封尧去长华峰?这可是亘古未有的事情啊!”

“这封尧真是命好,被天上掉馅饼砸中了。”

众人口中的上神乃是长居上清境、深居简出的五神之首。

上神,将离。

传说这位老祖宗是上古时期活下来的,但却几乎没人知道他的来处。

神秘,恐怖。

而众人口中被馅饼砸中的当事人神色不变,而后眉心一皱似有些烦躁,却笑着道:“多谢好意,不过……我不愿意。”

人群中发出一阵倒吸气的声音。

封尧竟然拒绝了九天上神。

那可是上神将离,活了几十万年却从未收过任何人,且从未对任何人假以辞色的将离,竟然被封尧拒绝了。

广场更静了,若说方才众人还抱着看好戏的心情,那现在就是明哲保身,生怕上神的怒火会波及到自己。

【为何?】

意料之中的怒火并没有出现,声音也极为淡然,毫无波澜。

沉静、威严。

封尧笑了一下,“上神,小仙风流成性、贪玩胡闹,委实担不起转机者的重任,烦请上神另择他人吧。”

空中久久没有传来声音,在封尧以为对方终于放弃之时一道传音却涌入耳中。

【那……你想眼睁睁地看着月老赴死吗?】

封尧瞳孔一缩,顿在原地。

忽地,一人飞快扒拉开挡住前路的人,从拥挤的人群里挤出来。

“阿尧!”

熟悉的声音传来,封尧猛地回头,看到气喘吁吁跑来的红缘,红缘越过人群走到他身边,欲言又止地将他看了又看,最后似恨铁不成钢般转身朝北方盈盈一拜。

“上神勿怪,阿尧前阵子真气走岔,脑子不好使,并非故意冒犯上神,求上神恕罪。”

封尧就这么盯着红缘的侧脸看,许久之后阖上眸子,朝着北面弯下腰。

“小仙无状,上神息怒。”

姿态恭敬,与方才迥异。

【无妨,既如此便容后再议。】

叠云金光散去,一切恢复原状。

封尧被红缘拉走的一瞬间,耳中再次出现一道传音。

【封尧,今夜辰月宫见。】

脚步微顿,封尧神态自若地再次朝前走去。

一路上红缘都在喋喋不休。

“祖宗,你要我命是不是?九天上神亲自收你,你居然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拒绝,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差点吓死我!”

封尧噙着笑,眉眼弯弯,“那万一没被吓死,怎么办?”

红缘顿时毛了,“那我被吓得半死不活,你是不是还要在我床前敲锣打鼓?”

封尧好似真的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这模样看得红缘火气直冲上头。

“没良心的狗东西!”

封尧连连告饶。

缓过了那股劲儿,红缘又问道:“不过你不是说不来吗?怎么好端端又来了。”

大约十日前,仙帝在群仙中开设选修课,封尧命很差地选中了通关率0.0000001%的无情道,普天之下根本没有老师能教他。

也正因如此,今日师徒互选大会封尧直接不打算来了。

“本来不来的,但我回宫的路上听见他们说火球从天而降砸中了一个穿红衣的人。”封尧歪头道:“我以为是你,结果……唔……”

红缘顿了一下,随后笑骂道:“你这家伙。”

而后道:“不过这也算好事。”

“好事?”

封尧只觉今日倒霉透了,哪里能称作好事。

“你忘了?上神就是普天之下唯一一个无情道大成且活着的。你被他收了,有他教导!这选修课不就成了?”

封尧顿了顿,想起那位略微霸道的声音,挑了挑眉,没应。

“我给你说话,你想什么呢?”

封尧回过神,笑着说了一句“没事”,两人朝姻缘殿走去,刚走两步撞上一位面色阴沉看着他的人,

他似有所感地偏头,“什么来头?”

那目光仿佛要杀了他似的。

红缘觑了一眼,“还能什么来头,你的情敌。”

“啊?”

“悦华……记得不?”红缘似笑非笑。

封尧无奈抿唇,“那可真是……太认得了。”

他不是日月星君,只是一个一个月前才因车祸而穿到此处的外来者。

而悦华便是原身曾经的红颜知己。

他没有原身的过往记忆,自不可能接过原身的情债,便躲了悦华仙子足足一个月。

红缘一笑,封尧就有不好的预感。

“明黄仙人,索寺。悦华仙子的爱慕者。”

“……”

红缘刚想说点什么,就见悦华仙子仿佛掐着点一般走过来,挡在封尧面前,让人寸步难行。

“能聊聊吗?”

见状,红缘递给封尧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然后毫无兄弟两肋插刀情谊地溜了。

封尧:“……”

与索寺错身的一瞬间,对上对方阴沉的目光。

只是这目光未落在悦华身上,却落在封尧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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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了无情道,还能成万人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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