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一封婚书，嫁给阿楚。”
“你太欺负人了！”芦若看着对面人的眼睛，不肯躲避。
”阿楚的武功很好，护着你，绰绰有余。“
“成亲不是儿戏。”芦若瞪着他。
星夜辽终于肯抬起头看芦若一眼，只问：“那你是要成亲，还是活命？”
芦若只是一下，就感受到凡人与修仙者的差距，星夜辽看他，不过就是看待一只蝼蚁，因为勉强有些用处，还能耐着性子与他虚与委蛇。
芦若不说话了，沉默下来，因为悬殊的差距，所有的诡辩都显得十分可笑。
“阿楚。”星夜辽唤了一声。
阿楚就立马开始汇报起周围的情况：“陶然居周围，埋伏死士有五十余人，一队混在求亲的人和后厨打杂杂役中间，伺机包抄。一队在对面山上，弓箭手三个时辰一换班；还有一队，时不时会乔装成客人在前厅喝茶。其中的修仙者多是低阶修士，不难杀，只是有些难缠。”
“听说，陶然居是受合欢宗管辖，不过晏无月已经很久没现身了。待我们走了，你说，陶然居能够留下几个活口？”星夜辽此时倒有闲情逸致去喝有些发冷的茶了。
“我需要考虑。”芦若沉声回他。
“一天。”
待那主仆二人走了，芦若仍裹着毯子，在石桌边上，用手指沾了沾杯中的茶水，在桌上涂画，想着破局的办法。
他身怀至宝，为陶然居引来大祸，而陶然居所属的合欢宗，其宗主晏无月，基本不管俗世事，下面的人也是被其他他修士甚至散修随意打骂，是名副其实修真界最软的柿子。
如果他悄无声息地走了，那陶然居必然会被人拿来泄愤。可，怎么破局呢？
“芦若公子…芦若公子…”阿楚去而复返，还悄摸摸小声喊他的名字。待人走近了，芦若才看到阿楚拎了一兜聚芳斋的糕点，特意拿来送给他。
“你怎么？”
“你和我们主上成亲吧！”阿楚语出惊人。
“？”芦若一下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他喜欢你的，若是你们成了亲，主上一定会对你很好的。”
“你怎么知道他喜欢我？”芦若看着阿楚，觉得他真是小孩子心性。
“他喜欢漂亮的，你漂亮，还是天下第一漂亮。”
呵，漂亮的也只是一副皮囊，星夜辽若是有这么好骗就好了。
阿楚生怕芦若不答应，忙着补充：“还有，我们主上很俊俏的，他只是不喜欢露面，可人真的好看。”
面具之下？芦若倒还真没见过魔主的真颜。
“是真的，他就是面冷，心里肯定喜欢你的。”阿楚摇着芦若的胳膊。
芦若知道这话并不可信，而且阿楚看着憨憨的，保不齐是星夜辽使诈，目前最稳妥的，就是含糊态度，先让他们把埋伏在周围的人杀了再说。
另一侧卧房，星夜辽饶有闲情的看着桌案上那一叠叠的杂闻野记，最面上的，是一幅分外妖娆的芦若画像。
与本人相比，画像更柔婉妖媚了些。而这画报的一侧，便写着芦若与叶行远的缠绵情事。
故事老套，依然是英雄救佳人，一见定终身。星夜辽兴致缺缺，又翻了几页，直到看到芦若随叶行远出走，然后被伏击才停了手。
这本修仙界的《美人月传》打着纪实的噱头，却没什么大用。
星夜辽翻了翻手边的情报，叶行远的生平及其寡淡，不过就是茶商之子偶得机缘，最终拜到无量山，修了无情道。
唯一离经叛道的，就是娶了花魁，结果不满一月就暴毙身亡。
而恰恰奇怪的，就是这点。
修行无情道，却还要大张旗鼓的娶妻，还恩爱异常。
而更巧的是，在卦象出来前一日，叶行远就和爱妻遭遇流匪死在船上，尸骨听说被丢到江里喂了鱼，至今都找不到。
呵，就是这么巧。
星夜辽敲着桌面，其实他早有预想，不过就是叶行远诈死罢了。只是，芦若又是什么角色呢？
-第二日
石亭里，芦若已不如昨日的神采奕奕，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色，静待星夜辽坐下。
“成亲，可以。”芦若慢悠悠地说，“不过，你要先替我解决掉那群匪徒。”
“可。”
芦若还有一堆长篇大论没说，没料到星夜辽便如此轻飘飘的答应下来。
不过也是，他连低阶修士都解决不了，遑论当今的魔主。
“阿楚，去。”星夜辽食指敲了下桌面。
不过一刻，阿楚便回来了。“主上，已经全部清理了，伏击者都赶去了三十里外。”
“你没杀那些人？”芦若眉头紧皱，盯着对面那人。
“你也还未成亲，芦公子。”星夜辽抬眸看他，“这只是我给你的诚意，待成亲之后，他们自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芦若没得选。
他从袖口拿出一卷还未署名的婚书，推到石桌另一侧，说：“我要你娶我。”
星夜辽喝茶的手顿了一下，抬头看着芦若，并未开口。
“我芦若向来只要最好的，凡人不过几十载，若你有一天厌恶了，不论是和离，还是待我死了另娶，我都不在意。”
“芦若，你倒有趣，我们之间，是说厌恶的事吗？”
“那你心有所属？”芦若在心里骂着，这个妖男，嘴毒，屁事多。
“并未。”
“那我们各取所需，有何不可？”
星夜辽想着这番歪理邪说，虽然不大正确，可也确实挑不出错处。
“难道魔主，觉得我不够好看？”芦若伸手越过桌上的茶点，食指挑起茶杯的盖子，替星夜辽拨了拨杯内的茶水。水面泛起一圈涟漪，茶汤冒出缕缕的热气。
星夜辽顺着茭白的手腕看向对面的人，他眉目如画，眼中含笑，微微扬起的唇角如春日湖波，漾着丝丝甜意。
“好，成交。”星夜辽轻笑，美人计罢了，他倒要看看，缩在背后迟迟不肯露面的叶行远，能耍出什么花招。
星夜辽一挥手，婚书上便已然落下名字。芦若拿起笔墨，在另一侧写下了姓名。
“我听说凡人成亲，都要拜堂才算数。我们的船就停靠在陶然居边上的渡口，船里聘礼喜服一应俱全，若夫人不嫌弃，咱们去船上成亲，顺带小住几日。”星夜辽自然地覆上芦若的手，轻飘飘说着惊世骇俗的话。
世人真是善变，芦若和魔主来回交锋几次，次次都在下风，实在不知道他是真的想借此占便宜，又或是心里弯弯绕绕想着别的诡计。
“我们两人间的情谊淡薄如水……”芦若悄摸儿把手往回缩，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圆了……
“主上，我查了黄历，明日就是嫁娶的好日子，东西都是现成的，明日成亲便正好！”阿楚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本小黄历，指尖捏捏合合终于高兴的算明白。
“好，交由你去办。”星夜辽见到一向话多善辩的芦若吃瘪，也心情大好。
渡口竹林浓翠，岸边的船已是一片绛红色。
芦若顾不得去搪塞星夜辽，只跟着阿楚出来采买。
阿楚只在人间的话本子上见过成亲的桥段，因而采买全是昂贵而少见的物件儿。
“老板，这黄雀可有红羽的？我家主人成亲，要喜庆呢。”老板接过一锭金子，笑得见牙不见眼，急匆匆去后头堆积如山的笼子里翻找着。
“阿楚，你们主上多少岁了？”芦若戳着旁边的草笼，有一搭没一搭问着。
“嗯，不记得，几百岁？还是千余岁来着？”阿楚挠了挠脑袋。
“那他这么多年，就没有心悦的人或是相好的？”这个魔主怎么听起来身体不大好的样子。
“嗨，我们主上即将飞升，这些年一直苦于修炼，您还是他第一位夫人呢。”阿楚说着还有些骄傲起来。
第一位夫人？芦若心中有了计较，那魔主必然也是虚张声势，假装以此拿捏他。可是，魔主这样位高权重的的人，在位多年，真的还是一张白纸？
星夜辽让人一点都看不透。
回到船上，已近黄昏，船上红色的纱灯随风而晃。星夜辽站在甲板一侧，静静地看着他上船。
阿楚身后是长长一串店小二，拎着大包小包。阿楚也兴高采烈地去讲今日一天采买到的新鲜玩意儿。
“去吧，库房已经叫人腾出来了。”
“嗯。”阿楚领着钥匙，张罗着把东西都往库房搬运。
“芦若。”星夜辽唤他。这还是魔主第一次叫他名字。芦若抬眼去看。星夜辽递给他一个芥子袋，只说：“彩礼。”
袋子里是堆积成山的黄金和上品灵石。
“ 手头上只有这么些黄金和灵石。约莫着黄金和灵石各有万余两。若是不够花了，之后再补上吧。”
“哦，”芦若从没想到魔主竟是如此富有。
“库房里还有些我生辰收到的贺礼，选些喜欢的拿着吧。”
“好。”
库房里，芦若拿着芥子袋还有些愣神，倒是阿楚性质勃勃地翻着各种盒子，挑些好的扔到袋子里去。
“你也找呀，主上东西多的放不下，咱们多拿些。”阿楚催他。
芦若也慢慢翻着那些盒盒罐罐，倒是角落里一幅积灰的画轴显得与众不同。
展开，画上是一位穿着墨竹色劲装的少年，他神色淡淡，冷然地看着画外之人。只是眉头微微一点小痣，让人觉得格外熟悉。
“诶诶，”阿楚着急忙慌地把画收起来，“这个不能拿，这是二少主早年给主上画的。好几百年没找到呢，没想到在这儿。”
“这是，星夜辽？”芦若眼前，闪现着那位身姿挺拔，带着白色面具的身影。
“这，这，过了几百年了，人都是会变的，现在不长这样。对了，你可不能告诉主上。这事儿，我也当没发生过。”阿楚说着，还有些心虚。
晚上，回到卧房。
芦若自上次受伤之后，记性已经不大好了，前两天在书房看到的东西，其实都零散忘记了，好像怎么也记不住。关键的东西，他刻在竹简上时不时看一看，好提醒自己。
而叶行远的画像，他也选了一张叠好，再用牛皮纸包住，时时放在荷包里。
借着昏暗的烛光，芦若一层一层小心拆开牛皮纸，展开画像，一点点抚平。画上的男子，依旧笑得温润，眉头一点小痣，更添笑意。
叶行远的眉眼，一霎与白天画上的少年重合。只是一个冷着脸，一个笑意温然。
芦若生怕是自己没有记清，他打开竹简，一片片翻，终于找到那句话：记得杀死魔主！
为什么星夜辽和叶行远那么相像呢？竹简上的话，真的是对的吗？
芦若按了按太阳穴，他和叶行远的故事，有太多太多重要的线索被遗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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