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秋日江边,雁群自天际飞过,水影如白练。

善真衣袖挽起,露出素白的一截手腕,双手正浸泡于寒冽溪水中,已冻得十指通红。她一刻不停歇,只盼快些将衣物洗净,回到房中烧起炉子,暖暖手脚。

一阵寒风吹过,善真吸了吸鼻子,头低了些。

王家婶子顶着风过来,挽了挽吹乱的鬓发,见到她独自在江边浆洗衣衫,先是一笑,忙走快两步,停在她跟前:“善真,我前个跟你说的事,你可想好了?”

善真听见了她的声音,手上继续揉搓,并不抬头看她,“婶子与我说时,我已答复过了。我不愿意去秦远房中伺候。”

“傻丫头,大少爷是什么人?他亲自点了你去房里,多少姑娘盼着的事情,你还要躲?”王家婶子道。

“既然人人都盼着,那也不缺我这一个。便让她们去罢,左右我是不去。”

“天渐渐冷了下来,待在暖和的房里做些轻便活计不好吗?非要在这遭风吹。再俊俏的小脸日子长了都要吹得皲裂。到那时,便是再想去少爷们的房中也无人要你了。”

“我不爱暖和呢,只爱吹风,好生凉快。”善真昧着心说。

王家婶子皱着眉,苦劝道:“姑娘家,趁年轻,奔个好前程,下月仙门大选,大少爷必要去的,他总要挑上一两个随身伺候的,到那时便是你的机遇。可二少爷这副样子,你就算再死心塌地跟着他,怕他也与你不成的。”

善真扬着眉,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二少爷也会入仙门,前途比大少爷强的多。”

她对此深信不疑,然而在王家婶子看来,却是不识好歹。

王家婶子冷哼一声,“那便看我们谁说得准。”

善真道:“我说得准。”

王家婶子袖子一甩,气汹汹走了。

善真抱着洗净的衣衫回了静思园中,这是二少爷秦昭的住所,可他现在病的要死了,只有善真一个死心塌地的奴仆,因此大大小小的事情均落在善真一人肩上。

空荡荡的庭院里,用竹竿支起个架子,专用来晾晒衣服。

将一件件衣衫晒得整整齐齐,她又要去厨房中煮秦昭日日要喝的药。

秦昭是个药罐子,从小到大吃的药比吃饭都多。

善真手提着药罐,到了秦昭门前,“笃笃”两声,敲了敲门。

秦昭自是不会前来为她开门,“吱呀”一声,善真轻手轻脚推开门扉,小心提着药壶走了进来。

二少爷年少清俊,却因常年生病,眼神阴郁,望着人时像阴恻恻的蛇。

宅院里的大小丫鬟都怕他,听到说要来伺候他,都不愿意来。偏善真毫不在意,她是自请来的这边。

一进秦昭的房间里,善真先把药碗放在桌上,去把窗户打开,道:“虽天冷了,也应时时通风。”

秦昭冷声道:“你倒是会伺候人,适才去了何处?”

他这是计较起善真回来晚了。

善真忙赔笑,道:“过了晌午,奴婢便去溪边浣衣,又将衣衫晾晒起,急急忙忙煮了药,就回来了。”

“平日也就这些活计。发生何事?”

善真转眼便坐在椅子上,掀开药罐,用汤勺搅弄一下,雾气升腾缭绕。这会太烫,要冷一冷。

借着这个空挡,善真便道:“大少爷屋里的管事嬷嬷说让奴婢去他那边做事,便多说了会话。”

秦昭微抬眼皮,注视她,淡淡问:“你是如何说的?”

善真就等他发问,忙表忠心,目光如炬,立刻道:“当然一口回绝!”

“为何不去?”

她眯着眼睛笑,柔声道:“奴婢对少爷您可是衷心的很!虽说如今你沉疴在身,仿若短命鬼,但一仆不事二主,奴婢绝不改换门庭。”

她说出短命鬼这个词时,秦昭微微一笑。

“好奴才。”

善真轻咬唇瓣,“况且,少爷是有大前途的人,奴婢识得。”

秦昭招招手,善真站起身来,慢吞吞挪到他床畔。秦昭道:“三个月前,你方卖身进入府上,那时你就该知道我在家中境遇,且我注定缠绵病榻,为何还要留在这。”

善真道:“人人都爱烧热灶,奴婢偏不,等您日后发达了,奴婢这叫做从龙之功,岂不更好?”

秦昭冷冷一笑,“你学过几个字,这等词也能乱用?”

“又说错了?奴婢这张嘴不好,总是讲错词,也只有少爷您能担待一二,旁人哪有您这般好性子。”

秦昭本人可是跟好性子半分不挨边,自病后他更是冷漠难伺候,也只有善真能够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善真心中算着时间,估量着药能入口了,便急急忙忙回身将桌上的药端来。

秦昭微微蹙眉。

善真见他端着碗,却不饮,催促道:“怎不喝?若是药凉了,药性散去,再喝会效果大减。”

秦昭淡淡看她一眼,终究是一饮而尽。

善真瞪大了眼睛,盯着他一点点喝完。善真接回碗,放了心,道:“少爷这病就快大好了。”

她是这般渴望着少年能够早日身子康健,她总是掰着手指头算时辰,如今秦昭十四岁,再入仙道都已经算是年纪大的了。

善真早早打听过,凡间的修士许多都是四五岁便开始拜师学艺,用漫长的岁月积攒真气,以期飞升。

她虽常常心急这件事情,然而再急也无作用。

善真灌完了药,因今天听了王大嫂的话语,心中不是不急躁的,划手腕时手下得重,药里面加的血就多了很多,她观察秦昭的神色,见无大异样,又多嘴问,“少爷,今日的药和往常比起来,没什么区别吧?”

“与平日相同。”秦昭回道。

善真能闻到药碗中传出的血腥味。或许是因少爷病得久了,竟闻不出来。

善真轻轻呼了口气,“那您早些休息,晚上的膳食过会再给您端来。”

善真将药罐洗刷干净,回了自个房中,紧紧合上门。

善真住在静思堂东厢房,按理来说不该他一个丫鬟来睡,可这静思堂之中便仅剩下二少爷与他两个人,秦昭独占主屋,又向来不管善真,善真自然是挑选一间合心意的来住。

她抽出枕头下藏着的竹简,缓慢打开,一灵兽飞跃而出。

它通体洁白,头上长角,乃是《飞升辅导手册》的书灵。

凡是善真有了迷惘之时,就会开启,唤出来它,让其为自己一解密惑,往往能够醍醐灌顶,霎时清醒。

善真因此给书灵命名为“小清。”

小清曾抗拒,“我乃白色书灵,为何叫小清?人家该以为我是青色的了。”

“名字不过为代号,何必计较?清乃是清醒的意思,意指你为我解答迷惑,传业授道。”

小清自省一番,放顿悟。

此刻,善真又将小清召唤出来,实乃心中焦急得不得了。她满脸愁容,说话有气无力,“何时才能将秦昭身体调养好?”

小清飞在半空中,背后白色翅膀微微振动,“都怪你饮酒误事,又下来晚了些,他才病重至此。”

善真恍惚间又想起自己酒醒之后发现闯下祸之后的震惊与忐忑。

她抱着头,尖叫一声,苦着脸道:“我都知道错了,现在我给他当牛做马,甚至日日割碗注血给他,只为调养他的身体。况且,已经赌咒发誓,在这边一口酒都不会再饮。”

她张开双手,怜惜的看着,苦恼道:“你是不知江水有多寒冷,我冻得手指僵硬,却不敢有一点点动摇。”

小清毫不客气,“你身为命仙,职责所在。却在酒醉之下,将他名册染湿,他前途尽毁,你当要补偿。”

“这些我都知晓。我酒醒之后不就急急忙忙下来救他,命书只在最后记载他日后会得道飞升,中间修道过程却都看不着了,所以我才心急,生怕误了他的时辰。”

小清飞着转悠了一圈,“你刚升职做了命仙,就惹下这般大祸,日后可有你好受的。”

它不依不饶,仍在寻机批判善真,直把善真搞得心肝颤动,她神色灰败,只觉大祸临头。

“他名字记录在升仙名册上,本该顺顺当当飞升,在天界做上个什么仙君真君的,你误了他!哼,不过还好你下来时知道将我携带下来,方能给你出些法子。”

善真就等它这句话,希冀的眼神注视着小清,“书册我已熟读精思,时时参悟,可惜生来略有些愚钝,还望仙友指点一二。”

说着,善真挺起脊背,冲它弯腰作揖。

小清心安理得受了她的大礼,转了转青白色的眼珠子,“眼下,隔房的秦远因少有才华,丰姿俊秀,已被仙门先行预订,即将来相看。都是一家子人,既能选中秦远,二少爷顺便看上一眼,也是个随手的事。”

善真听它所言,躬身道:“仙友此言甚是有理。”

秦昭入仙道之事是再不能拖了。

忽然,窗外传来一阵呼啸呵斥之声。善真紧紧蹙着眉,忙招呼小清再次回到竹简之中。她将其原样放回枕下,便慌慌张张冲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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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江洲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