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通有的毛病——大意。
要是有心脏,巫师内心的喜悦足以使之急速蹦跳,暴露他一直意识清醒旁观众人的事实。
年轻人还有一个通有的毛病——善良。
特别是这种一看就是什么蜜罐子里养大的年轻人,因为被保护得太好没接触到世间险恶而留存下善良,轻易就相信别人的承诺。
巫师就完全不相信陆花会救其他镇子的人。
换做是他,哪怕不是修士,他也要在活着的时候挨家挨户的折腾那些向他丢石子的人。一天,一个月,一年,一辈子。他要悄悄的给那些人制造恐慌,直到那些人老到不能动弹,在恐惧中痛苦的死去!
陆花怎么可能去救他们?虽然是因他而死,但那些人也都是致死的帮凶!陆花既然恨他,也就该恨其他人!她不会救人的,她会杀了他们!
紫树的力量再度连接到身上,巫师的狂笑终于发出声响。
“她赢,那些人要死,我赢,那些人也要死!天意,这就是天意啊!”巫师畅快地舒了口气,肆意吸收天地能量。他所拥有的紫树范围宽广,而陆花只是失去依附的孤魂,二者实力悬殊,根本不需费力他便得知了陆花的所在。
“出来吧,你以为你能躲过我的视线吗?”巫师嘲笑道,“那天晚上只是我一时不备,不小心让你在睡梦中取了巧。你以为这种错误我还会犯第二次?”
远处,陆花如他所愿探出身形,大概也知道自己藏不住,所幸放手一搏。
她在藤蔓间移动着向巫师冲了过来,手里拿着的,赫然是那夜的砍刀。
被肢解的恐怖回忆瞬间覆盖巫师的大脑,他连忙安慰自己,现在他没有活人血肉,也不会再有□□痛感。“你居然还想用凡夫俗子的刀剑伤我,天真!如今的我不会再为这种俗器所伤。”
陆花灵活地绕过将要截住她的巫师的藤蔓,头顶,两条来自不同力量的藤蔓缠在一起,誓要勒死对方。
“真没用?那你拦着我做什么,怕我和他们学会把灵力放武器里了么?”她笑得颇为自信,“你猜我有没有学会?”
陆花的刀贴着一条藤蔓划过。仿佛为了验证她的话语,刀锋所至之处出现了一条细小的破口,藤蔓为了自愈立即发出微弱的光芒。
巫师大惊失色,转身想要逃离。而后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要躲呢?再可怕再有杀气,陆花也就是一丝残魂了。一丝残魂,又能造成多大伤害?被李釉青砍中他尚没有一命呜呼,被陆花砍一下又能如何,大不了重新聚集灵力。
没错,砍中不会有任何问题。但陆花不一样,只要被他击中一下,陆花就死定了!
巫师仓皇聚集灵力,召唤所有藤蔓向陆花攻去。密闭的藤蔓如厚实的城墙,这次陆花再无路可躲。
藤蔓交织形成的潮流冲垮了陆花所在的那片区域,无论是陆花的藤蔓还是巫师自己的藤蔓,皆被撞得四分五裂。巫师得以喘息,仔细地搜查起陆花的魂魄残片。
什么也没有了。
巫师松了一口气。
本就是濒临消散的魂魄,坚持到现在已是罕见,被击碎后,失去执念的牵绊,剩下的部分自然很快就消失不见。
巫师终于从生前的恐惧中缓过来,开始接受自己胜利的喜悦。
他操控藤蔓向裘水镇镇民所在的方向前进,准备收获新的力量来不足方才因恐惧而造成的额外消耗。
都该死,都去死。
这个破地方害得他失去躯体,这里的人都该付出代价。
不过成为现在的状态也不错,从此不会有任何苦痛,而且只要他不主动去外面,其他人也难找到他……是了,还有两个麻烦没走呢。
纠缠不休多管闲事的小子,和他的同伙。
话说这两个人现在在哪里?
巫师眯起眼睛,抬起头去看上空。
原先攀附在紫树根系上的土已经掉落的七七八八,现下抬头就像看见有蜘蛛结网的窗户,虽有遮蔽,窗外的景色能看个七八分。
天色很黑。
这一晚上波折不断,以为过了很久,结果还是深夜,天色甚至比之前还要黑。
奇怪,月亮呢?
巫师附身在藤蔓上,他想看得仔细些,藤蔓便自觉把他往上送了一段。
黑漆漆的天空传来物体断裂的声音,好像是房梁即将崩断的预兆。巫师越听这声音越觉得耳熟,他回忆着、回忆着,冷汗就滑落下来。
这是那天晚上,陆花的紫树诞生时,折断房梁的声音。
巫师难以置信的抹了把冷汗。
他真的摸到了,那灵魂不会拥有的散发着冷意的汗水。
咔咯——
头顶再次传来碎裂的声音。
这一次,不只有声音。漆黑的天空开了个小孔,月光从孔洞外照射进来。原先挡住月亮的瓦片掉落,砸在巫师旁边。
巫师想要躲开这处异常,却下意识靠得又近了些。这一次他看清了,遮住天空那黑漆漆的一片是房顶,是裘石飞家的房顶。房顶的裂口越来越大,紫树的影子遮罩在上方,随着裂口扩大,掉落的叶片飘进地底坑洞,一片又一片涌向巫师,似要将他吞没。
死前的恐惧翻涌而上。那个夜晚,那个他筹划着要杀人的夜晚,预计要杀的对象在熟睡时翻进他的房间,砍伤了他的胸口。很重的一刀,但他没死,而是从梦中生生痛醒。
他立即就反击了,但是没用。举着刀的女人一次又一次的砍向他,好似没有痛觉,也没有对流血而亡的恐惧,眼里只有砍他一件事。
身体彻底毁坏的一瞬,巫师心底的希望尚未湮灭。陆花虽毁了他的躯体,但她只是普通人,没有用灵力,他的灵魂尚有几块连接。这个屋子里全是他培育的紫树叶片,只要等他的血留到一处,便可以这些种子为媒介复活。
他的碎块在满地的紫色叶片中心怀希望,可紫树没有选他。
紫叶飘向陆花,紫树腾空而起时,巫师的灵魂咆哮着质问。然而,无人应答,只有片片紫叶淹没他的尸块,最后藤蔓碾压而上,彻底断绝他的希望。
巫师喘着粗气,用力扯自己的头发。
不痛。没错,是不会痛的。
他已经赢了!苟且偷生躲在陆小聪的紫树下,抢夺了陆小聪的紫树,又杀掉了陆花……他赢了!陆花不可能再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他现在是不死不灭的亡灵,可以躲在地底,凭借木系植物的能力,没有人能找到他!他是安全的!没有人能再杀他第二次!
巫师不想管不知所踪的李釉青二人了,他现在就要钻回地底,躲入安全的黑暗中。
“哧!咕……”他一口血喷出,后背正中央传来迟到的痛觉。
有人用尖锐的武器一瞬扎入他的身体。而此时的巫师忽然又变回了生前的模样,一样的会感知到痛苦,一样会因为脊椎被破坏而无法动弹。
“这个力度不行啊,我本来想一下刺穿呢。”
那个可怖的女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的语气愉悦而兴奋:“熟能生巧,再多试几次就好了。”
——————
“他不动了。”孟禾夕道。
李釉青和孟禾夕御剑停在上空,目不转睛地看着地下的争斗。自从陆花拎着刀朝巫师跑去开始,所有的藤蔓都停止动作了。严格来说,停止的是巫师,他在原地喊叫、挥舞手臂,但是没有做出任何灵力调动。
“我看看……”李釉青右眼印记再度亮起。所幸观察的目标都不强,不然以他这个晚上的使用频率,估计会累得想回家睡大觉。“陆花身上有一点和其他藤蔓不同的灵气,之前就有,大概带有毒性,能制造一些幻觉。她自己的伤、血迹,都是用这些幻觉遮盖住的。”
“?”孟禾夕看着陆花始终没变的一身血,不明白李釉青在说什么。
李釉青解释道:“她无知觉给自己加了暗示,所以觉得自己没受伤,还是健康活人的状态,以为自己没死。知道自己死了后她估计也在想自己为什么能骗到自己,想着想着就领悟了。那个巫师的眼睛和耳朵附近都附有那层灵气,大概是一慌乱就容易被影响……诶?这个方向……”
顺着陆花身上那丝特殊的灵气,李釉青找到了一个熟悉的方向。
“师兄,你还记得我们碰面的那座小山坡吗?”李釉青震惊极了,“那朵花!我看了一眼差点掉下去那朵!红色的,长地上的!”
对呀!陆花说过她在追着裘石飞离开的时候曾经遇到困难,是突然遇到了合适的灵力,才能继续追上裘石飞。原来,那处合适的灵力,就是他们曾经见过的落地花灵!那朵花捕猎时用来迷惑猎物的力量,在陆花的使用下有了新用途。
“天赋超高的木系修士和愿意同人类合作的木系妖精,也太巧了。”李釉青感叹道,“她要是活者,说不定能和那朵花结下契约。”
地底,纷争已至尾声。
陆花绕到巫师身后,用手戳了一下对方后背。巫师不知为何立刻癫狂起来,魂魄剧烈动荡,陆花见势召唤藤蔓将灵核从巫师身体里勾出,包裹着收进根系里。巫师的魂魄开始消失,陆花成为了这棵紫树的又一任依托者,她的魂魄开始恢复形态,不再那般飘泊不定。
彻底结束了。她的心空荡荡的。
看见李釉青飞到她边上,陆花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的时候,对方曾经问过自己一个奇怪的问题:血是什么味道的?
那时候,陆花尝了一口,血还是血的味道。
可是……
她又在手臂上划了一下,再次舔了一口,然后笑出声来。
“原来如此,什么味道都没有啊。因为这个,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死了……”陆花看着那伤口,甚至没有血流出,“那都是……我给自己制造的幻觉。”
李釉青道:“我当时在想,你也有可能是濒死和木妖签订下契约,得了力量绝处逢生。果然这种几率还是太小了。”
陆花道:“那我最后给自己编一个绝处逢生的幻觉吧,受伤以后发现自己的血变得和木妖一样……木妖的血是什么味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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