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暴雨洗出了个晴空万里,天气好得不像话,王业美的心情也棒极了。
周晋给皇帝上书,汇报了璞一的死亡,朝廷也很快给了回应。
圣旨先是嘉奖了夜焱宫,然后抚恤了在这期间遇害的夜焱宫弟子,最后宣布“猎璞行动”彻底结束,从今以后,任何人和任何组织,都不得借“璞一”的名义抓或者杀人。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大概,只有王业美一个人这么觉得。
一大早,周晋就抗着绳子,独自上了焱山。
到达山顶后,他找了一棵粗细合适的树,把绳子绑了上去,另一头绑在自己腰间,然后慢慢地降落到王业美呆过的那块石头上。
别人或许不了解,但周晋这么多年来,是看着侯丁等人作妖的,他们一张嘴,周晋就知道他们要放什么屁。
昨晚的每一个细节都在诉说,他们和王业美所说的狼人关系匪浅。
而且,依照侯丁等人一贯做法,必然会盛邀九道小住几天,但他们没有,甚至连客套都没有,九道一说走,他们就立刻如释重负地答应了。
像是心虚,更像是急着去掩盖什么。
这块凸起的石块上的空间并不大,旁边刚巧生出了一棵不小的仙崖柏,遮住了石块大半的空间,周晋仔仔细细地搜寻着,终于在背雨的树干上,发现了数个泥掌印。
这就是人手的印记。
周晋回忆了一下王业美的手,比对后发现,树干上手指的骨节要比王业美的纤长许多。
……倒很像是九道的。
不过九道只跳下了悬崖片刻的时光,应该没时间在这么隐蔽的树干上留下这许多手印。
空穴才会来风,周晋想:王业美口中的“狼人”,恐怕不是子虚乌有。
抓着绳子回到山顶,气喘吁吁的周晋,不顾形象地席地坐下,花白的胡子随着呼吸一颤一颤。
他老了,没有几个年头可以活了,但他愿意拼上这条老命,为疏风留一个清白的夜焱宫。
夜焱宫这个地方,王业美和九道是一刻也不想多呆,璞一的事情既然结束了,那自然就该走了。
疏风依旧顶着他那张苦大仇深的脸,仿佛“璞一”的死亡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快乐。
九道在离开之前,曾找疏风谈了一次话。
疏风也有话要对九道说,于是先发制人:“昨晚长老将王业美从山崖下带上来时,衣服上没有狼的咬痕。”
九道:“大雨如磐,许是宫主看错了呢?”
疏风笃定道:“我没有看错。”
九道:“宫主既然没看错,当时为什么不拆穿?”
疏风不语,脸色很难看。
九道懒得理会疏风的突然变脸,只捡着自己关心的问:“那些黑衣面具人,去哪儿能找到。”
“长老找他们做什么?”
九道眼神中透露出来的明晃晃的意思:杀了呗,还能做什么?
疏风疏风摆出一副“你说我就说”的架势:“长老还没有给我解释。”
“宫主确实没有看错。”九道倒也痛快,“是我用内力震碎了阿美的衣服,伪造出了咬痕。”
疏风想质问九道为什么这么做,但他的嘴唇动了动,还是选择遵循游戏的规则,说:“你不用刻意寻找,你杀了他们的人,他们自会来找你。”
找我?很好,我还怕他们不敢来。
九道一声冷哼,又问:“萧渡是什么人?”
疏风:“他是你们极剑宗的宗主,长老不该比我更清楚吗?”
清楚……吗?
对于萧渡,九道可以说是十分的不清楚。
当年九道斩杀岩熔兽,用它的筋做成了照君以后,在庐山隐修,机缘巧合下发现了修炼的绝佳场所——寒潭。
却正巧也有一大批人在寻找寒潭,这群人找到了庐山,要求九道立刻马上交出寒潭,然后被九道一鞭子甩下了山去。
从此一战成名。
因为那群人里,不单有名门望族里的得意弟子,还有德高望重的宗师和……当时的天下第一。
接下来,便是接二连三的战帖。
九道面都不想露,直接一鞭子伺候。
后来,江湖上有传言,说庐山内藏着位世外高人,高人借着寒潭清修,最不喜人近,之前不过小惩大诫,今后若再有冒犯者,高人就要取命了。
便再没有人来自讨苦吃。
清净了些日子后,萧渡来了。
他徒步上山,笑嘻嘻的朝九道作了一揖:“高人,在下萧渡,庐陵人士,今日前来叨扰,不是为了什么寒潭。”
见九道的鞭子没有甩过来,萧渡又笑嘻嘻接着说道:“在下想在这个山头立个门派,绝不扰您清修。”
只要不打扰自己练功,别说建门派,就是建窑/子,九道也不关心。
萧渡把门派建在了山腰,山顶是九道的地盘,也算泾渭分明,互不干扰。
然而……
门派建好不久,萧渡就哭唧唧地爬到山顶,对九道哭诉:“他们嫌我无名无籍,无人肯拜我门下,呜呜呜,我花那么多银子建造的宗门,难道要我一个人住吗?呜呜呜……”
萧渡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了一天,最后说:“高人,你那么厉害,不如加入极剑宗,做我极剑宗的长老吧!我供你吃供你穿供你花钱不眨眼,你来当我门派的活招牌。”
听上去……稳赚不赔。
于是,九道答应了。
萧渡也懂得适可而止,没有借着九道的名号大招大揽一窝人——当然,也可能是人多了养不起。
这些年来,萧渡虽然偶尔神经跳脱但并不烦人,九道也只以为他是哪个豪绅商贾家的孩子话本看多了出来浪迹江湖……
但经过昨晚,萧渡的身份,显然不是这么简单。
一问换一问,这下,该轮到疏风了。
疏风抬头,目光直直地落到九道脸上,一字一顿道:“王业美是什么人?”
“是我的徒弟。”九道平静道,“有什么问题吗?”
“璞一既然已经死了,那么于我而言,王业美有什么问题都不重要了。”疏风收回目光,善意提醒:“但是,那里的人不单会去找长老,他们,也盯上了王业美。”
九道慵懒的眸底浮起冷意,他动了动嘴角,勾出一抹狠厉的弧度——这世间,还真有人嫌自己命长。
比之来时,回去的路程,就显得格外悠闲。
或信马由缰,或勒绳闲踱,九道始终不放王业美独乘一骑,牢牢圈住王业美,虚寒问暖道:“阿美有哪里不舒服吗?”
王业美一脸懵:“……没,师父为什么这么问?”
“那阿美会觉得困吗?”
“不啊……”
“想不想吃东西?”
“……我们不是刚吃过饭?”
九道脸色稍稍缓和了些,但他忽然又想起什么,再次紧张兮兮地问:“阿美,昨晚客栈里送宵夜的小二还记得吗?”
王业美点点头,他见九道面目凝重,不由得也紧张起来,秉着呼吸等待九道的下文。
只听九道接着说道:“那阿美还记不记得小二从第二个食盒里拿出来的第四个糕点盘子的花纹是什么颜色?”
王业美一愣:“不、不记得了。”
九道眸光一黯,喃喃道:“果然,记忆力开始下降了吗?”
记忆力下降……降你个鬼啊降!
谁特么没事记这个,我当时只顾着吃了!
王业美压了压火,“有什么问题吗师父?”
九道的眉心拧了拧,然后大手一挥,把王业美拎下了马。
“阿美,跑俩步。”
王业美:!!!
大佬你没病吧?
上启头皮下到脚尖,王业美浑身都写满了抗拒,但他人怂得很,反抗是不可能反抗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反抗的,就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抬了脚。
今日阳光和煦,清风徐徐,跑起来也不算太累,不一会儿,王业美就跑到了九道指定的地点。
这节路并不长,跑下来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的,就是始终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太让人难受了。
王业美僵硬扭头,没好气道:“可以了吗,师父?”
却见九道的表情似乎是如释重负,又似乎是更加茫然。
王业美也很茫然,因为他从没见过大佬露出这种这种表情。
九道的喉结很轻的动了一下,似乎想说点什么,但也没出声,抬手就把王业美揽入了怀中。
王业美:……大佬你又吃我豆腐。
说到底,还是害怕吧……
虽然他很好,哪里都很好。
食欲不错,睡得安稳,跑步时呼吸均匀,面色也不错,此时的心跳更是蓬勃有力。
但……总是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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