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儿颠簸,王业美和九道又都不喜坐轿,反正也不着急回宗,师徒二人一合计,决定放弃陆路,改走水路。
正巧,北走一截,就是漓江码头,漓江水何澹澹,山岛竦峙,两岸树木丛生,百草丰茂,也不失为一种享受。
只可惜,他们来的不是时候,码头空空荡荡的,居然没一艘船停靠。
……这运气也是棒棒的呢。
王业美建议:“师父,今日晚了,要不先回客栈,明日一早再来。”
话音刚落,视野里出现了一艘装饰奢华的游船。
游船上莺歌燕舞,阵阵脂粉香气隔了老远都能闻到。
是搜花船。
王业美的眼睛亮了亮。
……这运气果然棒棒的呢!
璞一喜欢花船,是人尽皆知的事。
喜欢到什么程度呢?
他躲藏的那几年,朝廷一艘接一艘地建造了无数奢靡的花船,只为引诱他来的程度。
倒不是为了抱香枕软,唇色尽欢,王业美喜欢花船,是因为花船里极致的繁华和极致的安逸。
大概是原来的世界太过贫瘠太过艰险,每日一睁眼,就先把脑袋别到腰间,不是救人就是自救,吃一顿饱饭睡一个饱觉,就是最奢侈的事了。
所以初来乍到的王业美,才会像饿极了的老鼠见到米罐似的,一头扎了进去。
但没扎多久,就被时局给硬拽了出来。
如今,再见到这熟悉的珍珠帘幕,范金柱础,王业美虽然忍不住向往,但还是控制住了自己——大佬虽然眉眼撩人,骚话也多,但听说是个禁欲系的,恐怕不会想去沾染风花雪月。
遂收回目光,伸了个懒腰,说:“师父,今日怕是等不到船了,咱们回……卧槽,你谁呀?!”
这双陌生的三角眼来得突然又靠得太近,王业美惊了一大惊,本能地退后俩步,险些从拱桥上掉下去。
“三角眼”揽住王业美的腰,张口就是九道的声音:“怎么,阿美不喜欢?”
王业美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三角眼”又自顾自道:“为师也觉得过于丑了——那换一张。”
说罢,伸手往自己脸上那么一探,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了另一张脸。
这张端端正正,脸耐看多了
……大佬您还会这个?
王业美大开眼界,不禁左戳一戳,右戳一戳,惊奇道:“这手感,这温度,居然和真的一模一样!”
九道任由王业美揉搓,难得地谦虚了一回,“易容之术,玄妙无比,非常人难以掌握——这是别人做的,为师借来用用。”
“那这个人可真厉害!”王业美由衷赞叹,心想:我当初怎么没想到这个?
但念头随即又一转,暗自喟叹道:即便想到了,当时的自己哪里舍得下那身皮囊,恐怕连块轻纱都舍不得覆呢!
“但是师父,好端端的你易容做什么?”王业美问。
九道笑了笑,拦腰抱着王业美,那搜花船此时正好开到桥下,他轻轻一跃,落到了甲板上。
甲板上,一个花红绿柳的女人正勾着兰花指,尖声尖嗓地训诫着俩个壮实的汉子。
那俩个汉子很不服的样子,却也不敢反驳,只偏头听着,然后就看见从天上降下来俩个人,轻飘飘地落在自己眼前。
汉子是花船上的打手,虽然被训斥,但仍然十分尽责。他们同时上前一步,把花绿的兰花指护到身后,吼道:“什么人!”
声音凶戾得很。
兰花指心头一跳,心想难不成这繁华的城外也有打劫的?
边想边扭头,刚扭了一半就见“打劫的”向她抛来了一锭金子。
那金子在空中划出一条漂亮的抛物线,兰花指慌忙双手去接——沉甸甸的。
“来消遣的人。”个子较高的那个男人如此说道。
因着朝廷拿花船诱捕璞一的事,花船的规矩是越来越多。
船上有几个人,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所从何业,都是几时约的船,又要在几时下船,“管事”都要登记在册,若有遗漏或户籍不明者,“管事”可是会被杀头的。
兰花指正是这艘船的“管事”。
往前,碰到这种未曾预约就要半路上船的,兰花指都是连哄带吓的推了去,绝不肯多担一丝风险,但……
她掂了掂手上的金子,心里打起小算盘虽然,虽然朝廷对花船的管制还没撤销,可璞一不是已经死了吗?
况且,自己这艘凤求凰太久没吞过黄鱼了!
兰花指的眼珠在细窄的眼眶里转了一圈,不动声色的把金子收进袖口,谄笑道:“自然是来消遣的。公子,您预订的房间在这边呢,来,我带您过去!”
兰花指扭着腰引路。
她见钱眼开,但也不是全无脑子。她见这二人不以寻常方式上船,就知道即便她拿出册子,对方也不会乖乖登记真实姓名,便不多此一举了,只变着法的打听九道和王业美的来路背景。
干这一行的,最擅长的就是说话——尤其是套话。
但九道是谁?
那可是大佬,怎么可能被绕进去,三言俩语间就编造出了个“富家浪荡子”的身份。
九道今日没穿极剑宗的宗服,内里一件云雪长衣,外边罩了件轻薄的红色罩衫,头发束得松散——确实像个浪荡公子。
王业美落后九道半步,他静静地听着九道的话,心想:那我呢?我大概就是浪荡公子身旁任劳任怨的书童吧。
九道虽然换了张平平无奇的脸,但他的身形乃是出挑中的出挑,光凭背影就能让人合不拢腿。
兰花指必然也合不拢,一双小肉手不安份得很,一直试图揩油。
……大佬易容,果然有必要。
王业美有理由怀疑,这要是让兰花指知道她身旁的就是九道本道,长老本老,她一定会无所不用其极地把九道捆了硬“上”。
好事的大脑不自觉地就要脑补九道被捆的画面,把王业美惊了一身冷汗,赶紧刹住车。
这画面……不敢想不敢想。
搓掉身上的鸡皮疙瘩,王业美却忽然生出一股怪异感,总觉得九道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认认真真地看了九道一遍后,悄声问道:“师父,你把照君藏哪了?”
他分明记得,刚刚在拱桥上时,照君还缠在九道腰间。
九道状似无意地撩了撩广袖——只见照君变细了些,也变短了些,服服帖帖地缠在九道的胳膊上。
形无固形,度无定度。
“照君可真厉害!”王业美小声夸赞,随即又关心道,“我摸着照君凉凉的、硬硬的,贴着师父的皮肤,师父不疼吗?”
“不疼。”九道眼神忽而暧昧,意有所指道:“阿美要不要,试试?”
王业美:……
我试你个大头鬼啊试!
大佬请你注意形象,你这样真的很像一个老色批你知道吗?
靠近船舱,香气更重,丝竹之音也隐隐绰绰地漏了些出来,王业美立刻把那点怪异抛到脑后。
那曲,那舞,那小酒……
啧啧,十年不见,甚是想念啊!
兰花指错开一步,弯腰做了个请的动作。
九道负手而立,不见动作。
王业美会意,上前掀开珠帘。
……
……
……
……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
这样想着,王业美默默垂下帘子。
他搓了搓手,又对着手心哈了口气,然后在衣服上蹭了蹭,才心情忐忑地掀起帘子的另一端……
记忆里的曲是惑魅,不是狐魅。
记忆里的舞是艳丽,不是艳俗。
记忆里的酒是引人迷醉,不是引人迷乱。
可……眼前这一派靡靡之景是怎么回事啊喂!
那位姑娘请你穿好衣服,那位公子也请你收一收自己的手。
还有最中间那俩个,酒是这么喝的吗?
有这么喝酒的吗!
……这不是我记忆中的花船。
王业美俩眼一黑:不过十年时间,江湖的品味即便有所下滑,但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啊!
王业美痛心疾首,九道不为所动。他神情自然地拉起王业美的手,找了个空位,坐了下去,顺势将傻掉的王业美揽到怀中。
“阿美,回魂了。”
九道的唇轻轻摩挲过王业美的额头,如此说道。
王业美眨了眨眼,从愣怔中回过神来。
船舱纱幔浮盈,香茶烟灯一应俱全,布置和其它花船的布置并无区别,一共有三对男女,俱是衣衫……算了,不提也罢。
王业美日日与九道同枕而眠,眼下只是一个搂抱而已,其实没什么的,但此刻的环境实在是过于旖旎,任何肢体的接触都显得暧昧不明。
王业美浑身不自在,他挣了挣,试图脱离九道的怀抱。
九道不由分说地将王业美搂得更紧,脸上分明露出了不高兴的意味。
怂人王业美就立刻不敢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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