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业美的斜对面,坐着一个长脸男人,长脸男人用他那双纵欲过度的眼睛在王业美身上打了俩圈,又在九……算了,他根本不敢看九道。
不得不说,九道脸虽然变了,但周身气质依旧骇人。
长脸干咳一声,掩盖没来由的心悸,然后冲兰花指怪声怪气道:“花妈妈,您这花船叫凤求凰,求的是鸾凤缠绵,春风一度。怎么,俩只雄凤凰也来携云握雨,水乳交融吗?”
这一刻,王业美明白自己的定位了。
……去你妈的小书童!
花妈妈暗自啐了一口,心道,断袖的有金子,你要是也有金子,老娘管你求的是什么洞!
嘴上陪笑道:“魏公子,我这凤求凰,求的就是一个乐字,只要尽了兴,享了乐,鱼水余桃那不都一样么。”
边说边朝魏长脸身边的女子使眼色,那女子当即会意,捏起个葡萄,贴到魏长脸胸前,咿咿呀呀的开始撒娇。
软香在怀,魏长脸也就懒得理会男人了,舌尖卷过葡萄,和美人嬉闹一团去了。
正如兰花指所说,众人都是来找乐子的,享好自己的乐子就好,且管他人做甚?
便或舞或唱,寻乐去了。
而王业美也终于明白过来,这股不对劲了是怎么回事了——九道实在太太太太太自然了!
对,就是自然!全方位无死角的自然。
没有震惊,没有迷茫,没有厌弃,也没有欣喜,仿佛他本来就是流连在花船上的常客,早已领教过见怪不怪的风月。
……说是第一次来你信?
呵,见鬼的禁欲系。
王业美撇撇嘴,暗自翻出个白眼。
这些小动作没能逃过九道的眼睛。九道略微想了一下,就知道王业美在想什么。
他轻抚了一下王业美的鬓角,语气还真像一个浪荡子:“阿美吃醋了?”
王业美心道我吃的哪门子醋?
小爷我逛花楼的时候,你没长过我的腰呢!
王业美:“就是没想到师父居然也有那个……世俗的**。”
九道愣了一下,很快明白过来王业美口中的“世俗的**”是指什么,他低笑了俩声:“以前来,是为了找人。”
“找谁?”
九道弯着眉眼没说话,王业美瞬间领悟:“璞一?”
九道不置可否。
那定然是了。
原来不是因为夜焱宫请他他才去诛杀璞一,而是老早就在抓捕璞一了。
不知道为什么,王业美忽然就很失落。
失落中又带了那么点不甘心,王业美说:“师父,如果当初你抓到了璞一,你会对他做什么?”
九道冷笑了下,脸上有肉眼可见的怨怼,“当然是要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以报当年赶我……”
发觉失言,九道赶紧闭嘴。
王业美耳中只听见了“吃他的肉,喝他的血”这几个字,悚然一惊,“怎么,师父和璞一是有什么仇吗?”
谁知九道又变了脸,他凝视着王业美,目光灼灼:“哪里有仇?我对他,只有爱。”
王业美:……行叭!
大佬您随意。
一曲终罢又换一曲,琵琶声声,似有黄莺语,舞娘们随律而动,腰若水蛇,肢若摆柳。
不得不说,这舞编得是真不错,就是……衣服少了点。
这里和他记忆中的花船大相径庭,王业美心塞得很,不想说话,埋头奋战在各种糕点之间——毕竟抬头就是白花花一片。
没眼看,没眼看。
桌上有盘点心,形似宝塔,小巧玲珑,外皮酥脆,内层软滑,馅里还有少许肉汁,有种咸咸甜甜的滋味,王业美吃得津津有味,忽然就听到了“啪”地一声的拍桌声。
拍桌人力道之生猛,不仅让他身前的矮桌抖了三抖,还硬是把船舱内的丝竹管弦都给压了下去。
王业美被吓了一跳,叼着嘴里的半块糕点,朝那人茫然地看了过去。
拍桌的是个相貌粗犷的男人,看虎口和指节,应该是习武之人。
只见他冲隔壁桌轻蔑一笑,粗声道:“你一个臭要饭的,你知道个屁!”
王业美惊掉了嘴里的糕点:怎么,乞丐都来逛花船了?!
那乞丐年纪不大,眼角乌青,这是纵欲之色,但观他瞳孔,却是晶亮青涩,不像沉溺声色之人,他涨红了脸,拘谨地争辩:“我、我没说错,璞一就、就是被雷劈死的。”
因这边的动静太大,舱内的舞停了,乐也不奏了,齐刷刷地瞅了过去。
在十几双眼睛的注视下,被一个乞丐反驳,粗犷男人面上有点挂不住,恼怒道:“劈什么劈!你一个小乞丐也懂江湖的事?告诉你吧,降伏璞一那晚,我卢二爷亲——”
许是觉得牛皮吹大了不好收,卢二爷改口道:“亲、亲哥卢大爷是亲眼所见,璞一是被长老制服的!”
朝廷只宣布了璞一的死亡,但没说璞一是怎么死的,朝廷没说,江湖也没说——既然没人说,那想象的空间就大了。
于是,坊间现今谈论最多的就是璞一的死法,其中,支持率最高的,自然是“死于九道之手”这一说法。
璞一是不是被雷劈死的,乞丐也是道听途说,不能十分确定,但他不想表现的好像被对方这一巴掌吓到了,坚持道:“对,被长老制服后,让雷给劈死了!”
“放屁!”
卢二爷怒目圆睁,又重重拍了下桌子,喷着吐沫吼道:“狗屁!见到夜焱宫的蓝色烟花后,我大哥是第一个赶过去的!”
那晚,除了萧渡,王业美没再见到一个宫外人,可见这位卢二爷是个吹牛扯淡的。
……就当听书了。
王业美端起一口茶,心想:听书好听书好,听书能拯救我无处安放的眼睛。
说书人卢二爷:“那晚,长老是第一个发现璞一踪迹的,照君如九天蛟龙,逼得那璞一无所遁形,璞一只得抱头鼠窜,慌不择路,逃到了夜幽山顶上。殊不知夜幽山之上,长老早已设好了局,瓮中捉鳖,不在话下,只见照君排山倒海,三下五除二,就降伏了璞一,长老依旧身姿如仙,长发如墨,那是一根头发丝都没乱。至于你说的什么闪呀雷呀的,那是长老以人之力,引天之怒,以此威慑璞——”
“噗——”
王业美没忍住,喷了一口茶。
得,听出来了,九道的脑残粉。
卢二爷正说得兴起,忽然被王业美打断,十分不满,转头就要恶言相向,却见王业美身旁那个一直不曾言语的男人瞥了自己一眼。
极短促的一眼,轻飘飘的,却教人无端心悸。
乞丐不服:“都说璞一是鬼,是妖怪,怎么叫你说的那么没用,如果璞一真的这么没用,怎么抓他还抓了十年!”
卢二爷压下心中那股惊骇,不耐烦道:“璞一再厉害,能有长老厉害?照君鞭下,都是弱鸡!”
魏长脸插嘴:“我听说,是因为璞一在花船上荒淫无度,身体早就被掏空了。”
王业美:……
我想掏空你的脑袋你知道吗?
贴在魏长脸胸前的女子娇笑道:“奴家听姐妹们说,璞一惊天之貌,比九道长老还要美上三分……”
卢二爷又怒了:“放屁!放他娘的狗屁!九道长老天人之姿,世上无人能及!”
喏,合格的脑残粉。
卢二爷态度嚣张,魏长脸面上也不好看,正要刺那卢二爷几句,乞丐身旁的女伴嗤了声:“璞一美不美的不重要,我只在乎他行不行。”
王业美:……
我恨!
我恨我上了这艘船!
乌烟瘴气,实在是没法呆了!
王业美愤然离席,拉着九道就去二楼找房间,暗自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登花船了!
他兀自生气着,身后忽然传来俩声低笑。
听上去,十分惬意。
王业美扭头,瞪眼:笑什么笑!
却见九道眉眼弯弯,笑意还没散,整个人看上去柔软的不像话。
王业美一愣。
……他都有点怀疑这张脸的后面是不是九道本人了。
掌心后知后觉地传来温度,王业美脸颊微烫,下意识要抽手,却被九道反握住了。
“怎么了?怎么又要松开?”九道微带沙哑的嗓音低低响在耳边——这下,王业美的耳根也红了。
王业美心道:我不松手难道要一直牵着你吗?
嘴上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第一次想让自己变黑一点,再黑一点,这样对方就看不出自己的大红脸了。
虽然王业美窘迫的样子很好玩,但还是不要逗他太狠,九道笑了笑,松开了手。
王业美心脏倏地一跳,指尖莫名僵硬。
俩人并肩走着,手与手之间隔着微末的距离,氛围多多少少带了些暧昧。
呸,俩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暧昧的!
王业美撇了撇嘴:一定是舱里透出来的调笑声太放肆,才让我生出了这么荒唐的念头!
师徒二人就这样一路无言地来到花妈妈指给他们的房间。
推开了门的瞬间,王业美默了:……这特么是猛男该住的房间?!
入眼的是大片大片的红,比新房还要喜庆。
暴躁小哥,在线砸门。
九道无波无澜,贴心地为王业美解释道:“有的花船会把房间装饰成婚房的样子,一来是为了揽客,二来,既登此船,就再配不上良人,借这半点红妆,佯做新娘,以慰风尘,也是姑娘们的一点心愿——这俩年才兴起的。”
……大佬你很懂哦。
王业美默默腹诽,再看这满室鲜红,又觉得不那么刺目了,而且……和九道身上的红衫还蛮配的。
……还好我没有披红戴绿。
王业美低头看着自己灰褐色的短打,小声嘟囔了一句。
要不然……画面太美,我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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