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王业美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唬得一愣,还没等反应过来,九道又接着说:“因为凶兽躁动,是会死人的,对吗?”
王业美心想这不废话,昨夜要是没咱俩,那一船的人不都交代在水蜈蚣嘴里了?
“那就死吧。”
九道哼了一声,如是说道。
脖颈后面好像扫过了一阵寒风,王业美猛然意识到,九道冷如霜雪的眼睛里的不只是对众生的漠视。
还有一种戾气。
厌弃,憎恶,恨不能屠杀殆尽的戾气。
见鬼的暧昧,掌心的温度分明是他随心所欲的禁锢。
他怎么可能会有“爱”?
王业美想把刚刚那颗冒出“他是不是喜欢我”的念头的脑袋给拧下来。
几乎可比神明的力量,站在江湖的顶端,却没有基本的仁爱,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看来,大佬需要一场极其深刻的思想教育。
不过眼下,还是先弄清楚花妈妈这边的情况为紧。
那么,得想个办法说服大佬。
可大佬端出了一副出淤泥而不染的清高模样,连开口的几乎都不给王业美。
那边,王妈妈以俩句重重的骂声结了尾,快步带着姑娘们向江边去了。
或许,王妈妈能找到她——我得跟过去!
但,大佬巍然不动。
王业美咬了咬牙,毅然决然地回握九道的手,轻轻地摇了摇,又把脑袋抵在九道肩膀上,用软软地鼻音哼道:“师父~徒儿也想去~~师父陪徒儿一起嘛~~~”
呕……
失传已久的撒娇**,果然伤人又伤己。
——这是王业美最近才发现的,只要自己往九道身上蹭上那么一蹭,再软软地哼唧那么俩声,什么要求九道都能答应。
也不知道大佬这是什么臭毛病。
九道垂眸,慵懒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王业美的脑瓜顶,勾了勾唇,“好,依你。”
微沉的嗓音,说不出的迷蒙。
九道嘴里说着依你,但仍不许王业美靠的太近。
索性王业美耳力目力俱是不错,寻了个高地,花船上的情形也算一目了然。
琵琶女果然失踪了。
花妈妈带着伙计把花船里里外外搜了个遍也没找到琵琶女。花妈妈气急了,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她几乎是立刻间就断定琵琶女和情郎私奔了。
因为琵琶女确实有个情郎,也曾多次向她提起赎身的事。
花妈妈当然不会答应!
因璞一,花船规矩甚严,来往船客都要登记在册,递交官府。风月本讳人,岂愿落明堂,寻欢作乐的便渐渐冷落了花船,转而去青楼之处嬉花逗月了。
而年轻貌美的姑娘们,即便堕落也是往繁华的地方落,花妈妈手中握着的卖身契,也就只剩船上这几个人了。
而今,琵琶女却跑了。
花妈妈怎能不牙痒!
这时,一个着粉衣服的姑娘,小心翼翼站出来,轻声道:“妈妈,小哥们一直都在守下船的梯子旁,阿瑟能从哪里逃呢?而且,她的首饰衣物俱在,实在不像逃跑的样子……”
这位姑娘正是魏长脸的女伴莫杏。
目睹过魏长脸的惨状,她总觉得“消失”这个词的背后隐匿着什么可怖的深渊。
“妈妈!”莫杏鼓足勇气道:“咱们报官——”
“呸!”花妈妈粗暴地打断了她。
报官?
若是报了官,不单这一船的人要接受调查,花船都得被查封,到时候,财路可就彻底断了。
“哼,你问我她能从哪里逃——小浪蹄子识水,跳江跑了!”花妈妈的目光扫过众人,阴狠的威胁:“谁敢报官,我就把谁的卖身契递到暗窑子里!”
姑娘们一个瑟缩,都噤了声,伙计们不想惹事,个个低头不语。
于是乎,消失的琵琶女阿瑟便是和情郎私奔了。
王业美垂眸看着手背上仍旧鲜红的抓痕。
她一定是用了十二分的力气,所以这抓痕才会这样的深,以至于到现在还没有愈合。
她那么害怕水蜈蚣,怎么可能跳江逃跑?
这太可笑了。
但花妈妈有句话提醒了他:既然阿瑟没有从楼梯处下船——那么,就去江里找她吧!
王业美松开九道的手,毫不犹豫地跳进江水里,拼命向下游去。
冰冷的江水侵骨,背上压着浓重的黑,胸腔里的空气可能支持不了太久,王业美动了动手指。
我要找到她,就算会暴露自己是璞一。
这时,身后有人破水而来,用一种无法反抗的力道紧紧攥住王业美的右手,揽住他的腰,带着他向上游去。
卧槽!
浮出水面后,王业美忍不住骂道:“你特么怎么每次都能——”
“都能什么?”
——都能准确地阻止我释放灵力。
算了。
王业美把话咽回去,甩开九道的手,冷哼一声,准备让九道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大牛逼。
然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明明能感受到灵力的流转,却使不出丁点灵力。
王业美茫然了那么一瞬,才后知后觉,灵核碎了,灵力自然也就散了。
江水更冷了,像是能钻进人的骨缝,王业美突然就被抽干了所有气力。
九道被王业美突如其来的颓废打了个措手不及,慌忙带他游回岸上,在一块背风向阳的大石头席地坐下,内力游走,仅仅几个吐息,俩人头发衣服便俱是干暖妥帖。
……这才是真正的大牛逼。
我已经做好了和他大战一场的准备,却原来连抬手的资格都没有。
实在可笑。
靠作弊得来的光辉终究是要散去的,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璞一了。
有的,只是普普通通,一无是处的王业美。
心底升起一股浓重的委屈与无尽失落,王业美鼻子抽了抽,难过的红了眼。
以为王业美为琵琶女神伤,九道心中是有气的,但说出的话却无比温柔:“阿美,不要哭。这世间生生死死,无尽苦难,侠者仁心也好,匹夫怀责也好,哪怕沽名钓誉,时势所迫,也都尽可救苍生,尽可挽狂澜——但只有你,不用理会。”
这是什么傻逼话?
因为我太菜,所以不配心怀天下?
瞧不起谁呢?
王业美皱起眉,就要反驳,忽听得石后有人说话:“一个女人,好像只要是跟男人跑了,就可以不用在乎她的死活。”
那人又冷冷地哼了声,接着说道:“抹杀一个女人可太简单了。给她按一个私奔的名头,人们就会唾弃她,厌恶她,辱骂她,唯独不会去找寻她……就算她已经烂死在污泥里,身上也得压着比污泥还要脏百倍的骂名。”
这话里除了嘲讽,还有数不清的怨怼,仿佛说话之人就被那样对待过,差一点烂死在污泥里。
王业美探头望去,就见石后站着付莹儿和她的小乞丐。
付莹儿的话,小乞丐听不太懂,但他感受到了付莹儿的情绪。
他拉了拉付莹儿的手,说:“姐姐如果丢了,我会去找姐姐的,不管别人怎么说,找不到姐姐,我不罢休。”
小乞丐承诺的郑重其事,付莹儿却不怎么在意,她道:“我想去找如瑟,满豆,你陪我一起吧。”
满豆点头:“姐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他们要去找琵琶女?
王业美赶忙挣出九道怀抱,跑到付莹儿跟前,问道:“付姑娘知道如瑟的下落?你们要去哪里找她?”
他起得急,走得快,叫九道怀抱猛地一空,那双漫不经心的眸子里陡添了许多不耐和冷厉。
从石后走出的时候,王业美还以为来了个杀神。
温柔都是狗屁的幻象,大佬间歇性搭错筋,此时也不知是什么引得他不快。
王业美下意识地把付莹儿和满豆护在身后。
九道脚步一顿,周身忽然就起了杀意。
满豆禁不住打起颤,不过还是硬撑着站到了付莹儿面前,只是他的男子气概大约没什么用武之地——付莹儿看上去并不害怕。
那眼神就像是见识过地狱的人,以亡人的身份,对死生不屑。
付莹儿:“长老不必如此戒备,您放心,我对不行的男人没兴趣,尤其……”她顿了一下,目光在王业美略显凌乱的衣衫上扫了扫,接着说道:“对女人不行的男人。”
王业美震惊回头:姑娘,小爷这衣服是因落水起皱的,你特么想哪去了?!
打蛇打七寸,付莹儿这话正正打中了九道的七寸。
在九道心里,付莹儿对王业美有没有xing趣不重要,重要的是王业美对付莹儿有没有兴趣,而付莹儿阅人无数,见多识广,她既然断定王业美“对女人不行”,那么王业美大概真的对女人不行。
还有什么比我喜欢的男人不喜欢女人这件事更让人开心的吗?
简直开心死他了。
寒冰融化了,淌出些三春暖意。
王业美向九道投去同情的目光:大佬能有什么毛病呢,大佬只是喜怒无常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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