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县背靠漓江,土地却意外的十分贫瘠,是以即便江承县地广,也改变不了荒凉的命运,几百年来,几乎没迎接过什么像样的商户或游人,便认命般只设了一个码头。
就是这么一个荒草丛生摇摇欲坠的码头,此刻在花船众人的眼里,简直比神仙的宫殿还令人向往。
江承县的知县身居“庙堂之高”,心向“江湖之远”,奈何是个肩不能提的文弱书生,远大梦想也就只能想想罢了。正巧,花船上的卢二爷与他有些交情,便放了信鸽,通知他江湖大佬即将靠岸,速速来迎。
于是,文弱的知县把那把他举都举不起来的弯刀配挂在腰间,直挺挺的站在码头迎接他的江湖梦。
王业美心道:挺好,不用我去找官,官自己来了。
把闻觉交给这位作者连名字都懒得起的知县,王业美拱手道:“大人,此人名为闻觉,原是百相寺的和尚,藐视律法,屡次对我师父冒犯,实在可恶。昨夜,此人欲图不轨,被我抓了正着,我师父清风霁月,不屑理会宵小,但我身为弟子,却咽不下这口气,还望大人明察秋毫,还我师父公道!”
不配拥有姓名的知县抱拳道:“长老放心,本官一定严惩。”
好官哪!
王业美把从闻觉身上搜出来的迷药交给知县,“大人,这是案犯作案的物证,我还有证人,不过证人正昏迷着……此时大概也该醒了,大人稍等片刻,我这就去请她过来!”
甫一靠岸的时候,劫后余生的众人争先恐后地下船,琵琶女昏睡得沉,姑娘们抱不动,汉子们不能抱,花妈妈便把她留在了房内。
但现在,房门大开着,不见琵琶女的影子,甲板上,却有一串突兀的水渍,一直延伸到船边,像是有什么东西爬进水里去了。
人呢?
王业美一阵错愕,明明下船的时候她还毫无意识地睡在这里。
这么快……就醒了?
王业美赶忙去问甲板上的水手。
水手们纷纷摇头,一致表示没看到什么姑娘。
在船上转了两圈,确实没看到琵琶女的身影,再回到琵琶女的房间,王业美蹲下身子望着地板上的水迹出神。
怎么那么像一双湿漉漉的手拖地而行的痕迹?
是我最近太在意“手”的事了吗?
王业美甩甩脑袋,心道且不说琵琶女昏迷着,就算醒着,一个弱女子,也做不出倒立着用手行走这样高难度动作。
“阿美在找什么?”九道不知何时站在了王业美身后。
“师父,那个弹琵琶的姑娘呢?”王业美道,“她怎么不见了?”
九道眯了眯眼睛,透漏出一点危险的信号。
“呃……”
相处久了,王业美对九道这副模样已经能做到心领神会,他立刻表明态度道:“师父别误会!她是目击者,是人证!”
而且,关于“手”的事情,自己还得再问问她。
王业美觉得,琵琶女一定还在船上。因为如果琵琶女醒了,要下船,那就必须经过甲板,这么一大活人,水手不可能看不见。
他猜测,或许是琵琶女清醒后,恐惧之意再次涌来,于是躲在了什么角落。
“师父稍安,待徒儿找到她,便更能坐实闻觉的不轨之举,届时,一定能还您个清净!”
说罢,一个转身,继续寻找琵琶女去了。
然而——
视线里,忽然就出现了一颗锃亮的脑袋。
什么叫五雷轰顶!
什么叫特么的五雷轰顶!!!
我特么不是已经把这家伙绑了送官了吗?!
再抬眼朝岸上望去……官已经不见了。
王业美的内心比一万只狂奔的草泥马还要卧槽。
他盯着闻觉那只欲扬未扬的右手,咬牙问道:“你手里握着的是什么?”
在王业美仿佛吃人的目光里,闻觉神色平静地把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东西的紫色瓷瓶扔到江里,双手一摊:“什么也没有。”
艹
老子想杀人。
王业美都听到自己后槽牙的咯吱声了,他动了动手指,正准备做些什么时,有人从身后握住了他的手。
九道:“好了,现在不需要人证了,阿美也不用再找什么弹琵琶的姑娘,走,陪为师去江承逛逛。”
紫色的瓷瓶咕嘟咕嘟地冒了俩泡后沉了下去。
本来,它是该沉到江底的,却在下沉的路上遇到了一些阻碍——它落到了一只曲线优美的小臂上。
那小臂弯曲着,似乎在用很大的力拥抱怀中的人儿。
怀中的人儿泛着病态的青,显然,已经死了。
水波流动中,瓷瓶重获了自由,继续它的下沉之路。
如果它有眼睛,它会看到,死去的人儿正是王业美寻找的弹琵琶的姑娘。
它还会看到,有一双手捂着她的眼睛,还有一双手捂着她的嘴巴,以及无数双手禁锢着她的身躯……
而那些手,连接着水蜈蚣的身躯。
危亭旷望,乔木荒凉,江承县委实不是一个适宜“到处逛逛”的地方。
所以王业美自然认为九道口中的“逛逛江承县”是为了不让自己和闻觉起冲突。
他是不是觉得我一定不是闻觉的对手。
哼,瞧不起谁呢!
对此,王业美很不服气:“师父,刚刚要不是你好巧不巧地拦了我,我就拔出流影剑偷袭得手了!看我不把那臭和尚削成一百零八块扔江里喂鱼!”
“阿美刚刚的动作……”九道的表情些许错愕,“是要拔剑?”
“对呀!”王业美重重点头,“当时,那臭和尚正与我目光粘灼,决然不曾注意我手上动作,只要我出其不意,够稳够快,必能制服那臭和尚!”
九道闻言,愕然失笑:“我还以为阿美刚刚是要……”
“什么?”
“无妨。”九道笑中略带自嘲:“……是我自作多情。”
哈?
这和多情有啥关系?
他想:九道这一笑大概是嘲讽自己吹牛皮。
“师父。”王业美揉了揉鼻尖,道:“您别不信,徒儿若是认真起来,那可真是……牛了大哔呢!”
“怎么不信,阿美自然是天下第一。”
九道如此奉承,倒教王业美有些受不住,他干咳嗽一声,决定在真正的天下第一面前,表现的谦虚一点,“师父过奖,师父才是江湖砥柱,天下第一。”
九道颔首,表示认同:“为师自是在你之上。”
啧,大意了。
也是,哔王怎么舍得把“天下第一”的头衔拱手相让?
难不成我还指望他回我一句“哪里哪里”?
同是天涯装哔人,这波算我落下乘。
说来也是神奇,大政王朝延绵至今,历届皆是明主,尤其前皇先是大刀阔斧推行新政,后又亲自出征平定藩王……仅仅二十七岁,便被百姓奉为千古圣君。
他本该带领百姓开创一个更为盛大繁荣的时代——如果,没有沉迷长生的话。
朝政荒废了不说,最后也死于奇丹邪药。
幼帝继位,新政后继无力,藩王死灰复燃,战火连绵,繁华盛景一夜不在。
江承因为过于贫瘠,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是兵家必弃之地,是以百姓虽然贫苦,但比起流离失所的难民,好歹紧一紧腰带还能活下去。
也算变相验证了“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这句俗语。
只不过,这块“福地”是灰败色的,乍然来了这么一群花红柳绿的姑娘,很是惹眼。
趁着九道不注意,王业美悄悄朝那边瞥了几眼,都没看到琵琶女。
王业美心道:虽然很想上前问一问,但假正经的大佬宽已律己、严已待人,十分不喜欢自己接触这群姑娘……还是不要触他霉头了。
这时,留在花船上的伙计忽然一路小跑过来,不知说了什么,花妈妈脸色忽然就变了,叉着腰,不知道在斥骂什么。
姑娘们垂着头窃语,面上表情各不相同,有的惊诧,有的不屑,有的失落,更多的,还有艳羡。
这种情况,你说搁谁谁能不好奇呢?
欸,人大佬就不好奇。
非但不好奇,还拉住徒弟的手,强行按住徒弟的好奇心,阻止徒弟靠过去。
王业美:……我谢谢你哦。
花妈妈那边的动静想必和琵琶女有关。王业美决定,暂时把大佬的喜怒抛在一边。
他道:“师父,那群姑娘怎么了?咱们过去看看?”
边说边抽回自己的手。
却发觉虽然九道分明没用什么力气,但自己怎么也挣不开。
王业美:……大佬你干什么!!!
大佬挑眉:“阿美想干什么?”
王业美:“我想让我的手重获自由。”
九道垂于身侧的左手的五指扣进王业美的指缝,然后稍稍用了些力,叫王业美感受到了一种被掌控的霸道。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拉扯,对方的动作里揉了太多不怎么单纯的亲昵。
……这特么,大佬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念头甫一冒出,王业美就老脸一红。
呸,老不要脸,这个想法简直是侮辱大佬审美!
你看看你自己,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哪一点能入大佬的眼?
王业美进行了一番自我唾弃后,说:“请师父放心,徒儿对这些姑娘绝无半分非分之想,只是觉得或许会和水蜈蚣有关,而水蜈蚣的异动实在蹊跷。虽然县令已经承诺封江禁捕,但徒儿还是不能安心——”
“你有什么不安心的?”九道沉下脸,忽然就生气了,“水蜈蚣如何异动,有何蹊跷,与你何干?”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