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鸣清晰入耳，后颈的鸟雀纹身翩然翱翔空中，赤色羽毛闪烁烈焰的光泽。魔煞浓郁粘稠，几乎要凝为实体，伴随着灼热的刀光如闪电靠近。
可我想....事在人为。
瞬间的判断，沈怆诗思绪万千，只是握住荏苒没有动作。没想过抵挡，更不愿出剑对刺。
烈火几乎灼进心口，却犹如描摹轮廓般在恰到好处的距离略微停滞，一个刀花旋转逆转方向，穿过半边赤红衣衫上盛开的红色百合花。
“那可是你的祝福，区区天界，还能杀了我？”鲜血染红花朵的金边，长刀从后背穿出半段，他像没事人一样缓缓松开刀柄，扬起戏谑的笑，手指靠近她的脸，怕给她染上手中鲜血，如常不曾触及，“傻瓜......我已经伤你一次了，怎么连挡都不挡。”
“到底谁才是傻瓜啊！！”
吼声破了音，泪水不断擦去溢出却依旧填满眼眶模糊视野。指尖不顾他怯懦躲闪躲闪去寻他的手，一点点攥紧：“为什么？”
他说过，只有他才能杀了他自己。
“这点痛算不了什么，我一人拦下过百万魔族大军呢。”他依旧笑着，答非所问，语调却越来越低沉，泪水自眼角滑下，颤抖从身体蔓延至指尖，终于鼓起勇气似的抚摸她的面庞。
“有点，想去看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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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和过去变得不一样？”意气风发的少年丢掉手里攥着的狗尾巴草，侧目看她，红衣灿烂如火，“要不...我给你取个新名字？嗯.....沈——怆——诗怎么样？既然不想当创世神，就把这称呼倒过来念。”
“你这取名技巧一点长进都没有，我得给你起个绰号表示‘感激’。”少女指尖点了点他的额头，“你这么喜欢叽叽喳喳，不如......叫你小红鸟怎么样？不许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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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生气了～你看，洗色池已经恢复平静了。我？我这不是好好的.....”少年一手捂着颈侧，笑声也掩盖不住些微震颤。
少女沉默不语眉头微蹙，三两步与他贴近，去扯他肩头的衣裳，力道不小，动作却极小心。
“啊哈哈哈......一点纹身而已，唉？别扒我衣服！嘶！我承认，我承认是有点痛.....只有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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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我，面对百万魔族也未必能赢。他命数早就尽了。”白色人影挡住身后被几支长枪贯穿身体的少年，看着垂眸不语的少女，抬手欲安葬少年身躯。
少年却指尖微颤，有了醒过来的迹象。
“这种祝福？小诗你…”神情瞬间变得冰冷，人影眉头紧锁，话语间带上威压，四周大片未干涸的血液蓦然尽数渗进泥土。
“必要的牺牲，必要的牺牲。反正牺牲的不是你，只是平平无奇的数字！！！”少女抬头怒吼，紧握到指甲刺破手心的拳头放松开来，试图将他推开，只得到纹丝不动的回应。她便侧面绕开，小心翼翼蹲在少年身边。
“我不是创世神，我只是——沈怆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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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族小城一片狼藉，无数顾家人倒在血泊里。杀戮迷了青年的心智，如火的眼瞳里只倒映出嗜血的疯狂。
他们掳掠孩童，肆意改造组合血脉，罪无可恕。
他是怪物，是杀父弑母的怪物，是罪人孕育的怪物。
可她说：“和我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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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全都想起来了，关于他的一切。你不是说想要活下去吗？凭什么，凭什么放弃生命？我可以救你的，只要......
失血过多的眩晕打断逞强的念头，泪水落在嘴里，咸的：“小红鸟....别逗我，我经不住的.....真的，求你了。”
“求你了...南焱......求求你告诉我只是玩笑......”
赤色发丝逐渐枯萎成比原本更加枯槁的色泽，顾南焱痴念着少女拢在腰间的温度，凤眼疲惫地张开闭合，尽力捧着她的脸颊，落下一吻，眉眼间只是歉疚。
“对不起，要害你做噩梦了。”
烈焰完全化为灰烬，竟冷得全身发凉。
沈怆诗的动作僵硬在最后一刻，识海一片空白，浑身上下只有眼泪接连不断地从眼角鼻翼落下，耳边什么也听不到了，视野里剩下余烬的黑棕。
好像她也随那火变成了灰烬。
“南焱，你的身体一直都很烫，但现在...真的好凉.....南焱。”
“你答应过我要好好活着的。”
明明冬天已经过去了，为什么还如此冰冷呢？今天的雨.....是什么节气？
我....原本是能做到的吧？我明明能救下他的。
是不是我犹豫了......为什么要犹豫？为什么最开始不反抗？为什么.....为什么我还那么顺从沐枫的话？
早该反抗的，早该说服沐枫的！不，不对，如果我不那么急着来卫倾州，我不急着复仇，他不会卷进来.....为什么不能晚点，我就那么急着带着他去送死吗？！！
左手五指深深插进发髻里，强行倒着扯出发簪，若非今日发髻简单，恐怕早就被簪子带着扯出几缕发丝来。可动作并未停止，手指缠上发丝，不曾感受疼痛似的胡乱撕扯，坚固的头发陷入皮肉，其余不堪重负被扯断联系。
“我只是想让所有人都活下去！我只是先让所有人都活下去而已啊！！！”
思绪混沌，唯有发丝被扯断的疼痛让她勉强清醒。凭什么，每次都无能为力。
“沐诗。”
她听见声音木然回头，被冰凉的手尽全力小心地擦去些泪水，握住手腕放回身侧。
“我不是沐诗，我叫，沈怆诗。”沈怆诗闭眼摇头，右手仍旧紧紧搂着南焱的腰，过度的哭泣把声音变得断断续续，“你也是神，对吧，求你了，救救他，无论什么代价。”
“他死，火灵珠修复，彻底化解末日的仪式才能进行。”沐枫闭眼，不敢看她的神情，语调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坚定。
“哈哈哈哈哈.....这是规矩，是吗？那你也杀了我吧，我去陪他，这不会破坏规矩。还是说，你不想我死？”少女笑着哭泣，双眼已红了一圈，两只手一起抱住顾南焱，精神恍惚。
“慕容厝等你比试，魔族百姓的未来还在你手里。”沐枫不知如何安慰，尽可能柔和神情，能想到的只有条条桩桩陈列在前的事实，一时竟也有些口不择言。
魔族....百姓。沐枫的话提醒了她，沈怆诗抽泣颤抖，苦笑着试图摇头，却发现根本无法跨越内心的鸿沟，用力的双臂微微放松，直直盯着眼前的身体被零星火焰吞没，变成完好无缺的赤色灵珠。突如其来的想法脱口而出——
“我想要守护他存在过的土地。”
“今天是什么日子？”
“...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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