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翎关于上古星舰设计图的建议,被老林团队如获至宝地接了过去。几天后,温翎再次踏入“铁王座”核心区时,看到几位工程师正围着一个全息投影,激烈讨论着基于他提供的思路设计的新型能量适配方案。老林看到他,破天荒地主动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温翎走到正在监督原型机装甲板安装的缪维桢身边。巨大的机械臂吊装着厚重的合金板,发出沉重的嗡鸣。
“我还有一个问题,”温翎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噪音,“在黄泉锈港,那场针对我的刺杀。我一直以为是联邦内部,比如瞿北辰或者‘星焰’派系要除掉我。”
这是温翎第一次将这个问题挑明说,因为他知道他们已经到了需要坦诚的地步。他需要为自己的留下找出坚实的理由。
缪维桢没有回头,目光依旧追随着那块缓缓就位的装甲板,仿佛那才是宇宙中最重要的事,但他的下颌线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
“是温寻弋陛下的命令。”缪维桢的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天气,内容却石破天惊。
温翎感觉周围的噪音瞬间远去,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他猜想过无数可能,甚至怀疑过缪维桢自导自演,却唯独没想过主谋会是赛良国的皇帝,自己的亲叔叔。
“他需要你死在一个‘恰当’的地方,由一个‘恰当’的凶手承担,以此激化国内对联邦的仇恨,缓和联邦清理赛良的决心,顺便再清除你这个可能威胁他与其子女地位的正统继承人,”缪维桢继续说着,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入温翎的认知。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会听到黑暗的真相,但亲耳听到这个答案,温翎的心脏还是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带来一阵窒息般的闷痛。
“那你呢,”温翎追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绿眸紧紧锁住缪维桢,“你又算扮演了什么角色,为什么不杀我。”
“我是那个把刺杀变成一场戏的人。”缪维桢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陈述别人的故事,“我接到了命令,但我选择了利用它。我引导陛下派来的人动手,再亲手‘阻止’他们,嫁祸‘星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向联邦内部倾轧的假象。既保全了你,也为我后续在锈港的行动铺平了道路,同时,也让温寻弋暂时无话可说。”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温翎,仿佛要将他看穿:
“我利用了你濒死的危险,达成了我的目的。现在,你还觉得留下是正确的选择吗?”
“你的叔叔想杀你,而救你的人,也同样在利用你。”
这番坦诚,比任何谎言都更具冲击力。他将自己最不堪的、最精于算计的一面,连同血淋淋的皇室阴谋,一起**裸地摊开在温翎面前。
温翎沉默了。他看着缪维桢,看着这个在权力漩涡中行走于刀尖的男人,他为了更大的目标,可以毫不犹豫地将自己也作为棋子摆上棋盘。这很冷酷,很残忍,但是——
“如果你当时严格执行命令,我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温翎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你选择了更复杂、更危险的方式,保住了我的命,也推进了你的计划。”
他抬起眼,直视缪维桢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那里面有着痛苦,但更多的是清醒,“我厌恶被利用,但我也看重结果。至少,我现在还站在这里,有机会去弄清楚这一切,有机会和你一起改变它。无论是联邦,还是赛良那个腐朽的皇座。”
这一次,他没有回避缪维桢手段中的暗面,也没有被亲叔叔的背叛击垮,而是选择理解和接受这黑暗背后复杂的动机,并看清了自己未来必须面对的道路。
缪维桢的瞳孔微微颤动。他预想过温翎的愤怒、崩溃或是恐惧,却没想到是如此快速的冷静和近乎破釜沉舟的决绝。这种理智的接纳与坚定的同盟,比单纯的谅解更让他心弦震动。
就在这时,阿缘端着一些点心走了过来,似乎是给工程师们准备的。她感受到两人之间凝重而特殊的气氛,脚步顿住,有些不知所措。
温翎却自然地对她笑了笑,伸手接过托盘:“谢谢,正好有点饿了。”
他拿起一块能量饼干,递给缪维桢,“你也需要补充体力。”
缪维桢看着递到眼前的饼干,又看了看温翎那双清澈依旧、却多了几分深沉和坚韧的眼睛,他沉默地接了过来。
凯斯医生甚至远远地朝这边举了举手中的咖啡杯,像是在隔空为某种蜕变表示见证。
缪维桢咬了一口饼干,味道很普通,甚至有些干涩。但他咀嚼得很慢。
他看着温翎转身与老林讨论起技术细节的侧影,看着他在得知亲人的背叛后,依然能迅速站稳,并将目光投向更远方的身影。这个青年,在他布下的迷雾与刀锋中,没有被击碎,反而淬炼出了更坚韧的内核,然后选择与他并肩。
基地的生活逐渐形成一种独特的节奏。
温翎除了在"铁王座"学习与实践,也开始更深入地参与基地的日常。他发现老林不仅要维护庞大的机械系统,还负责基地一部分老旧但核心的能量分配网络维护。
这天,老林正在检修一条穿过狭窄管廊的主能量线路,需要一个身形相对清瘦的人进去拆卸某个故障节点,温翎主动请缨帮忙。
就在他专注地拆卸着复杂的能量耦合器时,管道外的老林突然说:"耦合器第三卡扣要逆时针四十五度再拔。"
温翎依言操作,果然顺利取下。他递出零件时,老林粗糙的手指无意间擦过了他的右手虎口和食指内侧。
老林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抬起眼,目光像探照灯般扫过温翎那几处皮肤——那里有着一层薄薄的、却无法忽视的茧子,那不是摆弄仪器或练习乐器能形成的痕迹。
温翎察觉到老林的目光,心里咯噔一下,但脸上依旧维持着平静:"林师傅?"
老林收回目光,低头继续工作,只含糊地说:"手法很熟练。"
但这细微的互动,并没有逃过刚刚走过来、要找老林确认某个部件规格的缪维桢的眼睛。他的目光在老林瞬间锐利的眼神和温翎故作平静的脸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温翎那只刚刚收回的手上,眸色深沉了几分。
之后几天,一切如常。直到一次基地内部的小型防卫演练。罗砚组织基础武器熟悉课程,使用的是老式能量手枪。
轮到温翎时,他拿起枪,姿态看似生疏,但在进行静态靶射击时——尽管他刻意控制,甚至故意让前两发子弹略微脱靶——缪维桢和罗砚几乎同时注意到了他举枪时那瞬间沉稳的肩臂,扣动扳机时异常稳定的手腕,以及调整呼吸时那种难以伪装的、属于射击手的本能韵律。
尤其是第三发,他似乎是下意识地,几乎没有任何瞄准停顿,手腕微动,能量光束便精准地击穿了靶心。完成后,他才像是猛然惊醒,立刻露出了一个"侥幸"的表情。
罗砚的机械义眼闪烁了一下,没说话。缪维桢则抱着手臂,靠在墙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课程结束,人群散去。温翎正准备离开,缪维桢叫住了他。
"殿下。"
温翎回头。
缪维桢踱步到他面前,距离很近,目光落在他脸上:"我记得皇室的电子记档显示,您在罗酆时,每周都会去皇家剧院上小提琴课。"
温翎的心微微提起:"是,可惜资质愚钝。"
"是吗,"缪维桢轻轻笑了一下。他忽然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温翎右手虎口的薄茧:"这琴弓握得,倒是练出了点别样的功夫。"
温翎抬眼,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双深褐色眼眸,知道瞒不住了,抿了抿唇道:"在那种地方,总得有点防身的东西,总归不能真的只靠一腔善心理想活下去。"
缪维桢凝视着他,看着那清澈眼眸中一闪而过的锐利。他想起温翎在锈港的冷静,在废星的快速学习,以及此刻被戳穿后的镇定。
他收回了手:"藏得不错。"
语气平淡,但看着温翎的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深邃。
缪维桢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停下:"下次演练,用七号靶,移动靶。让我看看你的'小提琴'到底拉得怎么样。"
温翎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无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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