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王座深处，一场特殊的演示正在进行。
老林启动了他和温翎合作改进的能量适配器原型。随着一阵低沉的嗡鸣，原本连接着不同年代引擎部件的测试平台稳定地亮起蓝光，能量流顺畅得不可思议。
"效率提升百分之十七，"老林的声音带着罕见的兴奋，"应力峰值下降近三成。"
围观的工程师们发出赞叹。罗砚的机械义眼快速闪烁，记录着数据。连一向沉稳的凯斯医生都微微颔首。
温翎站在人群中，安静地观察着运行数据。这些天他几乎泡在工坊里，与老林团队一起攻克技术难关。他注意到缪维桢独自站在稍远处的阴影里，目光专注地落在测试平台上。
就在这时，基地主屏幕突然切入紧急通讯。
画面里是一位面带倦容的联邦议员——属于"星焰"派系的雷焕。
"维桢，"雷焕的声音透着疲惫，"北辰星系爆发大规模抗议，三个资源星宣布停止向中央星域输送能源。总统府下令镇压，但......第七舰队抗命了。"
指挥中心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联邦的内部分裂已经公开化。
缪维桢缓步走到屏幕前："你们的立场？"
“我们需要武器，”雷焕直言不讳，“可靠的，能对抗中央舰队的单兵装备，你承诺过的。”
“三天后，老地方交货。”缪维桢切断了通讯。
他转身时，目光与温翎相遇。那一刻，温翎在他眼中看到了某种复杂的情绪——不是喜悦，而是一种沉痛的决绝。
"看来我们的产品要提前投入实战了。"缪维桢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清晰可闻。
当晚，温翎在资料库查阅上古星舰设计图时，无意间发现了一个加密分区。系统权限似乎对他格外宽松，让他能够访问一些本应受限的区域。在一堆技术文档中，他找到了一份标注着"神经接口研究早期资料"的文件夹。
正当他准备打开时，资料库的门无声滑开。
"这么晚还在用功？"
缪维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温翎下意识关闭了正在浏览的界面，转身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睛。
"只是有些技术细节需要确认。"温翎平静地回答。
缪维桢走近，视线在温翎刚才关闭的界面上停留了一瞬："看来你对神经接口技术很感兴趣。"
"在罗酆科大时接触过相关研究……当然，也是秘密进行的，"温翎谨慎地选择着措辞，“安东尼博士的项目让我意识到，这项技术的潜力与风险同样巨大。”
"安东尼……"缪维桢轻轻重复这个名字，嘴角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那个联邦派来的技术传教士。他永远不明白，在赛良，技术从来不只是技术。"
这句话让温翎心头一动。他想起在罗酆科大时，自己就隐隐感觉到安东尼的研究背后另有隐情。现在看来，缪维桢对这一切了如指掌。
"所以你早就知道安东尼的研究？"
"我知道很多事情，"缪维桢的目光变得深远，“包括你在罗酆科大的每一个选择。”
就在这时，阿缘急匆匆跑来："部长，罗砚姐在C区通道发现异常空间波动，怀疑是联邦侦察舰。"
缪维桢的神色立刻恢复锐利："启动伪装程序，全员进入一级战备。"
警报声中，他看向温翎："你的星图知识该派上用场了，跟我来。"
在前往指挥中心的路上，经过那片观景台时，缪维桢突然停下脚步。舷窗外，一颗联邦所属的资源星正发生着剧烈的能量爆发，像垂死星辰最后的闪光。
"看，"他轻声说，"旧秩序正在崩塌。"
温翎望着那片星尘，又看向身旁的男人。这一刻他明白，缪维桢不仅仅是在建造武器，更是在为即将到来的乱世做准备。而他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这个计划的一部分。
当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通道尽头时，资料库的某个加密终端自动亮起，屏幕上闪过一行小字：“访问记录已清除——权限确认：缪维桢。”
指挥中心内，全息星图在中央投射展开，代表着那艘不速之客的红点正谨慎地在星骸带边缘游弋，像一头嗅探着猎物的鲨鱼。
“它的扫描模式很特别，”罗砚的机械义眼与主控系统相连，数据流在她眼底飞速掠过，“不是常规的广域扫描，而是针对性的能量特征探测。他们在找什么具体的东西。”
“铁王座的能量波动，即使经过屏蔽，在近距离下仍有可能被这种精度的探测捕捉到。”老林的声音从通讯频道传来，带着背景的金属摩擦声，“必须引开它，或者……让它永远闭嘴。”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缪维桢。
他站在星图前，身姿挺拔如松，深色制服衬得他肤色愈发冷白。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正专注地凝视着星图上的红点，指尖无意识地在操作台边缘轻轻敲击，这是他深度思考时的习惯。
“主动出击风险太大，可能暴露基地位置。”缪维桢终于开口，声音冷静，“我们需要一条路，一条能让我们悄悄离开，或者必要时能设下陷阱的路。”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温翎身上：“殿下，你之前提过的，关于上古引力航道的知识。”
温翎走上前，与缪维桢并肩站在星图前。他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微弱热量，以及那缕熟悉的、带着雪松与冷金属气息的味道。他深吸一口气，将杂念摒除，指尖在星图上轻点，划出几条黯淡的、几乎被遗忘的轨迹。
“这些是旧殖民时代开拓者使用的原始引力航道，大部分已经废弃，被更高效但也更受监控的常规跃迁航线取代，”温翎的声音清晰而稳定，他操作星图的手指灵活而准确，“但它们的引力信标可能还在低功率运行。如果我们能重新激活其中一条，或许能制造一个短暂的能量漩涡，干扰甚至误导那艘侦察舰的传感器，让它以为这只是星骸带常见的能量乱流。”
他一边解释，一边快速调出复杂的航道计算公式。那一刻，他专注的侧脸在星图光芒的映照下，仿佛在发光，那双翡翠般的眼眸里闪烁着智慧与自信的光芒。
缪维桢凝视着他，眼神深邃，其中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激赏。他注意到温翎在阐述专业领域时，那份从容不迫的气度，以及指尖划过星图时，那种与生俱来的、对宏大空间的敏锐直觉。
“哪一条最合适？”缪维桢问，声音低沉，距离近得几乎在温翎耳边低语。
温翎感觉耳根有些发热，但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指尖停留在一条蜿蜒穿过密集星骸区的航道上：“这条，‘暗流小径’。它的路径最复杂，背景干扰最强，而且它的末端靠近一个不稳定的脉冲星残骸。如果操作得当，我们甚至可以利用脉冲星的周期性辐射爆发，给那艘侦察舰一个‘惊喜’。”
一个大胆而精妙的计划。指挥中心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消化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缪维桢沉默了足足十秒，他的目光从星图移到温翎脸上，那审视的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灵魂。
温翎毫不退缩地回视着他，绿眸中是一片清冽的坚定。
“罗砚，按照殿下标注的坐标，计算激活‘暗流小径’引力信标所需的能量和路径。”缪维桢最终下令，语气果断，“老林，确保能量核心能支撑这次操作，必要时可以动用‘铁王座’的部分备用能源。”
命令一条条下达，整个基地高效运转起来。
当主要人员各自领命而去，指挥中心暂时只剩下他们两人时，缪维桢忽然向前一步，拉近了与温翎之间本就不远的距离。近得温翎能看清他长而密的睫毛，能数清他眼角那几不可查的细纹，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自己的脸颊。
温翎的心跳骤然失控，胸腔里像是揣了一只躁动的鸟儿。他抬起头，望进那双深褐色的眼眸，此刻那里不再是深不见底的寒潭，而是翻涌着某种炽热的、他从未见过的情绪，有认可，有欣赏，还有——
“我……”温翎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有些干涩。
缪维桢抬起手，这一次，他没有隔着衣物，而是用戴着白手套的指尖，极其轻柔地拂开了温翎额前一缕汗湿的金发。那动作小心翼翼，带着一种近乎珍视的意味。手套冰凉的丝质面料触碰到皮肤，却激起一片火热的战栗。
“不必说。”
缪维桢阻止了他未出口的话，他的目光落在温翎微微张开的、色泽浅淡的唇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深邃得几乎要将人吸进去。
“等这件事结束。”他话未说尽，但其中蕴含的承诺与未尽的意味，让温翎的心脏狠狠一颤。
他没有再靠近，也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只是深深地看了温翎一眼，便转身走向主控台，恢复了那个冷静自持的指挥官模样。
但空气中弥漫的那份张力，以及额头上残留的、那冰凉而温柔的触感，都清晰地告诉温翎，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温翎站在原地，平复着过快的心跳，看着缪维桢指挥若定的背影，唇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他伸手，轻轻碰了碰刚才被触碰的额角，那里仿佛还残留着那份克制而珍重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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