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行知来之前看过虎口岭的地图，心中大概有个方向，知道虎口岭西北边缘生有瘴气，猫着腰与季隐真快速前进，像两只行动矫健的动物，却因为多了几丝鬼鬼祟祟，又不像了。
他们从蛛丝地过来，倒是抄了近路，离瘴气地很近，大约一里多便到了。
白色的瘴气浮在空中，两人也并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安全还是不安全，停顿一下，才迈步走了进去，只是步子慢了许多。
一入瘴气林，一股闷热裹挟了霍行知。
或许是长时间低头的缘故，霍行知觉得自己脑充血了，又是热感卷席，脑袋又重又晕，走在路上，身周忽然感到一阵浸入血肉骨头的凉意，本应该是舒爽的，霍行知却无端打了个冷颤，背部的汗毛一根一根立起来，有鬼似的，瞬间精神了。
霍行知咽了口口水，被有鬼的想法吓到了，想安慰自己那是错觉，可那冰冷的凉意还在，他无论怎么骗自己都成功不了，此时安安静静的不语更加重了诡异的气氛，便张口与季隐真说话，想打破现在的害怕：“果然是林子深处，越往里越冷，冷得我鸡皮疙瘩都翘起来了。你冷不冷？”
季隐真道：“是阴气。”
“阴气？”霍行知蓦然响起埋尸地，心脏一紧，忙贴紧季隐真，道：“不会是湘西瘟疫后，丢下来的尸体吧……”
季隐真拨开面前的灌木，霍行知顺着季隐真拨开的地方看出去，一面高崖，玉弓似的弯月挂在郎朗夜空中，明亮非常。崖底，土地湿粘，草木茂盛，一片黛绿。
那黛绿中，一座黑色的小山拔地而起，黑色本是最不明显的颜色，应该与林子融为一体，但那暗淡的月光照在上面，却使这座小山荧光照人，黑到发光。
季隐真看得仔细，霍行知跟着他细细瞅了半晌，登时瞪大眼睛。
这哪是什么莫名出现的小山，而是森森骨头堆起来的巨大死人山！
死骨上的衣物皆被腐蚀殆尽，死骨却是一年比一年崭新，唯一没变的是，他们依旧在那里累着。
霍行知说话都不利索了，指指崖上，指指死人山，又怕自己的动作冒犯了他们，忙把手缩回来，磕磕巴巴道：“他们，是从那上面扔下来的吧，咱们现在怎么办，这些尸体十几年都没有腐化，骨头还是黑的，是不是，变成鬼了……？”
霍行知最后一句话几乎是贴在季隐真耳朵上说的。
季隐真扭头看他。
季隐真说话时总直勾勾盯着别人的眼睛，说完才移开眼睛，有时候说完眼睛还是不移开，总是把霍行知看得不好意思，于是率先移开眼睛。
季隐真道：“这地方阴气重，死尸还有怨气，怨气也很重，两者遇上，前者成了死骨不腐，后者怨气越重，死骨就会越新越黑。你真胆小。你连这都害怕吗？”说罢合上灌木，就近靠着树坐下，也不等霍行知回不回他，道，“我要休息一会儿。”
霍行知瞧他脸色确实不好，脑中想道：“季隐真先挨了一棒子，本来就受了很重的伤，又因为我惹火了蜘蛛怪，硬把那怪物杀了。我现在不做点什么，真是不知道感恩了。”
抿抿唇，霍行知背对着季隐真，将自己的里衣脱下来，蹲到季隐真身边，道：“我把你伤口包一下吧。”
季隐真似是难受得紧，靠近才看到额头与鼻头上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听到霍行知的话，仰了仰脖子，才缓缓睁开眼，道：“不要。你该离开了。”
霍行知喜欢听季隐真说话，声音清清泠泠的，非常好听。就算说出这么疏离的话，他也只是心里牢骚一下，也不真觉得怎么样，道：“你帮我，我帮你。你来还是我来？”
倘若不理他，季隐真隐隐觉得，霍行知会强硬上手。他现在提刀与人过几招都费劲，定是打不赢的，权衡片刻，自己脱了上面的衣服，一半挂在腰间，一半与肩上的伤口粘合在一块儿，脱不下来。
霍行知见状，按住季隐真的胳膊，另一只手便拔了束发的木簪子，将脸贴紧，借着薄弱的月光，仔细瞅着，一点一点将布料挑开。
他这辈子真没做过这么细致的活，又怕挑到肉，又怕挑快了衣服粘着肉拉出一块新伤口，总之还是怕季隐真觉得疼，虽然这么大的伤口已经疼过了，但小疼也算疼。
他如此为他着想，倒被季隐真嫌弃了，道：“你真慢，我来吧。”
眼看着他拽着衣服便要一把扯下来，霍行知赶忙按住他的手，道：“你伤口好不容易结痂了，被你一扯又流血，我快点就是了。”季隐真身上的疤痕不少，少有几道规规矩矩的刀剑伤，大多是些乱七八糟的疤痕，大概就是这么生拉硬扯下来的。
不论是蛛丝还是狼牙棒的伤口，霍行知都一致当做是他的原因导致季隐真留下伤口，一个处理的塞一个仔细。那里衣也撕成了条状，绑在季隐真身上。用之前还特地悄悄闻了下，没有异味，绑的时候，怕季隐真嫌弃却不好意思说，就主动凑上去道：“没有味儿。”
季隐真没理他。
霍行知一想，也是。季隐真被虐待了这么多年，哪还会嫌弃这些。便乐呵呵的继续包扎。
霍行知包完之后，探头一看，季隐真头靠着树，呼吸匀称，竟然是睡着了。
霍行知在其身侧瞧着他，心中念道：“睡着倒是比醒着好，醒着虽然也不凶，但总是冷冰冰的。”想着，将手中最后一条布叠成块儿，轻轻拭去季隐真脸上的细汗与血迹，余光中，季隐真搭在腿上的手掌虚虚合着，里面似黑似红，霍行知疑着心，缓缓把手掌推开，竟又是一道蛛丝伤，切进半个掌面，还在渗血。再深一点，这是手便会一分为二，加上身上大大小小的蛛丝伤口，共二十二道，可见当时苦战艰难。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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