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阳光从窗口灌进屋内,由于刚刚的翻找,黄色的光束中灰尘在肆意起舞,坐在床尾的母女二人落在阴影中,画面似是静止般。
冯琦手中拿着匣子,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匣子里的东西怔怔出神。
匣子里装的不是任何名贵的玉器摆件,而是十八根尖细的金针,数量不少,不过加在一起也轻如牛毛,与其他古董比起来,这十八根金针甚至显得有些寒酸,这木匣子说不定都比针值钱。
“妈妈,你看清楚了吗?这确实是你曾经的陪嫁吗?”
冯琦从中取出一根针,示意夏禾去看。
“你看这根针的孔眼都不见了,这可是你八岁那年偷偷翻出来,非要拿着刺绣给掰断的。”
夏禾接过那根针,确实上面孔眼的位置已经没有了,不过时间久远,断截面被磨得很圆滑,看上去不像是被外力折断。
“这十八根针是你外祖母当时给我的,看上去像金,其实是铜炼制的,铜比金好保管些也坚硬些,这针也不适合刺绣,不过是你外祖母看我喜欢刺绣,特意打磨出来留个纪念罢了。我当时还挺宝贝,后来有了你,还想着等你出嫁了再把它给你做陪嫁,谁曾想兜兜转转几百年,竟然又到我们手中。”
“你说这个后来是怎么传下来的?难道是朗哥哥后来成亲传给他的孩子了?还是被二叔三叔传下去了?”
这个问题冯琦没法回答,她只知道,这东西既然又到她手里,她是怎么也不会拿出来的。
“阿鸢,这个说什么我也不会给夏正泰的,这是你外祖母给我的,这么多年还能到我手里,我一定要好好保管。”
不用冯琦说,夏禾也不会把这十八根针交给夏正泰,只是她得想套说辞,毕竟在现代,这针是夏正泰母亲给他的遗物,怎么说都应该还给夏正泰。
夏禾思来想去一夜,都没想到什么好的借口,第二日,只能硬着头皮去酒店找夏正泰。
她在楼下买了些水果带上楼,谁知她到楼上敲半天门也没人开。
夏正泰不在,他几年前的旧手机已经开不了机,她没法联系夏正泰,站在房间门口等了半个多小时,也没见人回来。
夏禾只得离开,巧合的是,酒店门口,夏禾正好遇到才从外面回来的夏正泰。
夏正泰还穿着昨天那身衣裳,天气这么热他也没换衣裳。
“爸爸。”
夏正泰正低着头往酒店里走,听见夏禾的声音,他才抬头,夏禾看着他,没由来的心中一酸。
夏正泰停住脚步,“嗯”了一声。
“爸爸,去哪的?”
“想找找看,有没有工作。”
看他的样子就知道结果,夏禾并没有问他工作找得怎么样。
她柔声道:“爸爸,我昨天去超市买日用品,忘记帮你买换洗衣服还有手机了,我们一起去商场,把这些都给你备齐吧。”
“不用,我身上这件衣服昨晚洗过了,是干净的。”
“走吧,还是买两身衣服,找工作的事不着急,我也会帮你看看的。”
夏禾很想上前挽住夏正泰的胳膊,但是她靠近夏正泰后,还是没有伸出手。
她将水果丢在前台,打车带着夏正泰去了一家商场,手机、换洗衣物全都一次性给他备齐。
夏正泰全程没怎么说话,随便夏禾买什么,他都没有开口。
夏禾觉得很奇怪,她印象中的夏正泰性格跟现在完全不同,印象中的夏正泰爱玩爱赌,狐朋狗友一大堆,是个话很多的人,可如今站在自己旁边的人很社恐,话少得可怜。
进监狱一遭换了个人?
中午夏禾带着夏正泰在商场的一家餐厅吃饭。
“爸爸,你喜欢吃什么?”
“你就点你喜欢吃的就好,我随便。”
夏禾点了红烧排骨,油焖茄子,土豆炖猪脚,麻婆豆腐,炖鸡汤。她和服务员点菜时,夏正泰一双眼一瞬不瞬盯着她看。
夏禾感受到对面人打量的眼神,看向他,“是我点的菜不符合你胃口吗?”
夏正泰摇头,不是不符合他的胃口,而是完全就是他的胃口。
“我把我的手机号存进你新手机了,有事情就打电话给我,工作的事不要着急,慢慢来。”
很快饭菜上来,四菜一汤,盘子被清得干干净净,夏禾只吃了一点点,所有菜几乎全是被夏正泰吃了,他吃得很香,看着他风卷残云般解决掉所有饭菜,夏禾怕他没吃饱。
“爸爸,是不是不够吃。”
夏正泰有些不好意思,唇角扯出一抹浅淡的笑容。
“够了,够了。”
吃完饭,夏禾送夏正泰回酒店。
才进房间,夏禾就让夏正泰坐下,她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终是开口道:“爸爸,那个,就是昨天说的匣子,妈妈没找到,那个红箱子也不在了,可能是很多年前就被她扔了。”
夏禾不是个会说谎的人,她说这么几句话,眼神飘忽不敢看夏正泰,右手食指在鼻下来回蹭了蹭。
“不在了?不可能,那个箱子她不会扔的,当时她就非要带走那个箱子,怎么可能扔掉。”
“就是,真的没找着,不骗你。”
夏正泰若有所思地盯着夏禾,夏禾眼神躲避他,不敢与他对视。
“行,你说丢了就丢了吧。”
“你说丢了就丢了吧”,这话翻译一下,就是我信你个鬼,夏禾抬头看了夏正泰一眼,见他神色如常,心下略微松了口气,只要她不较真,她还能稳得住。
人家的金针被她和母亲私藏下来,确实有些对不住他,夏禾嗫嚅着对夏正泰道:“对不起爸爸,妈妈确实是不小心弄丢的,她说了,你今后只要有需要,她能帮上忙一定会帮。”
“你认识夏鸢吗?”夏正泰驴头不对马嘴的一句话,将夏禾定在原处。
“你说什么?”夏禾震惊地瞪大双眼,脑子里一团浆糊,这人问她认识谁?夏鸢?她没听错吧?
“夏鸢,你认识吗?”夏正泰再次问她,吐字清晰,字正腔圆,夏禾确定自己没听错。
“你,你是谁?”夏禾僵硬地与夏正泰对视,看着那双眼睛,那眼神逐渐与记忆中的一双眼睛重合。
那是她曾经最依赖,最信任的眼神,是对她殷殷期盼的眼神。
夏禾全身血液往上翻涌,身体开始不受控的轻颤,她心跳如雷,惊喜震惊瞬间爬至她心头,她颤颤问道:“是,父亲吗?”
夏正泰提着的一口气陡然呼出,眼眶瞬间染红,“是阿鸢啊,是父亲的阿鸢啊。”
夏禾眼泪如破堤的洪水倾泻而出,她两步向前一把抱住夏正泰,嘴里喃喃喊着:“父亲,父亲......”
惊喜来的太突然,两人抱着痛哭不止,久久无法平静。
夏泽富对于夏鸢来说已经离开四年,这四年是天人永隔,是此生不复相见,却不曾想,去世的父亲竟然有一天会以这种方式与自己见面。
她甚至不敢睁开眼睛再看一眼夏正泰,她怕是自己的幻觉,双眼哭到红肿,也不愿撒开抱着夏正泰的双手。
“父亲,真的是你吗?不是老天爷在哄我吧?”
夏正泰轻拍着夏禾后背,“是父亲,阿鸢,真的是父亲,我是夏泽富,不是夏正泰。”
再次听见夏正泰肯定的话语,夏禾一颗心终于落回实处。
她松开夏正泰,视线落在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上,开始畅快地大笑起来。
“父亲居然又活过来了,哈哈哈哈哈......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
“阿鸢,阿鸢,你先别激动,快跟父亲说说,你是怎么来的?”
夏正泰不敢让夏禾再这么情绪激动,安抚着让她坐下好好说话,夏禾被夏正泰强行按在了座椅上。
“父亲,你说得不准确,不是我怎么来的,而是我和母亲怎么来的。”
夏正泰腾地一下站起,“你说什么?你母亲也来了?她在哪?”稍一思考一思考又道:“是冯琦?”
夏禾此刻已经镇定下来,反倒是夏正泰开始在暴走的边缘,她将夏正泰按坐回椅子上。
这才悠悠道来:“对啊,我和母亲一起穿来的,那十八根针其实找到了,不过母亲不想拿出来,所以我方才骗了你。”
“哈哈哈哈哈......”
猝不及防的笑声,吓得夏禾一个激灵。
“太好了,我们一家三口竟然团聚了,没想到啊,没想到,这是什么天道轮回,老天爷可真是开眼了。”
夏禾坐在一边傻乎乎地笑,是啊,老天爷可真是开眼了,哭过笑过,两人情绪逐渐归于平静。
“父亲是怎么认出我的?”
“你是我女儿,父女连心,从昨天看到你就有种熟悉感,今天你点的菜全是我爱吃的,还有你说谎时的小动作,你身上是不是还带了你常制的安神香?”
夏禾从包里拿出两根安神香,冲着夏正泰就竖起大拇指。
“父亲,厉害啊!”
她本意是怕夏正泰从牢里才出来会不适应睡不着,自己和冯琦又私藏人家母亲留给他的遗物,心中有愧,所以想着带过来送给他,能让他睡个好觉。
可是刚刚她说完匣子被冯琦扔掉后,夏正泰的反应让她很心虚,准备赶紧离开,也不敢再说安神香的事。
谁知道夏正泰鼻子这般灵敏,竟被他闻到味道了。
两人聊了一下午的天,夏禾才知道,夏泽富四年前去世后,再睁眼就躺在了牢房的床上,变成了夏正泰。
所以夏正泰来到现代一共四年,但是这四年一直在坐牢,他对外界完全陌生,这也是他后来拒绝夏禾去探监的原因,怕自己露出破绽。
说倒霉也挺倒霉,穿越过来就在狱中,独自一个人到异世,还是在那样的环境里一呆就是四年,可想而知他用了多久去消化心中的惶恐与不安。
不过,如今想来一切值得。
对于夏泽富的死而复生,夏禾还是难以抑制心内的喜悦。
“父亲,也别住酒店了,回家住吧,母亲知道了,估计也要高兴疯掉。”
“好,就是夏正泰和冯琦离婚了,我这么住过去会不会不太好?”
“哎呀,没关系,现代社会开放得很,再说了,明天你俩明天就可以去领结婚证啊,担心什么。”
两人收拾好东西,也没提前给冯琦打电话,直接打车回到紫庭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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