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乖乖

虞安娜意料之外的答案。

一个不到四十的高中校长,真的会没有一丝一毫向上爬的野心吗?

林禄存没有多说,作为普通朋友的虞安娜也不会厚着脸皮追问。

每个人心中都有无法轻易袒露人前的角落,虞安娜有,林禄存也会有,适可而止也是一种体贴。

不过细想一下,“喜欢”其实也是情理之中的答案。

所有人都说,学校是学生们的象牙塔,把一切真实社会里的风霜雨雪隔绝在外,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不必操心温饱,无须为生计所困。

父母和国家拼尽全力,为孩子们撑起不经风雪侵袭的安稳一隅,学校,是每个人人生最初的理想国。

事实上,学校又怎么不算是老师们的“象牙塔”呢?

有国家和政府托底,公立学校里老师们的工资总是虽迟但到,不必担心业绩不达标,不必忧虑单位倒闭,只要不犯下大错,安安稳稳总能到老,退休以后还能有准时到手的退休金。

工作环境相对单纯,每年的教学任务大差不差,日日面对的不过是单纯无害的青少年,岂不快哉?

虽然这两年教师行业似乎将要被开除出铁饭碗的行列,但林禄存早就工作多年,估计也不会受到什么影响,每天骑着荧光粉小电驴上班的生活还能持续好几个十年。

虞安娜细想一圈,总觉得自己的观点过于片面,始终不敢开口附和——她又见过多少世面呢。

“我不行了。”行至半山腰,她拽住领先她半步的林禄存选手的手臂,气喘吁吁地弯下腰。

她似乎察觉自己还是弯腰弯得过于费劲儿,于是改为双手拽住林选手的前臂,把上身的重量都坠在他的胳膊上。

林禄存被扯得歪了歪,咧开嘴:“能穿这个鞋走这么久,我就不笑话你了。”

虞安娜蹲在地上,还是执着地坠着他的手臂。

洞洞鞋真正的主人果然很厚道,歪着身子站在原地,并且没有让虞安娜听见他的笑声。

“漂亮姐姐,你是在耍赖吗?”一张巨大的肉肉脸挤进虞安娜的视野里——是一个戴着小黄鸭渔夫帽的卷发小男孩儿。

虞安娜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我没有。”

“骗人是不好的。”小卷毛撇着嘴,“我都看见了,这个叔叔已经歪在这儿很久了!”

虞安娜和小卷毛面面相觑,谁也不说话。

“你得叫我阿姨。”虞安娜无法辩驳小卷毛的话,于是马上把自己的辈分升级,企图用从前老妈教训自己时惯用的“长辈说的话都对”的强盗思维震慑小孩儿。

林禄存笑而不语。

“你的爸爸妈妈呢?”虞安娜实在是受不了小卷毛正气凌然的视线。

“我和他们比赛,看谁先到山顶,”小卷毛看了看自己的电话手表,在她跟前叉起腰来,“他们像蜗牛一样!”

“你真厉害,走得这么快。”林禄存俯下身来看着小卷毛。

“谢谢叔叔!”小卷毛笑得有牙齿没眼睛,“山顶上有很好吃的山水豆腐花,姐姐你不要耍赖啦,快上去尝尝!我先走啦,拜拜!”

虞安娜朝他挥了挥手,小卷毛回赠她一个蹦蹦跳跳的背影。

“那个小孩的父母怎么这么放心他一个人?”虞安娜终于站起身来,等眼前那一阵黑过去了,才看向一旁歪了很久的林禄存。

“他手上的儿童电话手表是带定位的,”林禄存看了看小孩儿离开的方向,“他爸妈的手机上可以看到他在哪儿,而且我听他的口音,估计也是本地人,应该来过很多次。”

“哇,还好我小时候没有这种产品……”虞安娜感叹,“要是我妈发现我每天放学都躲在榕树头那块儿,肯定会打断我的腿。”

林禄存皱了皱眉:“你到那里做什么?”

“去看老头儿老太太赌钱。”她无所谓地说。

“你小时候的爱好还挺别致。”他笑起来。

“你不知道,他们输钱以后会说很多粗口,很有意思,我偷偷记下来很多。”虞安娜很得意。

“记下来做什么?”林禄存又问。

“和艾米对骂。”虞安娜想起小时候次次在吵嘴中落败的艾米,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啧啧啧……”林禄存摇摇头,“真人不露相啊。”

“艾米每次骂不过我,就会叫我鸡婆。”她接着说。

“那你管她叫什么?”他好奇地问。

“猪婆。”虞安娜一脸真诚。

一旁的林禄存仿佛被这个惊人的词语按下暂停键。

“噗,”他突然低下头,单手捂住自己的脸,“不行……”

虞安娜不明就里,歪头盯着他。

“别看我……”林禄存猛地扭过头,一连串猖狂的笑声从他的身体里蹦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个称呼有这么惊为天人?”

虞安娜赶紧把遮阳伞挡在两人的面前,隔绝开其他游人好奇的视线——当他们循着癫狂的笑声看过来,就只能看见一把遮阳伞、一双不合脚的黄色洞洞鞋、一双白色运动鞋,以及四条人类的腿。

多么机智。

林禄存不知道发了什么病,继续往山顶走的一路上都在断断续续地笑,以至于善良的虞安娜女士已经放弃维护他的形象,只坚持用伞挡住自己的脸。

“哎哟,”他终于一路笑到的山顶,“我不行了,口渴。”

“像您这样的,去青山旅游应该很难回来。”虞安娜已经对他的笑声感到麻木。

青山精神病院——全国驰名——您值得拥有。

“年轻人,你总是让我大开眼界。”林禄存终于成功做到不带笑声地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老人家,您总是让我一头雾水。”虞安娜呛声。

“请你吃山水豆腐花。”他丢下话,转身又去排起长队。

“谢谢,不要冷的。”她看了看那边汹涌的人头,没有跟过去。

半小时后。

虞安娜单手接过滚烫的豆腐花:“你不吃吗?”

“我要了冷的,”林禄存接过她手里的遮阳伞,撑在两人的头上,“来的路上喝完了。”

“谢谢,我该想到的。”虞安娜舀了一勺子豆腐花,小心地吹着气,等她感觉差不多了,就用嘴唇轻轻碰一下,然后心满意足地吸进嘴里。

“那小孩儿说的真没错。”她眯起眼。

林禄存看着她水润润的唇,弯了弯眼睛:“的确好吃。”

这天,虞安娜最后的记忆结束在坐上林禄存的车五分钟以后。

她的朋友任劳任怨地开车,她却没心没肺地睡着了。

艾米告诉过她,她经常说梦话——希望她短暂的睡眠不会终结她和林禄存之间的友谊。

等虞安娜神清气爽地醒来时,已经是端午小长假的第二天中午。

她睁开眼的下一秒,微信电话响了起来——是远在美国留学的无发女人肖于菲打来的视频电话。

“哦——我的小安安——”肖于菲在视频那头鬼叫起来,“你们那儿不是中午了吗?”

“嗯,”虞安娜艰难地睁开眼,“十二点过。”

肖于菲把脸凑近手机:“你可一向早睡早起啊,快说,昨天干什么去了?”

“和朋友出去玩。”虞安娜在这边只能看到她眼睛里走了位的美瞳。

“玩儿了一天?”肖于菲终于把手机镜头拉开,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八卦表情。

虞安娜懒懒地点了点头。

“谁啊?”肖于菲好奇道,“别告诉我是陈奶奶。”

“陈奶奶还在至尊旅游团呢……”虞安娜又眯起眼。

“你这个样子……”肖于菲极快地眨眨眼,美瞳一下子就归了位,“不会是跟对方玩儿什么床上的小游戏了吧?”

“去死。”虞安娜有气无力地骂了句。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肖于菲嚷嚷起来,“你背着我找谁玩儿了!男的女的!”

“男的啊。”虞安娜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嘴里倒是理所当然的语气。

林禄存是个什么性别是什么很难看出来的事情吗?

她完全忘了肖于菲根本不知道这个人。

“啊——”肖于菲十分夸张地尖叫起来。

“他长得帅不帅啊?”

“帅。”

这是个无需思考的问题。

“你们玩儿得很大吗?怎么累成这样?”

“嗯。”

在小长假第一天选择出行、吃饭吃得撑到喉咙口、穿着洞洞鞋和吊带在烈日下爬山、在朋友开车时呼呼大睡……

如此偏离老妈教诲和虞安娜往常生活习惯的行为,的确是玩得很大了。

“第一次感觉怎么样?”

“累。”

累死了累死了,怎么会有人愚蠢到穿着不合脚的鞋子爬山呢!

“时间长不长啊?”

“长。”

早上九点多出门,晚上不知道几点回的家,时间怎么能不长呢?

“哇啊啊啊啊啊啊——”肖于菲再次尖叫起来,“他他他他尺寸怎么样?”

虞安娜感到莫名其妙,睁开眼问:“什么尺寸?”

不过是去喝早茶、去爬山、去吃饭,也没有去裸奔啊,哪里就涉及到尺寸问题了?

“什么什么尺寸?”肖于菲比她更莫名其妙,“男人能有什么尺寸问题?”

虞安娜的脑筋终于在此刻转动起来:“我怎么会知道这个!”

“你都用了你跟我说你不知道!”肖于菲瞪着她,“别跟我说你不好意思看啊女人。”

“天哪,你在究竟在想什么?我没事儿研究这个做什么,我是个正经人。”虞安娜坐起身来。

“你们昨天不是做了吗?”肖于菲问。

“你……”虞安娜气得一下子没找到台词来回答她,“我们就是去吃了两顿饭去爬了个山!仅此而已!”

“果然,”肖于菲长叹一口气,“我的小安安还是我的小安安,虽然你终于决定自己搬出来住让我很欣慰,但你果然还是那个乖乖安娜。”

虞安娜给了她一记眼刀。

肖于菲早就对虞安娜的眼刀免疫,自顾自地边描眉毛边说着话,“不过你乐意和帅哥一起出去玩也算是一件令我高兴的事儿了。”

“那你可别太操心了。”虞安娜靠在床头上,继续看肖于菲化妆,“眼线画得不错。”

“那人多少岁啊?干什么工作的?”肖于菲转而查起户口。

“比我大十来岁?是虞杰森他们学校的校长,”虞安娜答,“就是朋友,你别想太多。”

“嗯?校长?”肖于菲显然很感兴趣,“这么年轻的校长啊……等会儿,我上网查一下,我得看看他长啥样。”

“可以啊!”肖于菲笑得非常猥琐,“帅得杠杠的,学校官网挂出来的证件照都这么抗打,我批准了,你可以和他玩儿。”

虞安娜笑出声来:“你有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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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路路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