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上，池夙昏昏沉沉地如常来上学，睡过去一节语文早自习，正预备着再睡一节不知道什么课的时候，忽然听得讲台上的舒老师拍了拍桌子：“孩儿们都醒一醒，我有个重要的事情要说。”
他四下望了一圈，看着确定每一个昏昏沉沉的小脑袋瓜都迷迷瞪瞪地看向自己，这才清了清嗓子开口：“孩子们，距离高考只剩下两周的时间了，有一个话题我需要和大家谈谈。咱班那些在谈恋爱的，就好好谈着别分了；那些没谈的，就先忍忍别谈了。”
池夙听得精神起来。且不说关于“早恋”这一话题和自己很是有些息息相关，这样的话竟然是从以宽松开明出名的舒老师口里说出来，也足以说明什么问题了。
“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池夙不由得先嘀咕了一句，头往后靠了靠，小声问曲令仪，“哎，你消息灵通，你知道什么内部消息吗？”
曲令仪打了个哈欠：“不知道，等会下课之后我出去问问。”她向来都是这样消息灵通，实在是因为好朋友遍布各年级各班，人脉太广，很多事不想知道也很难。
很多情况下，就连舒老师想知道一下班级里同学的恋爱近况，也要向她这个情报头子请教两句。曲令仪也乐得当这种“双面间谍”，便总是暗中帮同学们给班主任递两句话，久而久之甚至成为了他们班师生双方秘而不宣的一条信息渠道。
正所谓“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
讲台上舒老师还在总结陈词，叹着气说：“从前我都不管你们这些，知道你们都是大孩子，心里有数。只是现在高考在即，你们也要有分寸，不要为情情爱爱的事情干扰到学习。这是对你们自己负责，也是对你们喜欢的人负责。”
池夙揉了揉脸，仍然困得要死，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先继续补觉。
听着下课铃醒来的时候，曲令仪果然已经不在自己的座位上了。她既然拥有这种对搜集八卦的敬业精神和人脉能力，池夙相信就算她之后不去造火箭而去当狗仔，肯定日后也能做成行业顶尖。
不过话又说回来，造火箭去探索其他星系的秘密这种事情，也算是一种信息的收集活动。从这个角度上来说的话，本质上是不是和搜集八卦殊途同归呢？
揉揉眼睛让自己勉强清醒一点，池夙开始着手应付刚刚到手的新鲜出炉的练习卷子，给自己晚自习提前减减负。刚飞快地做了三道选择，忽然感觉到自己头顶投下一道阴影。本来就不算专注，这时候自然而然地便从试卷当中抽身出来，抬头一看是秦殊。
最近秦殊主动找自己的情况好像变频繁了？这应该不是错觉吧。
“给你。”在池夙开口问秦殊的来意之前，秦殊已经从衣兜当中开始摸索。池夙好奇地看着他手上的动作，便看见他从衣袋里摸出一个棒棒糖出来。
“呀，葡萄味的啊！”池夙惊喜地接过来，三下五除二拆开包装一把怼进嘴里，声音含含糊糊的，“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味道的？”
“昨天。”秦殊言简意赅，“你、曲令仪。”
池夙想了想，脑海里浮现起曲令仪打趣和自己争最后一支葡萄棒棒糖的记忆，不由得恍然失笑：“你的观察力还真好啊！”难怪上课也那么认真，学习成绩也那么好。
“嗯。”
池夙笑嘻嘻的，还要再多调戏秦殊两句，门口曲令仪已经气喘吁吁地回来了：“我回来了！”
她站在池夙另一侧过道上的位置上摆着手平复了许久的呼吸，这才迎着池夙好奇的目光慢慢开口：“可累死我了，我打听到了，我跟你说——等会儿，你哪来的棒棒糖？”
池夙得意地朝着仍然站立旁边的秦殊指了指，嘿嘿一笑：“秦殊给我的！”
曲令仪抹了一下脸，倒也没露出太惊讶的表情，只是看着秦殊笑了笑。
秦殊：“嗯，没有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是要管你要糖的意思。”曲令仪摆了摆手，“回归正题，继续说那个八卦的事儿。我已经打听完了——秦殊，你也想听八卦吗？”
秦殊看向池夙，表情好像带着点不知所措。
看样子秦殊还没面临过“被分享八卦”这样的情况，一时之间竟然好像宕机了。池夙忍不住遮住脸偷笑两声，随机清了清嗓子对曲令仪正色道：“这样吧，咱们委婉一点，使用代称，A和B。”
“我能不能用G和……啧，还真不行，两个人首字母都是G。”曲令仪叹了口气，飞快地看了一眼教室前面的钟表，眼看着没有多少时间了，加快了语速飞快道，“总之A和B分手不是班主任棒打鸳鸯，是B实在扛不住舆论压力，他觉得自己担当不起拖累A成绩下降这样的罪名，所以提了分手。”
池夙听得渐渐明白过来，这故事的主角竟然是龚鸣玉。倒是也巧，昨天怎么就让他们两个撞上了现场直播呢？
而且，昨天刚看了直播，今天竟然就有了后续。
这头曲令仪却是深吸了一口气：“听说A今天状态也还算好，好像没太难过的样子。只是我觉得……唉，我觉得这回B可得伤到A的心了。这样的分手理由，未免有点太自私了点。”
池夙没跟上曲令仪跳跃的脑回路，摸了摸下巴，诚恳提问：“怎么说？”
“要我说你这个情商可真是……”曲令仪吐槽到一半，目光扫过旁边还站着个秦殊，把自己的狠辣发言咽回去，好声好气地说，“难道A不是背负了比他更大的压力吗？在这种临近高考的时候，不想着一起想办法分担面对，自己临阵脱逃，实在是很没有担当。说到底，他根本不是真的喜欢，就是嘴上说说而已。这种喜欢只是在乎自己的感受，根本不考虑对方的想法。就像舒老师说的，不负责任！”
池夙道：“你说的是有点道理，但是换个角度来看，他们两个能分手对A也是个好事了嘛。这种事情，早分手早圆满嘛。也就是分开了而已，还能影响到哪里去？喜欢不喜欢的，长痛不如短痛嘛！”
“只是不谈恋爱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人不谈恋爱也能好好的。今天喜欢，明天就不喜欢了，这种事也是常有的嘛！”说完，他笑着看秦殊，“秦殊，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秦殊表情还是懵懵的，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点头，附和着“嗯”了一声。这个“嗯”有些不同，拖得比往日长一些。
曲令仪翻了个白眼：“池夙你少偷换概念，秦殊你也少助纣为虐，你们两个少沆瀣一气。”
池夙为之鼓掌：“不愧是咱们班语文第一，这成语水平相当高了可以说。”
“你的倒装句水平和打岔水平也相当高了可以说。”曲令仪没好气地竖了个大拇指。
上课的铃声已经响起来了，曲令仪直接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去了。秦殊还站在一侧，表情呆呆的，目光落在洁白无瑕空无一物的墙壁上，专注中又带着恍惚。
池夙看他这种样子就觉得好笑又可爱，忍不住戳戳他的腰。秦殊立刻好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一样后跳了一步，无辜又疑惑地看着池夙。
“上课铃都响了你没听到啊？人傻了啊？还是说听八卦这种事情超出你的语料库范围让你CPU过载了？”池夙笑嘻嘻地调侃他。
秦殊看看表：“哦。”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这节又是语文课。池夙例行公事地犯困打瞌睡，最多看在班主任的面子上尽量坐着睡不趴着睡。曲令仪把握地理位置的优势，仗着自己身材瘦小，蜷在池夙身后把他当挡板睡觉。这是他们两个长久以来养成出来的打盹的默契。
对于这两位，在最后的这点时间当中，一个是没有进步空间，一个是没有进步可能，班主任不得不选择视而不见，顺便安慰一下自己：让孩子们能在语文课上多补一会觉，对他们上其他课也是有帮助的是不是？
于是他目光重新落回到自己最忠实的听众——秦殊的身上：“秦殊，你来回答这个问题吧。”
本就鸦雀无声的教室里面依然寂静无声。
“秦殊？”
这回秦殊果然捧着卷子乖乖地站起来，班主任刚刚忐忑的内心得到了些许的安慰，满怀信心地正要给自家这位得意弟子点鼓励的眼神，结果发现对方的目光也没有落在试卷答案上面，而是茫茫然地看着自己。
得，看来刚才是溜号了。
虽然这种事情发生在秦殊身上实在是有点稀奇，毕竟他可以说是全班上下最专注的孩子。高中时光已经走到第三年了，还没有哪科的老师和自己说过这孩子上课溜号的情况。
这天上下红雨的事儿被自己赶上了。
不过，也可以理解，一根弦崩了这么久，都快到头了松弛一下，倒也正常。
想到这里，他又把自己给开解明白了，缓和着语气尽量温柔说：“太累了吧？没事儿，那我直接来讲这道题……”
没回答上问题的秦殊看上去心情并不怎么好，坐下之后还是只握着笔，班主任观察了半天，也没见到他落笔写出来半个字。
孩子是有心事了。班主任抹了把脸，先把注意力集中回当前的课堂内容当中。
等下了课，看着秦殊这孩子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呆呆的不挪窝，班主任下意识看了看课表。接下来两节是物理化学，那就还是先让孩子先好好听课，等中午看看情况再聊聊。
池夙自打在语文课上睡着了之后，便再也没醒过来，一直到整个上午最后一个下课铃响起，这才在周围同学们喧闹去吃饭的动静当中悠悠醒转。
稍微揉揉眼睛清醒一会儿，班级里同学们就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了。曲令仪的吃饭搭子今天也上课，所以她一早就和搭子双宿双飞去了。
秦殊倒是还在座位上。
池夙想了想。这两天他和秦殊相处的时间几乎要比过去一个月的时间都更要多了。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距离产生美啊！这回自己表了白之后距离拉近得有点太快了，步子太大走得就不踏实，更何况现在俩人还不算是正式在一起。
还是得慢慢来，不能追得太紧了。
下了这样的决心，池夙立刻抓着饭卡就起身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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