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条斯理地揭开外卖盖子,把卤味拌进炒河粉,代一沅这才给易知尧拨去电话。
对面一接起,他就在这头假模假样地哭:“易知尧,你这个臭男人!你在外面究竟还有几个好弟弟?”
“放心,拜过把子的只有你。”易知尧这段时间一直在为夜市的推广做准备,学到不少网络段子,拿捏起代一沅那叫个游刃有余,“我是九你是三,我除了你还是你。”
他淡定地撸着脚边爱宠“两块”的狗毛,提醒道:“明天你早点来我办公室,咱们再商量商量。”
“行啊。”口技大师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模仿起磨刀声,“你要敢得罪我,我就把你小时候的丑照打印一千张,贴满你们单位食堂,让你再也吃不上一顿安生饭!”
“不敢不敢。”唯一听众脸色未变,嘴角透出笑意,囫囵认着错,“代哥别发威,明天这事儿肯定能妥善解决。”
一声“哥”,让代一沅瞬间破功。他笑得倒进沙发,也不介意别人拿他当“Hello Kitty”。
缓了半天,他恢复正经,再度叮嘱:“易老弟,我现在挺满意99号的,你可不许给别人啊。”
“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易知尧语气笃定,不露破绽,“是你的,总会是你的。”
安心地睡过一觉,代一沅难得这么早起床。
他站在镜子前,把头发全都朝后梳,扎成个半丸子头,露出清晰的面部轮廓。
用洗面奶搓洗完毕,他掬起一捧水再润了润脸,边涂面霜边欣赏起自己的美貌。一双荔枝眼圆润得可爱,卧蚕也狠明显,鼻梁又高又挺,M嘴亲和力满分,精致的下巴带着点中性美。
代一沅戳了戳自己若隐若现的酒窝,把笑容收回去,换成最常用的酷拽表情。
翻出衣柜里最霸气的长风衣套上,他狠狠心往鞋里塞了第二块内增高,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等代同志到达交战地点时,盟友正跟敌方聊得火热。
见另一当事人也露面,王晁依旧坚持自己的意愿不松口:“易中队,小代老师,我是不可能放弃这个铺子的。”
“这可由不得你!”代一沅甩出备好的摆摊所需材料,径直拉开易队长的抽屉翻合同。
易知尧轻松捏住代一沅的手腕,抽出二十元现钞递给王晁:“小晁,麻烦你去门口帮我买包烟,剩的钱我请你喝饮料。”
王晁瞥了呲牙咧嘴的发怒猫猫一眼,才接过钱出门。
对于仅剩的铺位,代一沅志在必得。不等脚步声消失,他就拉着易知尧要赶紧签合约。
易知尧将他摁在椅子上,将旁边的矿泉水塞进他手里:“你先听我说。”
“不听!你如果想我让给他也可以。”代一沅面带不爽,内心小算盘打得噼啪响,“让6号把铺位转给我。”
易知尧拿起保温杯,吹开面上飘着的碎茶叶,喝掉大半杯润过嗓子,才对着面前倔强的后脑勺讲:“王晁的家庭情况,我就不跟你赘述了。我只跟你讲一点,他摆摊基本全年无休。我见过那么多摊主,论踏实肯干他能排前三。”
好哥们老是夸别人,搞得代一沅心情更不佳。这感觉像极了他爸指着他没拿满分的试卷说“你得向十项全能的邻居多多学习”。
他转过身来,双手环抱在胸前,睨易知尧:“我天天守着铺子也没用啊。我的陶瓷摆件是艺术品,不是人人欣赏得来。”
易知尧也不绕弯子,直白地讲:“所以你不如和王晁共用一个摊位,占他的便宜。你想偷懒的时候,让他帮你守着二维码就行。那样你想去哪儿晒网就去哪儿晒网,收入也不会有太多影响。”
代一沅听完他的想法,眼中露出赞赏之色。这主意很符合他的做事准则,看来自家兄弟还是向着自己的。
易知尧趁胜追击,再下一剂猛药:“我替他做担保。如果你们合用摊位这段期间,你有什么损失,我赔你相应金额。”
“你要是敢再骗我,我就把你珍藏的手办全砸咯!”代一沅仰起脸,要听他的保证。
“代哥,要不这样……”易知尧面不改色,在人爽点上蹦迪,“我以买单权起誓,你俩之间要是出问题,今年的约饭都由我结账,可以了吧?”
看着干饭拍档脸上的温和笑容,代一沅也放下心来,大方地答应道:“行,那我这回就让让你呗。”
王晁采购归来,挨着代一沅坐下,把香烟和糖果分别递给两人。
易知尧把共享摊位的想法再提过,问:“你们还有什么意见吗?”
“能少付一半租金,我觉得可行。”王晁解开上衣衣扣,从内袋取出用塑料袋包好的证件。
代一沅嗦着棒棒糖摇头,拿起笔就签字。
眼瞧着三方将达成一致,王晁突然开口提要求:“代老师,我租的房子被房东卖了。你家小区离夜市近,可以把空房间借我住吗?我可以帮你打扫清洁、洗衣服,也能替你出摊。”
王晁这段小词儿,说得格外流利,不像是临时想的,像早就背好的,连对方家有几间房都知道。
代一沅冷哼出声,心知中计。
易老狐狸!老奸巨猾的家伙!居然两边出谋划策!怪不得说话那么有底气!
王晁和易知尧对视一眼,又磕绊着补充:“我能帮你准备一日三餐,我还会修家具,搬重物也没问题……”
“呵呵,当然可以。 ”代一沅磨着牙冷笑,夹枪带棒地回答,“啧啧,还是易中队招数百变啊。”阴阳怪气完,他按住王晁的大腿,做出总结,“老王,要我说,咱俩真不如人家看得长远,就是老老实实听指挥的命!”
易知尧不怒反笑,有种大势已定的淡然。
他收起中性笔,从容地带二人走流程、缴费用,用合约将他们捆绑在一起。
走出办公楼,外面的太阳已经晒得人睁不开眼。
王晁推着自行车,亦步亦趋地跟在代一沅后边。
“你在跟蜗牛百米赛跑吗?”代一沅拿手挡在额前,回头呼唤即将掉队的傻大个,“饿死了,先找个餐馆吃饭去。”
王晁赶到斑马线旁,主动说:“我买菜给你做吧,你想吃什么?家常菜我都会一点。”
“王大人,时代变了呀!”没吃早饭的人肚子早就响个不停,一心只想赶紧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等你折腾完两盘菜,我可能头发都白了。”
“青椒炒肉,西红柿炒蛋,都很快能做好。”
“嘘,别废话!我请客!”没耐心再听他唠叨,代一沅拽着王晁衣袖,把人拖进最近的一家餐厅。
要换做王晁自己,肯定不会走进这么高档的西餐厅。
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讲都很新奇。
他坐在椅子上四处打量,最后把目光停在角落的儿童乐园,一脸羡慕地自言自语:“饭店里竟然能建这么长的滑梯。”
朝那方向看了眼,代一沅继续点餐:“要两份牛排,青椒肉丝披萨,小食拼盘,扬州炒饭,两杯饮料,谢谢。”
等服务生下完单,他才指着王晁问:“帅哥,你们店的儿童游乐设施,两百多个月大、一米九高的宝宝能玩吗?”
“啊?”服务生愣了半天才答,“抱歉先生,我得问下经理。”
“不用不用,麻烦你了。”王晁连忙摇头阻拦,健康的面部肤色也开始泛红。
代一沅逗人计划大成功,对着他边拍手边大笑。
某人眼大肚子小,每样东西都尝过两口就饱了。
王晁怕代一沅等太久,不由得加快了干饭速度,进入狼吞虎咽模式。
“你觉得不好吃就算了,别硬塞。”代一沅闲得无聊,捣蛋地抽出根牙签,试图把它竖直立在食指上。
“不能浪费。”王晁把对方剩下的炒饭收割完,露出个腼腆的笑容,“我刚看到了,这一小份就要36块。”
牙签落地,代一沅长叹口气。
估算了下王晁解决全部菜品所需的时间,他索性把注意力放向窗外,在心底点评每个过路人的穿搭。
不知过了多久,他把视线从窗外收回,才发现对面的人在默默擦眼角。
哎,虽然大男人示弱可耻,但这招对他最好使!
代一沅皱着眉,把厚厚一叠餐巾纸塞人手里,不嫌扎手地去摸对方脑袋,词穷道:“你看看你……撑傻了吧?”
“小代老师,你比易中队形容得还要好。”王晁用那深邃的眼睛望着他,瞳孔里似乎还闪着泪花,“跟我妈妈一样。”
“我像你妈?”
“超级加辈”的代一沅半是疑惑,半是惊讶,脱口而出道:“我像你妈!”
王晁用手抹了把脸,自顾自地把话讲完:“我上次吃薯条是高三那年冬天。我妈破天荒给我点了个儿童套餐,耐心陪我吃完。”
“土死了你!”代一沅无意打探对方家庭情况,但也不想打击王晁的倾诉积极性。他揉揉太阳穴,让人继续说。
“她给我讲了家里情况,劝我放弃高考出来打工。”
王晁眼眶又泛红,低下头停顿片刻才讲:“小代哥,跟你和易队长相比,我确实没有太多文化,有很多东西都不懂。如果我说错话或做错事,你可以直接骂醒我。”
王晁此般模样,很像代一沅教过的那些小朋友。
以前他在小区里开过陶瓷工作室,专门教小孩儿做杯子碗碟。
他教人的耐心并不多,时不时会把人训哭。他对哄人更是一窍不通,只会在一旁递纸等小朋友自己平复情绪。
久而久之,就再也没有家长愿意把孩子送到这里来,他的店铺也宣告倒闭。
心理防线被层层瓦解,代一沅双手交叉抱胸,给人定规矩:“咱们现在共用一个摊位,也算是合伙人,什么事都商量着来呗。你也可以免费住进我家,但在我的房子里就得全听我的。明白吗?”
王晁乖乖点头,表示没有异议。
代一沅去付账,王晁在门口等。
过了会儿,他护着约有八个月大的肚子,小跑着来到王晁车前。
“圣诞老人刚路过,托我给乖小孩送个礼物。”
代一沅一掀开衣摆,花花绿绿的海洋球就往车筐里滚。
可惜某位直男不解风情,直言道:“可现在是三月份。”
代少爷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伸手往人胳膊狠掐了一把,为自己鸣不平:“我口水都说干了,才跟经理要来的!你就不能说句我想听的?”
丢下这句话,代一沅甩开“土包子”,大步往反方向走。
王晁拎着打包盒调转车头,紧跟上新房东的脚步,郑重地开口:“谢谢你为我做的所有让步,我会永远记在心里的。”
代一沅被哄成翘嘴,还要犟两句:“嘁,谁稀罕呀。你要真感谢我,就推我回去吧。”
他一笑,王晁也笑,想也没想就同意他的无理要求:“没问题啊。”
王小工任劳任怨,卖力从旁边推着车。
代老板侧坐在自行车上,快乐地当着甩手大爷。
灿金色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照拂着行进在回家路的两人。它温暖得像晒过的被子,散发出一股幸福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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