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攥着腰间箭囊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却梗着脖子往前凑了半步,“我不找哥了,就跟你去。”
“胡闹。”
轩辕萝抬手要敲他额头,指尖却被他轻轻攥住,他掌心温温的,带着点江边水汽,指腹蹭过她指节时,像有细羽在撩。
“我不胡闹。”他声音放软了些,眼尾垂着,倒显出几分委屈,“你穿成这样,荟荷楼人杂,我跟着才安全。”
他瞥了眼她身上的白色的晋襦,红曼陀罗绣在纱衣下,影影绰绰的,像燃着的小簇火苗,“再说……我也想看看卫琼妃跳的舞。”
轩辕萝被他攥着指尖,抽了两下没抽出来。夜风吹过巷口,红灯笼晃得更厉害,把他耳尖那点红映得格外清楚。她忽然低笑一声,反手捏了捏他的手背。
“还没满弱冠就学大人听曲?”
花永慕被她捏得手背一麻,慌忙松了手,指尖却还悬在半空,像被烫着似的没处放。
“谁说听曲是大人的事?小丫头都知道卫琼妃跳得好,我看看怎么了。”
“哦?”轩辕萝挑眉,眼尾的笑意在灯笼光里晃,“不许去。”
甩掉花永慕后轩辕萝来到荟荷楼到,果然在最热闹处,三层的木楼缀满了琉璃灯,光从雕花窗棂漏出来,把楼下的石板都染成了暖黄。
门口立着一个穿青苗服的苗族女子,怀里还抱着一只紫貂,见她过来,眼尾扫了一眼她的脸,眼睛突然一亮,没怎么拦。
“公子好生俊俏,看戏还是听曲?”
“听说卫琼妃今夜有舞。”轩辕萝摸出块碎银递过去,声音压得粗了些,故意学了点本地口音。
那苗族女子捏着碎银在指尖转了转,眼尾的笑意更深了,引着她往侧门走时,指尖不经意蹭过轩辕萝的袖口。
“公子来得巧,卫老板的舞刚要开场。只是正座满了,委屈公子去偏阁坐坐?”
偏阁在二楼角落,隔着层竹帘,正好能看见戏台。轩辕萝刚坐下,就听见台后传来弦乐声,细细的像春蚕啃桑叶,周遭的人声忽然静了静,台帘被一只素白的手掀开,卫琼妃踩着鼓点走了出来。
真是如天神下凡一般的美貌,她体态适中,身形修长,腰细如束,领口处露出白皙的皮肤;略施脂粉;眉尾微微翘,呈现出一把剑的形状,嘴唇红润,那双眼睛就更别说了。
她梳着凌虚髻,头上戴着金色的花钗,青蓝色点翠蝴蝶,钗象牙白的玉簪;身穿黑色丝绸里衣,外穿合欢色直据,上面还绣着优昙婆罗花;下裙佩戴着翡翠佩鱼。灯光落在她脸上,竟比台上的琉璃灯还亮些。
轩辕萝指尖抵着桌面,目光却落在那苗族女子的背影上,她往后台走时,腰间挂着的银饰叮当作响,那纹样不是寻常苗寨的花样,倒和她在苗寨见过的、吴太启手下人腰间的令牌有些像。
正思忖着,忽然听见台下一阵低低的喝彩,她抬眼望去,卫琼妃正旋身,裙摆旋开时竟有细碎的光点从裙角落下来,像落了场星星雨。
弦乐陡然转急,鼓点“咚咚”敲得人心头发颤。卫琼妃足尖一点,竟轻盈地落在台中央那面铜鼓上,鼓面蒙着整张牛皮,被她踩得微微下陷,却稳当得像踩在平地。
她反手将外披的合欢色直裰一解,抛向空中,直裰散开时,内里黑色丝绸里衣更衬得肩颈线条利落,腰间优昙婆罗花绣纹随着动作若隐若现。
鼓点再变,她忽然旋身。那对水袖原是藏在直裰下的,此刻随着旋身猛地甩开,竟是极淡的藕荷色,袖边缝着银线滚边,被灯光一照,像两道流泻的月光。
她手腕翻转,水袖忽收忽放,收时贴臂如缠,银线滚边蹭着腕间银钏,“叮铃”声混着鼓点;放时则直抒出去,袖角扫过鼓面,带起细碎的风,竟真像有昙花瓣随着袖影飘落。
最后一记余音在梁上游走,像蛇信舔过耳廓。满座屏息,只见卫琼妃单足立于鼓心,另一腿后折,水袖垂落如两道凝固的月光。她忽然抬眼,目光穿过竹帘,与轩辕萝隔空相撞。
那目光撞得极轻,却像淬了冰的玉簪,冷凉里带着点说不清的锐。轩辕萝指尖在桌面碾了碾,没动,只垂着眼皮看自己落在案上的影子,被竹帘筛得碎,倒像她此刻没捋顺的心思。
卫琼妃的眼尾没沾多少脂粉,却比台上那些画着浓妆的姬妾更勾人,尤其那双眼,方才在小丫头嘴里是能映出人影的玉佩,此刻望过来,倒像能把人的心绪都照得透亮。
台上静了片刻,卫琼妃先收了势,足尖在鼓面一点,像片被风卷着的优昙花瓣,轻飘飘落回戏台中央。她弯腰谢礼时,发间那只点翠蝴蝶颤了颤,翅尖的青蓝在灯光下晃。
“公子瞧入神了?”
身后忽然飘来句软语,轩辕萝没回头,听着脚步声停在身侧,是方才那抱紫貂的苗族女子。此刻她怀里的紫貂正蜷在臂弯里,黑葡萄似的眼盯着轩辕萝,鼻尖动了动。
“卫老板的舞,确是值得瞧。”轩辕萝声音仍压着,粗声粗气的,像个寻常的富家子弟,“只是瞧着面生,倒不像惠州本地人。”
女子笑了笑,指尖拨了拨紫貂的耳朵,“公子是外乡来的吧?卫老板四年前才来的惠州,一来就占了这荟荷楼。谁也不知她从哪儿来,只知道前儿个有个富家子弟想强留她,第二天那富家子弟的脸就被划了个稀巴烂。”
她说话时眼尾扫着轩辕萝的袖口,语气随意得像说街坊闲话,指尖却不经意地蹭过轩辕萝藏着紫竹箫的那只袖子。
轩辕萝心里警铃响了响,面上却装傻,挠了挠头,“这么厉害?那倒不敢乱瞧了。”
“公子怕什么?”女子嗤笑一声,眼尾的红痣跟着颤,“卫老板虽厉害,却不欺负老实人。”
“我自然老实。”轩辕萝把袖口往桌下一垂,顺势压住紫竹箫,抬眼时却带了几分少年人故作轻狂的笑,“只是不知,老实人要怎样才能再睹卫老板风姿?”
苗族女子掩唇,紫貂在她臂弯里抖了抖胡须,仿佛也笑。
“老实人……”她拖长了调子,目光却倏地一冷,“就随我来。”
轩辕萝指尖在袖中抵了抵紫竹箫的竹节,面上仍挂着那副涎笑,起身时故意踉跄了半步,活像个被美色勾得脚软的纨绔。“姑娘肯引路,自然是从命的。”
苗族女子没接话,只转身往阁后走,银饰在腰间叮当作响,步子轻得像踩在云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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