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2

禁军将皇宫搜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行凶的刺客。

永陵帝大怒,鞭笞了禁军首领,随后让卫士将自己的寝宫团团围住,水泄不通,连只蚊虫都飞不进去,将贪生怕死表现的淋漓尽致。

翌日一早,皇后宫中的竹青便匆匆赶来涵光阁。

时应皇轻摇手中缂丝绣花蝶漆柄团扇,斜倚在贵妃榻上,身边果盘里,还放着御膳房新研制的糕点。

如今整座皇宫都知道她即将和亲北翟,肩负着缔结盟约,不让北翟继续南下的重任,宫内最会见风使舵的宫人们,立即尽心尽责的伺候起来,衣食用度,不敢怠慢。

竹青奉皇后之命而来。

她上下打量一圈,确定时应皇完好,不会影响出嫁北翟和亲后,才长舒口气,抬起下巴,施施然说道:“福灵公主所求之物,已尽数备齐,待你登上和亲使团的马车后,自会有人交予你手中。”

这是怕她临时反悔,不愿替福宁公主和亲北翟?

时应皇浅笑。

不知为何,自永陵帝赐封号开始,竹青每次说话,必带封号,好似时刻都在提醒,她不过是沾了福宁公主时锦安的光的粗劣赝品。

时应皇放下团扇,她眉眼轻抬,不再与竹青虚与委蛇,直言道:“不行,我现在就要过目,别忘了,北翟求娶的可是福宁公主,而非我这区区冒牌的福灵公主,若是我不小心说漏了嘴……”

她的语气虽然轻柔,但说出来的话却满含威胁之意。

竹青脸色大变,被堵的气结于胸,却又发作不能。

如今北翟势如破竹,镇北侯战死后,朝中竟无一人能挡北翟铁骑,要是时应皇当真不管不顾的将顶替之事闹开,顾氏极有可能舍车保帅,将福宁公主送去息事宁人!

“好,今日便会派人将东西送来涵光阁,哼,福灵公主你自行保重!”竹青愤愤的甩下这句话便离开。

青鸢在旁急的直跳脚。

“要是惹恼了皇后娘娘怎么办啊!殿下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啊?”

这句话问到点子上了。

时应皇支起身子,沉声吩咐道:“去将傅勇唤进来。”

不消片刻,一身朝露霜寒的禁军守卫出现,他面上恭顺的跪地行礼,用了暗劲,膝盖并没有触地。

是个心中有恨,跪不下去的人,时应皇暗忖。

抬手屏退了欲言又止的青鸢,时应皇与傅勇独处一室,幸好涵光阁破落,没有宫女太监愿意来伺候,虽寂寥,却也没有别有用心的钉子。

“不知公主唤小人前来,所为何事?”

时应皇也不故弄玄虚,直言:“昨晚的刺客,其实是你吧。”

当——

飞来的茶盏打偏了寒光凌冽的刀锋,破碎的瓷片飞溅,划过眼神阴鸷的傅勇脸颊。

伤口处的血液慢慢往外渗透,沿着下颌的曲线蜿蜒而流,汇聚成一滴滴的血珠掉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滴答’响。

时应皇神色不变,仍慵懒的坐着。

重生后,她便练起了上辈子的武功心法,起步虽晚,但天赋异禀,进步神速,现在已经能够做到气劲外放,摘花飞叶伤人的地步了。

“林扶疏。”她叫破了傅勇真名。

自上而下,闪烁寒光的长刀,堪堪停在了时应皇头顶,林扶疏双目猩红,憨厚的伪装全然抛却,脸上是掩不住的恨,杀气勃然,他咬牙:“你有什么目的!”

时应皇扬唇而笑。

透窗而过的日光映照在她姣美的面容上,形成粼粼流转的光斑,阴影交错,让林扶疏看不透她的心思。

“你觉得……我发现了一个刺客,还冒着风险主动将他藏匿在寝宫,再屏退左右后单独点出刺客的真实身份,目的是什么?”时应皇反问。

林扶疏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越发扭曲。

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袭来,林扶疏感觉耳边所有的声音都被拉远,四周的景物像是被一层薄纱笼罩,可他悬停在时应皇头顶的刀锋却纹丝不动。

“深宫中的公主不应该有你这般精绝的武艺,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你既然出手遮掩,是想从我这家破人亡的丧家犬身上,谋求什么东西?”

有趣,时应皇深知,驯服桀骜的异才为己所用,就必须掌握谈话的主动。

“林扶疏,那你为自己取个假名傅勇,又是什么目的?”时应皇浅挑眉尾,“这般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单独你一人可做不到。”

此言一出,林扶疏立即反应过来,时应皇是看中了自己的能力,想要招揽他。

霎时收刀。

难怪她昨晚会说自己即将远赴北翟和亲,她是故意下套引他上钩!

“我不信你。”林扶疏保持警惕。

镇北侯家满门忠良,却被效忠的永陵帝抛弃,惨死沙场,林扶疏又怎么可能相信与永陵帝留着同一份血脉的九公主!

“你的信任对我来说,不过是水中幻月,要来何用?”

时应皇嗤笑,沏了一杯茶推给林扶疏:“只是我现在确实少一柄杀人的快刀。”

“你的刀,有兴趣一饮北翟单于的心头血吗?”

林扶疏神色晦暗,不复过去玉京城中,贵女们交口称赞的温润亲和模样,他思索良久,眼中逐渐满溢出狂色,嘴角勾起锋利的笑,仿若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

“三更已经迫不及待了。”

林扶疏把手中长刀置于桌上,三更是刀名,取义自‘阎王注定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之意。

如此杀伐的凶名,倒也配得上这柄神兵,时应皇心中如是所想。

“不过,它也愿意先用皇家血脉先试剑。”

时应皇直视林扶疏的眼,半晌,摇头说道:“我若是死了,你要如何靠近守卫森严的北翟单于。”

沉寂了片刻,林扶疏败退,时应皇说的没错,北翟不比雍国,如果不混进和亲使团,他几乎不可能靠近北翟单于,遑论刺杀报仇了,况且他现在还因刺杀永陵帝失败,被朝廷通缉。

只是……他仍有疑惑。

“你效忠的主子是谁,居然能让武力高绝的公主俯首,去覆灭时氏江山。”林扶疏静默了良久,沙哑着声音问道。

时应皇敛色,站起来俯视林扶疏,突然迸发出一股摄人的威势。

“这天下,蠢钝庸碌者众,何人值得我效忠?”

林扶疏喉结微动,心中惊悸,原来——她竟有争霸天下的野心!

何等大逆不道的狂妄!

“那你为何要自请和亲北翟,在宫中发动政变不是更快达成目的吗?”

时应皇傲然一笑:“然后继续成为世家操纵下的另一个傀儡皇帝?”

比谋逆更隐藏的野心露出狰狞一角,林扶疏心中的不服和仇视微收,侧耳倾听。

“宫变是创造不了我想要的世界,林扶疏,你以为镇北侯被迫战死沙场,仅仅是因为永陵帝的愚蠢吗?不!不是的,如今天下的权柄尽数被世家门阀收拢,永陵帝不过是他们手里的人偶,没了一个镇北侯又怎么样,北翟打进来,雍国灭了,他们摇身一变就会变成北翟单于的新臣属,接着再玩弄权术游戏,附庸在新王朝骨架上,再度成长为庞然大物。”

“这才是世家门阀绵延百世不绝的秘密!”

“而一旦开战,钱粮和兵丁皆要从各地抽掉,不战时,这些钱粮是堆在世家库仓中的财物,兵丁是耕植于世家田地的佃农!”

“所以他们不愿战,所以镇北侯必须死!”

紧咬下唇,直到鲜血淋漓,林扶疏却无痛无觉一般,目眦欲裂,死死盯着时应皇。

她的这番话振聋发聩,宛如一道平地惊雷,直接把林扶疏混沌的大脑辟出清明,他真正开始正视起眼前的女子。

“林扶疏,你问我的目的是什么。”时应皇深呼吸,“我的目的,是让敲骨吸髓的虫豸彻底消失,是王侯将在宁有种,唯能者居之,是让天下百姓能安居乐业,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林扶疏被震撼。

父亲教导过他要忠君,夫子规训过他要爱国,但只有时应皇告诉他,要在满目疮痍的世道上,站起来挥刀杀向那些把天下视作鱼肉的世族!

“你可敢与我同行?”

时应皇知道,仅凭她自己,是无法改变这个世道的,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她要重走登顶大宝的险路,就需要有足够的能者来拥趸。

但也不是什么样的人才都来者不拒,失败过一次的时应皇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她要找足够离经叛道、不在乎世俗纲常的追随者。

“有何不敢!”

胸膛燃起烈火,林扶疏放声大笑,他的背后已空无一物,孑然于世,还有什么好怕的,只要能报仇,就算时应皇让他把天捅破,他都敢做!

“时盈环,你最好说到做到。”

林扶疏举起茶盏,一口饮尽杯中冷茶,随后扑通一声,结结实实跪在地上,他弯下挺直的背脊,最后一次,再献上忠诚:“若是食言,竭尽我之全力也会杀了你!”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屋外,青鸢来禀,翊坤宫的竹青折返,她领了一队小太监,带着几口大大的箱笼正候在涵光阁的朱门外,里面装的是时应皇期待的——雍国舆图!

时应皇同样举杯一饮而尽,眸光闪闪,透出势在必得的野心,伸出白瓷如玉的手将林扶疏托扶起来。

飞扬的柳眉透出无尽的锋锐。

“一言为定,不过,现在你该唤我主公了。”

在这名为天下的棋盘上,时应皇落下了第一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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