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和殿前殿,竞天还没进去拜见朱帝,就被陶公公好心拦住:“公主若无要事就等明日再见皇上,他心情不好一天啦,到现在也没个好脸。”
今儿一早,她瞥见姬无心和朱帝从太后宫里先后出来,朱帝脸上又带怒气。
敌人的敌人就是杀人利刃,竞天公主谢过陶公公好意,执意去见朱帝。
暖殿里,摆着一张长桌,朱帝正在背手练字,大病初愈,还有些咳嗽,贴身伺候的宫女偏头躲了一下,就被他一脚踹倒:“居然敢嫌朕!拉出去打成肉泥!”
竞天公主今晚异常乖觉,面圣即大跪,痛陈悔思,把前日冒犯圣驾都拢在“仗着与皇上您一母同胞,还当是小时候玩耍那样没大没小”的亲情里。
提及儿时,确有一些无忧无虑的日子,朱帝受了触动,挥挥手,一副宽容大量的样子,“你仗着朕撑腰,恃宠而骄,今后记住朕是男人,又是一国之君,你得学会屈服。平身吧。”
竞天感激涕零,专掏心窝子话:“姬无心三番五次推姬有德做我驸马,不过是贪图那两座山,万一真落到他手里,有朝一日,他在山里养兵,妄图谋逆,威胁与我同根生的皇帝,我便生恨入骨!”
朱桢本做太子时就受够了姬无心的掣肘,以为熬到做了皇帝就能说一不二。
谁知做了皇帝,大臣们还是都看姬无心的脸色,导致自己难以服众。
尤其今天,姬无心通过太后要越过他提审于克明,太后居然答应了,于是闹出于克明差点被暗杀。
皇亲国戚里,只有此刻的竞天给了朱桢本做皇帝应有的快感,他亢奋地走来走去,大肆褒扬:“你很忠心!朕一定要给你写个匾!”
获取了皇帝信任与结盟,竞天叩头谢恩时,嘴角牵起一丝邪魅。
宫内沉寂下来,秋绘不再装病,翻完竞天的书架和鸟笼,鬼头鬼脑前去告密。
等竞天回宫,秋绘卧在榻上,一副病容。
竞天替秋绘掖了掖被角,转身去了自己书房,抽出《左传》.
偷偷夹在内页的一根头发,不在了。
她又走到鸟笼前,抹了下笼门上的香灰,也不见了。
秋绘是内歼!
竞天后怕的出了一身冷汗,幸好译出的恐怖密函被她吞到了肚子里,而不是烧了,否则以秋绘的细致,她一定会翻出灰烬窥出字迹,不管她效忠的人是谁,知道了信里的机密,自己必将死路一条。
因为选驸马,自己陷入四面楚歌,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宫女却此时背叛,真该罪当万死!
竞天公主恐惧的眉目渐渐冷硬,她一把抓出画眉,打开颈锁,倒出两粒芝麻大的一黑一白药丸。
夜漏一点一滴的嘀嗒着,时间无可阻止地流向血雨腥风的明天,竞天心惊胆战的彻夜未眠。
漏壶滴完最后一滴,坐在床沿衣不解带的姜凌嚣抬头,神色焦灼,望向窗外皇宫的方向。
天蒙蒙亮了,不知竞天会不会和他联手,更不知即使她肯联手,她会怎么做,能不能成功。
这次赌注太大,赌得太过铤而走险,他甚至开始后悔,但已然来不及撤回……
玄明殿,殿上,朱帝居中而坐,太后背后听政。
有了昨晚的投诚,朱帝上朝带来了竞天,在殿下与姬无心平起平坐,为的就是恶心老东西:你的地位,在朕眼里,和没实权的女人一样。
姬无心瞥见竞天,又瞄了半眼朱帝,轻蔑淡笑,跷起带有铁铸狼头的尖靴,霸气侧漏。
沈丘染和几位大臣垂手立于两侧,共同观摩卖国求荣的处决。
“哗啦哗啦”沉重镣铐拖地而行,于克明被狱史押至殿下,解除铁头盔。
谁成想,头盔下还有个铁嚼子。
朱帝上前捡起铁嚼子,自鸣得意:“这是朕的杰出作品,为防他畏罪咬舌自尽。”
于克明蓬头垢面,遍体鳞伤,不成人样,见到朱帝,三叩六拜,嘴里哇啦哇啦,发音含糊不清。
朱帝困惑:“朕并没命人打你,怎么落得如此模样?”
姬无心笑的露出一排尖牙:“我连夜替皇帝审了他,他不肯交代罪行,便剪了他一块舌头。来,张嘴,让大家看看你不听我话的下场。”
于克明张嘴,哪是剪了一块舌头,都挖到了舌根,嘴里空洞漆黑。
昔日同饮酒、共杀敌的同僚下场惨烈,沈丘染不忍卒视,别过头。
竞天公主深居后宫,头一次见如此狼狈不堪的人,尤为不忍,把自己的茶碗递给秋绘:“给他润润嗓子,好让他踏踏实实朝皇上交代罪行。”
都是昨晚调教的好,竞天说的话朱帝很是受用,赞许首肯。
公主施展皇家悲悯,诸人并无异议。
于克明叩头谢恩,饮尽茶水。
朱帝:“舌头没了,还可以写。沈大将军捉到你时,你不是说有人劫持了你和张大嘴的兵器吗?朕为你做主,写出他的名字。”
陶公公马上端来笔墨。
众人齐齐看向于克明笔下,尤其沈丘染,格外期待解谜。能抢劫一方地霸和太守的,究竟何方神圣?
于克明落笔,刚在纸上点了一个墨点,便猛烈咳嗽,毛笔划了一下掉落,然后如同发疯,狠狠掐着自己脖子。
沈万湖警告:“钦犯别朝上作怪······”
“噗——”,于克明吐出丈高血柱,直喷到房梁,仰面重重倒下,眼珠爆裂,面色青紫,当场暴毙。
诸臣吓得一哄而散,朱帝更是吓得“哇呀呀”扑进太后怀里,集体看向竞天公主。
于克明是喝过她的茶才死的!
竞天公主同样震惊,不等人提出质疑,她快步走到秋绘面前,一巴掌将秋绘打翻在地,痛恨:“你是要毒死你主子!”
秋绘捂着脸,噗通跪下:“公主明鉴,与奴婢无关!奴婢只是端拿,茶水不是奴婢倒的!”
陶公公变脸:“大胆!水是咱家倒的,皇上太后喝了都没事,怎么单单你碰了就有问题?”
竞天公主胸口剧烈起伏,怒目圆睁,她冷不丁拔走沈丘染的剑,架在秋绘脖子,狠厉:“你个奸细,胆敢背叛你主子!要不是死的于克明,死的就是本宫!说,你与谁吃里扒外?否则本宫杀了你!”
秋绘吓破了胆,方寸大乱,寻找一圈文武百官,扑到陈庆升脚下,凄声求救:“陈大人,您为我做主!”
原来秋绘的幕后主使是陈庆升,竞天还以为是太后。
陈庆升乱踢秋绘,极力避嫌:“放肆!我一个不入后宫的外臣,你一个宫女,层层高墙侍卫隔着,并无交集,找我做什么主!”
秋绘吓得已毫无理智,抱住陈庆升的大腿,死死不撒手:“是您交代的,公主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甚至是收了什么东西,事无巨细统统密报于您!”
陈庆升一脚踹翻秋绘:“血口喷人!闭嘴!”
朱帝震怒:“让她说下去!”
秋绘鬼哭狼嚎,将陈庆升怎样俘获她做奸细,怎样通过太监往外递消息,交代的清清楚楚,咬出宫内一串人。
朝堂哗然。
姬无心喝令御前侍卫,将秋绘所供之人全部当场拿下。
朱帝离开太后怀抱下殿,捧起于克明遗书。
毒发太快,死者只留下小小一块墨迹。
姬无心断定:“这是个点。”他犀利的狼眼扫视过文武百官,问:“在康陵郡待过的官员里,谁的姓氏第一笔是点?”
朱帝哼笑:“这分明就是女字旁的初笔,一撇。”
女子旁,当然是“姬”,指向太过明显。文武百官纷纷垂下眼皮,默不作声。
姬无心藐视朱帝的污蔑,侃侃而谈:“于克明点完墨点就喷血而亡,你认为的撇,其实是拖长的墨迹。”
连对皇上的尊称也无,放肆到这个地步,朱帝暴怒,指着姬无心,“于克明一被沈丘染逮捕,你迫不及待要姬有才南下,替补他的位置!我看是你想把老巢往那边搬!为的是把控边疆,养兵自重,意图日后造反!”
姬无心冷哼:“要说在康凌郡待过的,还有沈丘染。那于克明留下的是一点,还是一撇,更加要谨慎下断了。”
在前线出生入死过也能被当面泼脏水,沈丘染差点骂脏话:“你放……”
“咚”,跪在陈庆升脚边的秋绘突然栽倒,口鼻冒血,一命呜呼。
竞天惊吓大叫,跌坐在地。
朱帝抬脚就踹陈庆升:“你敢当朕的面杀人!你个结党营私妄图篡权的老贼!”
陈庆升扑通跪下:“皇上,老臣绝无忤逆之心!不过是老臣为了犬子能做驸马,想投其所好,所以监视了竞天公主。”
殿上顿时乱成一锅粥。
竞天公主踉跄出殿,站在高高的台阶上,背后就是左右大峪国存亡的智囊团,而她独自欺骗过所有人,达成一场完美的借刀杀人。
早上,她亲自端给秋绘一碗止泻药,秋绘怕装病露了马脚,不得不喝。
来到殿上,她又在自己茶碗里下了毒。
毒杀乾坤就在姜凌嚣的密信里:【锁中剧毒 白缓黑速 杀于克明】
两种时效的毒药,不过是为竞天多一个选择,见机行事。
朝中势力多足鼎立,相互虎视眈眈,一朝矛盾起,相互撕咬,谁会去怀疑一个待宰羔羊般的“废物”公主?
轻视女人的下场,活该被利用。
天上忽降鹅毛大雪,渐渐覆盖世间肮脏。
陈锋令作为陈庆升之子,彻底出局驸马人选。踢出姬有德,自选驸马,还会远吗?
竞天公主仰面展臂,拥抱世人祈求平安、冤魂泣求昭雪的苍天,莞尔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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