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完正事,姜凌嚣回房就寝。
刚推开门,小虎用利器抵在他喉结,神色陌生:“这东西是谁的?”
姜凌嚣低头。
竞天公主的那根发簪。
发簪实属无心滞留。若为息事宁人,完全可以撒谎就是送给小虎的。
但今日的刺激太过震荡,以往杀灭的是个体,于克明之死可是玩弄了皇权,有种他比皇帝还厉害的错觉,此刻想连她也操纵。
姜凌嚣垂视,眼中满含挑衅:“别的女人的。”
如刀划过心尖,伤到了最柔软的地方,小虎怔住,没有大吵大闹,一颗泪珠碎了,在眼眶里打转。
没想到惹她这样,姜凌嚣瞬间揪心败落,慌忙转回温柔脸色,甚至低声下气:“没有别的女人。从前没有,现在只有你,今后也不会有别人。我今后不开这样的玩笑了。这是送你的。”
他送礼向来出手大方,毫不遮掩,这根做工别致的发簪却藏在枕下,不像他的风格。
小虎不信:“我不在的时候,肯定有别的女人出现!不然你为什么把我支走好几天?”
“不是你非要跟紫玉一起住吗?我成全你,也有错?”
倒打一耙,她哪是能言善辩的对手,变得哑口无言。
他逮住了机会,故意将脖子往发簪尖上凑,冰冷的发簪戳进他的皮肉,慢慢渗出血。
小虎吓得往后抽簪子,被姜凌嚣使劲捉住手,继续往脖子里戳。
“你流血了!”
姜凌嚣狰狞警告:“我只对你没有防范,所以唯一能近身杀我的,只有你。你若不是真心杀我,今后不许拿凶器威胁我。”
心疼蔓延,让人变得仓惶无措,她连连点头:“我记住了。”
他喜欢看她在乎自己,为自己牵动,手腕发力,簪子插得更深了些,一条血迹爬过白皙颀长的颈。
“你疯了?我已经说过记住了!”小虎使劲夺回发簪。那颗因他而起的泪珠,终于掉下来,引出了一串泪。
他入侵了她的不通人性,在她初始的七情六欲里占据了一席之地,看她的野性被自己驯化,为自己操纵,他暗爽,歪嘴邪笑了一下,终于撒手。
小虎赶紧扔掉带血的发簪,伸手触摸他颈间戳痕。
他:“别用手。”
“那用什么?”
他扬起下巴,命令:“嘴。”
小虎听话地攀住他的肩头,踮脚,吻在伤口。
丝丝的痛缠绕着甜蜜,姜凌嚣伸长脖颈,故作无动于衷。
但极力克制下,仍旧有细微而压抑的声息,从鼻中喷出。
忽然,床边条几上的烛苗灭了,整间屋子刹时被黑暗吞没。
在小虎还没反应过来时,她已被扑倒在了床上,姜凌嚣动作快得像捕猎。
猎物的脖子被重重反吻,啃噬,底下被重重一击,在她发出声音前,又被吻死死堵上了嘴,一时不能呼吸。
烛苗缓过来,又渐渐明亮起来。
红蜡烛,红烛光,整间屋子像红灯笼的里面,床上的人是不停摇摆的火焰。
外面雪大了。
炉火将熄,屋内冷气渐袭,沈丘染孤枕难眠,辗转反侧。
随口喊声丫鬟,便有人进来添炭,但他不愿。
他也不止是身上冷,心里也凄惶,实在躺不住,下床挑亮油灯,盯着墙上挂着的宝剑。
剑是第一次要离开康凌郡时,于克明赠予他路上防身的,剑柄上刻着他的名字,烫金闪耀。
那时他们刚联手剿灭了张大嘴,双双意气风发,仿佛好景常存,仕途无限光明。
再回康凌郡,与拜基蛮子浴血奋战,守卫了一方百姓,用的也是用这把剑。
包括查出窝藏的兵器,羁押于克明沦为阶下囚时,也有此剑的现场见证。
本承载着复杂情意的一把剑,在今日白天,被竞天公主毫无征兆拔走,差点杀了人。
而后,昔日同僚暴毙于自己脚下。
这一年来的诸多变故,让沈丘染心里像砌了堵墙,郁闷,无光,逐渐失去方向。
“叮叮当当”修理东西的声音,不时从沈丘染房中传出。
他大半夜不睡觉,发出些扰人的动静,紫玉觉得蹊跷,放下绣了一半的鞋垫,推门到隔壁。
桌子上摆满了长长短短的刀剑,不下二十把,全都被沈丘染安上细链,上了锁,似乎这样都觉不保险,他正用钳子一圈一圈缠铁丝封紧刀鞘,听见紫玉进来,连头都没抬,忙碌到嘴唇干裂。
刀剑就图一个拔得利落快,却加上滑稽的锁链,除了某种较劲,偏执,无它。一定是又出了人命。
紫玉却什么也不问,只是默默冲了碗枣仁茶,放到他手边,轻声:“再忙也要喝水。”
沈丘染终于住手:“吵醒了你。”
“我压根没睡。”
“这么晚了还不睡?”
“怕你有事。”紫玉说完,恐伤了沈丘染的自尊心,忙加一句:“是怕你有事叫我。”
沈丘染住手,抬头看了她一眼,冰冷的眼神有了些许温度,“坐。”
深夜里,只是孤男寡女干坐着,有点令人不安。紫玉起身去给自己倒了碗枣茶,慢腾腾坐到对面,垂下眼皮,睫毛偶尔忽闪。
她怕冷,一只手贴在茶碗上取暖。
沈丘染忽然也伸出一只手,大掌贴在她茶碗的另一侧。
他有茶,却来捂她的。茶碗周身太小,搁置两只手有点局促,手指几乎要贴在一起。
沈丘染是个正人君子,哪怕在血气方刚的军营,过着苦行僧的生活,他都没拿她解过闷。她没有必要躲着他,于是,她任由他的手占据茶碗另一侧。
热气,从茶碗中幽幽飘起,氤氲在两人对视的眼中,成为一种温暖的暧昧。
紫玉突然伸出另一只手,贴住了沈丘染的手,他明显一抖。
他的手,竟然比自己的还凉。
紫玉握着他的大手攥攥,大胆而紧张:“这样好些了吗?”
“紫玉······”任何故作坚硬的英雄气概,都在此刻崩塌,沈丘染粗犷豪迈的嗓音化为一滩柔情。
他放下钳子,腾出另一只手,轻轻去靠紫玉另一只手背,贴住了,指节微微蜷曲,试探着握住。
握剑斩杀毫不拖泥带水的手,此刻不听使唤地颤抖。
紫玉没有躲,冲他温情脉脉一笑。
烛光昏暗,只能照亮眼前方寸,他的视野里只剩她的笑,这一抹温婉的笑容,点燃了角落里的黑暗,世界的黑暗,心里的黑暗。
沈丘染猛地起身,上前紧紧拥抱紫玉,感受着前所未有的,除了自身温度之外的,只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
任世事疯癫失控,紫玉是他的安稳锚点。
一起走南闯北,同甘共苦,她对他的好也是真的,只是她清楚,自己不配他的纯粹,干净。
她想告诉他,朝他坦白,求他原谅,她是个安插在他身边的歼细。
最终,她没有说出口,因为没有足够的勇气,贪恋此刻的拥抱。
天亮了,出了太阳,雪地反着浓烈的白光,肮脏世界一夜之间变得清洁。
凄凉冷清的上善宫,忽然来了太后宫里的人,送来一车炭和许多补品。
很快,繁忙的太医也有空了,主动前来诊病。其它各宫生疏的姐妹们,更是走动频繁起来。
几副药和补品服下,若善公主能下地了,忙来竞安宫跪谢:“姐姐雪中送炭予我,太后知道了,非但没责怪,还疼惜我,那些势利眼才见风使舵。若不是你,这场瘟疫早将我带走。你是我的再生父母,我给你磕一个。”
竞天公主忙扶起若善:“不兴胡说,你我同父异母,是平等的姐妹,我岂能做你的父母?不过是我的母亲得了势,那些人巴结着我。若风水调换,我受了冷遇,你也必不会怠慢了我。”
患难见真情,若善哭得一塌糊涂。
竞天公主不喜欢女人抱头痛哭,给若善披上自己的金丝孔雀斗篷,扶着她往宫外走:“听说妙音坛架起了暖阁,今儿有好戏,一起去。”
见了太阳和雪光,若善开朗多了。戏开唱,她也能说会笑了。
戏唱半途,太后驾到,拉过若善的手,仔细询问病情,亲切叮嘱用药,又把若善惹了个稀里哗啦。
竞天公主疼惜妹妹的身子骨,赶紧要戏本子挑戏:“别叫她再落泪了,再听个《白蛇传》.”
太后笑着蹙眉:“净是些爱情戏。”
竞天公主撇嘴:“白娘子和许仙的爱情多感人啊,母后觉得不好吗?”
太后捏捏眉心,苦笑也泛着雍容华贵:“白娘子好不容易修炼成精,不想着去成仙成佛,倒往人间钻。就算堕入凡间,不仗着一身法力斗官争王,却迫不及待为个凡人弄大了肚子,最后受那么大磨难。”
若善天真:“白娘子是为了爱情。”
太后呵呵笑:“爱情要是跟块点心似的只有甘甜,那别人也不能说什么。可酿成苦情,真是没劲透了。”
竞天公主孩子气:“嫌苦?别听。”
整个皇宫,连朱帝都不敢和太后这样讲话,太后宽容笑笑,不打扰姐妹们难得的团聚,主动让出妙音阁,启驾回宫。
戏台上,白素贞盗仙草救爱人,触动竞天公主想起前几日,为了姜凌嚣,当众杀了于克明和秋绘,转移嫁祸。
自杀人以来,她寝食难安,愧对神明,但想到于克明倒卖官刀,害边疆百姓死在自己国家造的刀下,本身就是个杀千刀的死刑犯,她属于为民除害,理所当然替神明原谅了自己。
宫内歌舞升平,宫外却翻了天。
官兵占领陈府抄家,值钱东西全部收缴,连鱼池里的大王八也捞走了。
陈奉令房中搜到刺杀于克明的同款飞镖,推翻了陈庆升只是监视竞天公主的说辞,陈家妄图谋反,铁证如山。
九族受牵,人员清点,待发配流放。
陈家三个公子早已抛下妇孺老弱连夜外逃,害的一家女眷跪在地上接受拳打脚踢,痛哭流涕,实在无法交代出逃犯下落。
朱帝颁发全国通缉令,捉拿陈氏三兄弟。
不到午时,陈大爷落网,二爷陈锋令的尸首从万花楼伎女身上抬下来,死于中毒。
从昨夜潜入陈奉令房中留下栽赃飞镖后,一直暗中监视着案子进展的耿正,找到相熟的仵作,带姜凌嚣见到了陈锋令的尸首。
中毒表征与暗杀他的死者一模一样。
姜凌嚣拿根铁棍撬开陈奉令的嘴。
果不其然,后槽牙果然有颗金牙,杀手同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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