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着装爷呢?快起来!”
杜权声音很大,裴敬将手放了上去,一下就让杜权提了起来,对面人收回手,似是看不惯裴敬灰头土脸的模样,给裴敬拍了拍身上的土。
“医院里的人,连同温少爷,全都被冈本带走了。”
裴敬耳朵里的刺痛让他忍不住别过脸,拿着枪的手使劲撞着耳朵,不过两下,他的手就被杜权拦下来,杜权拧眉,才看见裴敬右半张脸上的红印。
“你也不怕聋了?!”
裴敬侧头看向杜权,缓过那一阵后,就听见了杜权说:“行吧,已经聋了。”
杜权想拉着裴敬去找医生,裴敬挣开杜权的手,皱眉问,“少爷呢?我们少爷?还有……还有医院其他的人呢?”
杜权睨着裴敬,抱臂高声回道:“聋子!他们被冈本押走了!”
“你说什么?!”
裴敬大惊失色,立马就想去找乐康,顿住脚想起乐康也被带走,转头就要跑出大厅,他想去找荣昭。
“欸!”杜权再一次拽住裴敬,在裴敬转头时,趁着四下无人,提醒,“司令和治安军昨日就去了东岳山!”
裴敬一时无措,狼狈地站在门厅处,垂头,颤抖着双肩啜泣。
杜权抿了抿唇,放下手,看见院里冲自己招呼手的下从,蹙眉摆了摆手,目送那人开着汽车,疾速向东。
东城旧街。
汽车在无人大路上飞驰,于两座高高竖起日军军旗的院落前刹车。
车上人缓过急促的呼吸,看向院内数十名被捆绑着的青年,不时有士兵拿着鞭子沾了盐水冲人挥舞,棉衣被抽开了缝隙,院内飞扬的棉花,像鹅毛大雪。
一北下车,一眼定在院里某处,勾唇,迈步走到紧闭的门前,冲守在门边的三角眼抬了下巴:“開けます。(开门)”
三角眼眼底跳了两下,就听见牢房里冈本大佐的声音,“彼を入れます。(让他进来)”
铁锁打开,一北进入了这座黯戚戚的牢房。
皮鞭和烙铁的声音间歇响起,一北眉心重重压下,在尽头处,看见了背对他的冈本,还有被捆绑着受刑的三个人。
和正中间的温煦对视后,一北眉间松弛下来,踱着步子上前,在冈本身边站定,冲温煦开口:“啧啧啧,这不是高高在上的温会长,如何现在就成了阶下之囚啊?”
乐康闻声怒视着来人,一北迎上他的目光,不退反进,拿起炉边滚烫的烙铁,吹了口气,在乐康面前晃着,“这不是我的老伙伴儿?怎么,好不容易共处一室,就没话冲我说?”
“呸!去你妈的!”
一北低头笑了一声,后退两步,手上烙铁在空中画着圈,最后一个急转弯,印在了温煦肩前。
温煦忍痛的闷哼叫乐康眼底暴起了血丝,捆在木桩上的两手用力挣着麻绳,急声开口,一字比一字音高着喊道:“你他妈!你他妈别碰他!”
“狗腿子!”
一北收回手,闻声转头看向了另一边儿格外眼生的青年,眼底闪过疑问,用还带着余温的烙铁将邓子的脸抬起,丝丝声响起,烟雾从邓子下巴处钻入他的鼻腔,邓子偏头咳着,眯眼打量了一北,嘲讽,“你就是李北一?真是人模狗样!有张人脸,不干人事!”
一北将手上的烙铁扔回火炉,解开袖扣,站在温煦面前,看着已经虚脱,却仍旧波澜不惊的温煦,抬手钳制着温煦的下巴。
“我不是,你知道,我不是。”
温煦哼笑一下,却引来一北更大的不满,温煦脸侧印下一北的指痕,那双手游走到温煦颈间,骤然收紧,很快,温煦的脸就从惨白变为青紫,舌尖一点点吐出,那双好看的眸子无神向上翻起。
温煦的将死之态终于让冈本开口:“やめてください、彼はまだ死ぬわけにはいきません。(停下吧,他现在还不能死。)”
一北视若罔闻,冈本示意身后的士兵制止一北后,抽了长刀抵着他的肚子斥责:“あなたはますます私の言うことを聞かなくなった。(你现在越来越不听我的话了。)”
“为什么不能杀了他?!都到了这一步!为什么还要留着他的命!”一北赤手抓住冈本的刀尖,压低了声音愤恨地问着。
冈本从一北手里抽回刀,看着一北淌血的双掌,笑道:“等到锦户君身死的消息传到北平,他才可以死。”
温煦缓慢抬头,和冈本对上视线,呐呐:“你,要杀锦户……”
“不,不是我要杀,是他应该死,”冈本摇头,与温煦遥遥对望,“他不配做数万武士的领袖。”
冈本一一看过乐康温煦和邓子,挥手,示意将乐康和邓子两人放下。
“你是在意温煦,还是在意他呢?”冈本掏出枪,闭上一只眼,一会儿瞄准温煦,一会儿瞄准邓子,而后放下枪,“我记得中国古书里有凌迟这个刑罚。”
一北站在冈本身后颦眉,不知冈本又要搞什么幺蛾子时,冈本接下来的话让包括温煦在内的几人,一同呆滞。
“现在,请陈小兄弟拿起刀,当着你主人的面,刮干净他另一条忠犬的皮。”
当啷一声,匕首被扔到温煦脚边,乐康和邓子分压在温煦两侧。
“冈本川下!他们从来听我号令!你以为——”
温煦的话被枪声打断,子弹嵌在他的大腿。
乐康瞠目怒竭,额前突起血管,想挣脱管制,却迎来新一轮的拳打脚踢。
“他不动手,我可就动手了。”
乐康抬头,就见冈本冲他们少爷鬼魅般发笑,黑洞洞的枪口再次瞄准了温煦,在冈本勾下食指前,乐康嘶吼一声,扑到温煦身前。
“乐康!”
“陈乐康!”
乐康倒在地上,后肩冒着血,不知在冲谁说:“死不了。”
邓子在身后两人的压制下一点一点朝乐康爬过去,冈本松懈过了头,放了对这小个子的钳制,冈本的人只知道邓子是和另一个白皮青年一块看账目的,和冈本一样,从没将邓子放在眼里。
直到邓子飞身越过陈乐康,抓起地上的匕首,回身砍掉了那两个看守的手腕时,周围人再对他提起十二分警惕,已经来不及了。
邓子一脚后撤,一脚猛蹬,两步就跃身至冈本前头,危急关头,一北将冈本的轮椅往后一拖,邓子向下的匕首就扎进了冈本的大腿,又是一眨眼的功夫,邓子拔刀,一双眸子里满是凌厉寒意,直视冈本,就要将刀尖插入冈本的脖颈。
一北攥拳去挡,邓子手下让开三分,刀尖直直没入冈本肋骨。
在冈本的惨叫袭来前,一北眼底极快地闪过一抹愉悦,邓子疑惑时,被一脚踹去了温煦脚下。
一北刚想抬脚上前,冈本带着极度怒气的喊声,冲倒在地上无声大笑的邓子连连开枪。
血雾腾空,顺着丝丝缕缕的风,吹拂到温煦素白的长袍一角,附着在一枝枝盘旋而上的竹节,像是带着邓子的灵魂,钻进栩栩如生的竹柏,风吹身不倒,雨淋不折腰。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