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着了?!”
“没有!”
济仁医院门前,两侧伫立着白岩石雕砌的石柱,长而威严的黑色栏杆带着尖刺在中间连贯的依次排开,十几个穿着黑衣的青年满头大汗的聚在一起。
左侧树荫下,粉色薄纱跟着主人动作轻盈的摇曳,主人皱着眉头看向身侧的乐康开口:“他有说今日要去做什么?”
乐康压着眉缓缓摇头,沉声道:“没有。”
“少爷有事一定会跟我们说的。”李北一懊悔的低语:“都怪我,找的人手不够,让少爷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丢了。”
路侧传来汽车的轰鸣,女人身后侧的男人抬眸看向远处驶来的带着明标的车,凑近了温慧绮说:“东家,日本人来了。”
不止日本人,那车后座上,也坐着一位他们找了许久的人。
“少爷!”李北一惊叫道。
温慧绮盯着朝这边走来的两人,垂下视线沉气道:“海旭,我们走。”
“大姐。”
叫住那抹粉色身影后,温煦上前在温慧绮身后两步站定,盯着她的背影温声道:“害你担心了。”
温慧绮在这一句后转过身,瞥了温煦一眼,视线直直落在温煦身边那个高一点的日本人。
“您是温煦的姐姐,我曾经听说过。”锦户看着温慧绮微微躬身道:“我是锦户秀泽,曾和温煦一同在英国上学。”
温慧绮浅浅点了下头,淡笑开口:“您的中文很好。”
锦户的眼亮了亮,笑着说:“温煦是我的老师。”
温慧绮看着锦户,一副波澜不惊的语气却朝人教训道:“锦户先生来见人,也该给个消息才是,这个年头,树大招风,这是一个时辰。若是他去了一天,温家就要给他立上牌位了。”
锦户秀泽并未将话里意思放在心上,仍旧笑着,只那笑并未通至眼底,他摆了摆手道:“您太多虑,温煦现在会很安全。”
“那就托您保他平安。”温慧绮勾着唇角说:“铺子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直到近处只剩下他们两个,锦户秀泽面上的笑才缓缓收起,视线放到温煦身上说道:“你的姐姐——”
温煦突然转头,看着锦户认真说:“你别为难她。”
锦户抬手拍了拍温煦的肩,缓道:“你想多了,我是说,她很美。”他突然歪头,双眸盯着温煦的脸说:“和你很像,却没有你美。”
看着温煦脸上逐渐爬上的红晕,与面上那羞恼的表情,锦户秀泽放声笑了两下,小声道:“如果有机会能再见到温小姐一面,最好不过。”
温煦的眼眸瞬间如刀一般刮在锦户秀泽脸上,微怒道:“不知你在说什么。”
锦户秀泽退了一步,越过温煦看向仍旧在院子门口不放心离开的两个青年,笑说:“这一次是我莽撞了,想要给你一个惊喜,没料到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温煦平息了怒气,看着锦户微微摇头,又听那人说道:“回去吧,明晚,我来接你吃饭。”
锦户对上温煦的目光,浅笑着开口:“我很想尝尝你想念的味道。”
目送锦户秀泽离开后,温煦没动,他在想,究竟是什么让他变成了现在这样,又或者是他从来是这样的秉性?
“少爷,没事儿吧?”乐康跑到温煦身边问:“那就是日军司令?”
李北一远远的将放在车尾的视线收回,落在温煦的身上,又看了乐康着实不像做假的姿态,如往常一般开口:“是啊少爷,您没事吧?”
“好好儿的,什么事也没有。”温煦转身轻笑着安抚两人,进院子时,他眸光一闪,二楼那树荫下的窗子里半颌的窗帘随风摆动着,像极了魅惑的舞娘,他垂眸冲身后两人嘱咐:“就别跟上来了,我有点累。”
温煦并未刻意放轻脚步,徐徐渐近的脚步声在二楼响起。
左半边的二楼已经叫人堵了围墙,从左侧这边楼梯上来,只能上到二楼,三楼也叫人堵住,楼下楼上也都有人实时守着。
温煦在办公室的门前站定,正要拧开把手进去的时候,房门突然被人从里头打开,一道极为蛮横的力道将温煦整个人拖了进去。
室内半拉着窗帘,他又被人压在门板上,一时之间的暗叫他的眼睛反应迟缓,紧接着脖间的刺痛夹带着湿濡的感觉让温煦极力想要挣脱。
可这人将温煦压的死死的,一只臂膀牢牢的箍住温煦的双手,一张薄唇在温煦的颈间叼着一层薄薄的软肉来回研磨,锐利的牙尖除了最开始的一下惊到了温煦,再不见有其他要命的动作后,温煦轻轻的将额头抵在这人的肩膀处时,这人颤抖的小动作被温煦察觉。
“你......受伤了?”
温煦努力遗忘颈间的感受,轻声问道:“我给你看看。”
良久,温煦第三次觉得这人聋了的时候,耳边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我回来了。”
“但是我没能力保护你了。”
“荣昭!”温煦感受到他低迷的情绪后急急打断,他已经能嗅到药草味之下的血腥,很浓重,他不敢确定荣昭受了多重的伤,但荣昭还是紧搂着他动弹不得:“你松开我,我给你看看伤。”
荣昭并未回应温煦,只自顾自说着:“全死了......我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
“死人堆里,都是,我亲自带的兵......”
“阿文......被日军司令斩断了手足.......前一日还——”
荣昭的声音越发哽咽,直至他抖着声线说不出话。
阿文,温煦对这个人有印象,是一个带着眼镜的副官,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像政委谋士。
温煦才要开口,荣昭用了力气将人捆在怀里,低低喘了两声,继续道:“我太饿了。”
说着,荣昭的鼻尖蹭了蹭温煦的脖颈,温热的吐息喷洒着,他又狠狠的说:“我亲眼看见你和锦户秀泽站在一起的时候,真想、将你也生吞活剥。”
温煦的肩膀湿了小片,荣昭的鼻音越来越重,温煦竟也觉得心脏似被人狠狠攥住,顿顿的疼痛在心口处袭来。
“可是我舍不得......”
那是带着珍视的一句,温煦听的真切,莫名的,他的胸口处又开始突突直跳,感受到荣昭松开了的力道,他抓上了荣昭一直垂在身侧的那只手,湿滑粘腻的触感,叫温煦心中一惊。
顺着袖口处还在不停的向下淌着,温煦要摸索着探上去时,却被那只手反攥,荣昭揽在温煦腰间的手,划至温煦的后颈。
温煦的意识消散之前,看到了荣昭那双充斥着血红的眸子,眼中带着怨恨与挣扎,连带着荣昭那最后一句抖的不成样子的话一同叫温煦记在心里。
“温煦,我们就此别过。”
——“上车吧,温小爷。”
——“穿上。明早启程。”
——“温煦!”
——“答应我,少见报,别做恶事。”
——“我没能力保护你了。”
——“就此别过。”
温煦睁开眼睛的时候,满脑子都是荣昭的声音,好像眨眼的功夫,就将两人之间的经历过完一遍。
荣昭是高傲的是强势的,他永远站在主导方,他永远带着温煦走。
温煦眨了眨眼睛,在椅子上坐直后,抬手揉了揉后颈的酸痛,却突然被空了好大一块的袖子吸引了目光。
他抬起左手,看了好半天露出大半截胳膊的袖口,蹙着眉头看着那一道被刀子割开的断线,脑中突然想起一个典故。
割袍断义?温煦伸出手抓住割断的袖口来回翻看,确定那人割的十分果断后,轻啧一声,心中好笑道:好你个荣昭,竟还要与我割袍断义?
心下只是松了片刻,想起荣昭的伤,他又紧张起来,抬起手看到的确实干干净净的掌心,他又起身快步到进门位置,那毯子是暗红的底色。
温煦蹲身,指尖在毯子上划了几下后,突在某一处定住。
指尖用力按了一下后,翻过手入目就是指腹上的刺眼的红。
没猜错。温煦皱着眉头想:那荣昭的伤只是简单的包了包就回了北平......
指尖缓缓蜷住后,温煦低声骂了句:“傻子。”就不能先找个地方养伤?
咚咚。
“少爷。”
乐康的说话声与开门声一同响起,轻轻打开的门受到了阻力,乐康有些疑惑的朝里用了力气,小声道:“欸?怎么回事?”
“咳......”
门后传来一道闷咳后,乐康赶忙拽着门颌上,只留一道小缝,冲里头说:“少爷对不起,我不知道您在、门口。”
“什么事儿?”
乐康凑近了门缝,悄声道:“老太太来了。”
“什么?”温煦瞳孔一缩,打开门,看着乐康问:“她来做什么?”
乐康先是看见了温煦不整的衣着楞了一下,而后磕巴的说道:“嗯,那个,上午您去见司令,我们找不着您,就给海旭哥报了信儿......没成想东家也来了,不知怎么回事,老太太也知道,您根本就没去南方。”
“现下,老太太带着东家,就跟大厅等着呢。”
“怎么不把人请上来?”温煦眉头锁着,快步去了旁边休息室说着。
乐康跟上他解释道:“北一正请着人上来。老太太知道您没走,似乎,也知道了个把月里咱们干的那些事儿。”
“行,这我知道了。”温煦拿了件黑色长袍冲乐康说:“有件事让你去做。”
乐康转身的动作停住,回身时见到温煦颈间一抹格外鲜艳的玫红印记后,慕的一下将头垂下,后颈传来咔的一声响动,乐康无声呲牙,说:“少爷您说。”
“这件事小心点儿做。”温煦将那件淡青长袍叠好重新放进了衣柜,比往日穿衣速度快了不少的套上那件黑锦缎袍子后,吩咐道:“去找荣昭,找到人带去杨晏的铺子,别让人瞧见,也别伤了他。”
“......”
不见人回应,温煦抬眸看向乐康,乐康对上温煦的双眼后才肯定的点了头说:“好的少爷。”
“叫李北一把——”温煦说着又停下,走到乐康面前说道:“你去把办公室里的地毯撤了吧,以后都别铺了。”
乐康垂下的双眼动了动,点头道:“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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