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知道。”
靠这么近,他似乎能看清了恩人的脸,是很好看的一张脸,只不过现下那两道压低的眉毛让人看上去格外不好相处。
恩人还是没把手松开,反而拽着他的右手将他别到了墙上。
“欸欸欸,你这是做什么?”刘少勤忙挣脱着问。
“别动。”恩人一手压住了他的后颈,凑近了说,“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再帮我去找她。”
“我、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找着她。”
刘少勤说完这话,就感觉自己的胳膊被恩人使劲往后撅了一下,肩头被扯的生疼,他跟着回了回身,缓解了疼痛后,低语:“我试试,我只能试试。”
“你怎么认识她的。”
“先前我跟着万玉涵,总是去巴黎舞厅。”
“你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刘少勤想了想,背后的力道越来越大,他忙说:“是去年夏天!”
“具体点,在哪儿看见她的。”
“当时、还有几个北平来的少爷,好像是认识楠小姐,那天我不小心开枪打错了人……”刘少勤垂头抵着墙面回忆道,“万玉涵把我留那儿了,他们放我走了……”
“这就是最后一面?”
“是……”
本以为说完恩人就能松手,没想到恩人竟然还不放手。
“恩、恩人?”
刘少勤没见身后人有动作,转头时,脸颊蹭上了一个十分尖锐的东西,而后他就感觉侧脸有些发麻。
“你还有什么没说?”背后那人看着刘少勤垂下的眼眸,手上的刀往前送了两下,搁在了刘少勤的颈间。
“我觉得,你似乎还有保留啊,刘少勤。”
刘少勤闭上眼,一动不动的开口:“这确实是我见楠小姐的最后一面,只不过,还有一件事,或许跟她的行踪有关。”
他咽了口水,说话间的热气扑到墙面,将墙面都洇湿了。
“那晚、他们将我放走后不久,就也走了,我不知该去哪儿便跟着他们去了租界,我想租界是安全的,但其实不是。”
刘少勤睁开眼睛,无神的看着墙壁上的月光,呢喃着:“楠小姐回屋拿了东西给他们,又送了他们离开,再回屋的时候,里头、里头有个人将她拽了进去!”
“什么人?可看清了他的面目?”
“没有没有,那人只伸了胳膊出来。我没见他露脸。”刘少勤怕恩人再次扰乱自己,紧接着提了语速快道,“楠小姐该是和那人离开了,后来万老爷带着日本人来了租界冲进了楠小姐的屋里找了半天。”
“没人?”
“没有,没找到人。”刘少勤摇头道,“在那之后,我就没见过楠小姐了。”
“你们可能找到人?”
刘少勤垂下眼帘,眼下跳动后摇头说:“不见得。”
说完,刘少勤发觉身上的桎梏松了,他转动两下肩膀,回头却被人一把推出了黑黢黢的墙边,他站在月光下,听见黑暗里一道身影说道:“走吧。”
“多谢。”
刘少勤抬手,冲暗处那人行了礼,转身慢腾腾的挪出了这条侧街。
不知那人是否还在身后盯着,刘少勤抬起的手轻微的抖着,蹭过了侧颊,站在巴黎舞厅亮堂的门前,垂眸看见了手上的点点血迹。
这个时间人们应该已经在里头淫乐,他走了大门正中央,抬头看着金碧辉煌的大厅,咧嘴轻嘲一声,再次转身往前走着。
似乎那人不再盯着自己了,刘少勤缓缓转身,望着看不见的侧街,抬手,将已经干涸的血,放进了嘴里,舔舐干净后,看着指尖,很轻很轻的说:“是真的,我不骗人。”
天津万家。
汽车在万家的别墅前稳稳当当的停下,最先下车的是个男人,外头穿着黑色大衣,站在车门边,将孩子从车里抱出来,等着女人下车。
“还有事吗?”女人抬手将小孩儿的帽子戴好,冲男人说,“思箖想你了。”
小孩儿趴在男人肩上,一手还不老实的往男人脸上摸着,闭着眼睛,嘴上哼哼着。
“今晚我带,你也休息吧。”
女人点头,正要跟着男人一同转身进门,大门外急刹下一辆车,车上跑下来两个伙计,女人有些眼熟,是男人的忠仆。
“少爷!”
万玉涵看了眼焦急万分的来人,又拍了拍怀里的小娃娃,直到小孩儿的手从他脸上滑落,他才冲女人走去,将怀里的孩子拖过去,低声道:“去去就回。”
女人偏头碰了碰肩上的小脑袋,抬眸看了眼目光一直放在万思箖身上的男人,应了一声:“嗯。”
孩子似乎是察觉到离开了爸爸的怀抱,挣扎着开始哼唧,女人轻拍了两下,小娃娃将手放了下来,男人也转身要走。
没以为再会有意外的时候,意外却发生了。
万玉涵准备坐来时的汽车离开,里头的青年给车打了火儿,嗡的一声后,小孩儿的啼哭响彻九霄。
回头时,万少爷就看见他闺女趴在她母亲肩上,白嫩的小脸皱成了一团,使了大劲哭叫着把脸都憋的通红,两手冲着下头要上车的万玉涵抓着。
万玉涵的眉头极快的皱了下,冲上头的婶子说:“带思箖上去。”
“诶诶。”
那婶子连连点着头,同身旁的女人一起哄着怀里那大哭的娃娃。
万玉涵上了车,车子正要启动,里头的小孩儿哭呛了,一个劲儿的咳嗽,开车的青年没敢动,果然不出所料,下一秒,少爷就推了车门三步跨作两步的进了大厅。
再等少爷出来的时候,怀里拖着一个小娃娃,小小姐已经不哭了,乖顺的伏在万玉涵肩头,只时不时的抽一两下。
“坐好。”
“唔……”
“听话,给我坐好。”
透过后视镜,青年就见少爷将肩头趴着的小孩儿放在了腿上,一大一小面对面,少爷才说了两个字,小小姐就要装腔作势的哭,还没开始,就又被少爷一句话堵了回去。
“唔……爸、爸……”
小孩儿一双黑亮的眼睛里蓄满了水,双手扶着万玉涵的大腿,瘪嘴叫着。
“小人精。”万玉涵抬手将小孩儿抱起来,单手拖着,另一只手把小孩脸上的泪擦掉,然后又把手在万思箖的小棉袄上蹭了蹭。
“啊——咯咯咯……”
万思箖抓着万玉涵的手不让动,看着大手来回的闪躲,露出了嘴里的乳牙,咧嘴直笑。
他们的车跟着方才门口匆忙开回来的那一辆车,越行越远,竟是快要开到了码头。
只是这里不是正经港口码头,是平时渔船出海的地方,被砌的老高的岸边正有一堆人围着。
两辆车子停在人群前面,围着的那群人分散开来,看了眼来人就都垂下了脑袋,有两三人手里举着火把,上去递给了万玉涵车上的青年。
万玉涵单手拖着孩子下了车,瞥了眼拿着火把凑近的青年,抬手挡住万思箖的眼睛说:“阿杜,别这么亮。”
话毕,被叫阿杜的青年直接将手里的火把在地上捻了两下,火苗确实小了不少,微弱的照在父女两人身上。
万玉涵试着将蒙在小孩眼上的手撤下来,侧头看了看睡得熟的孩子,给松松垮垮的帽子扣紧,才朝着人堆儿里走去。
“少爷,这个就是先前一直盯着少夫人的那个小子。”回去报信儿的青年轻声道,“消失了几天,不过,咱们的人一直四处盯着,这回一上岸就逮住了。”
万玉涵缓步走到已经被拳打脚踢过一顿的小子面前,冲身边说话的青年问道:“打听出什么了?”
青年眉头一跳垂下头去,万玉涵撤了一步,冲人道:“我看看。”
青年立马蹲下,将那人的脑袋抬起来,万玉涵微微侧头,从没见过这个人。
“阿杜,问清楚。”
万玉涵丢下一句话,带着万思箖朝车子走去。
“杜哥。”青年冲走上前来的男人说,“不能再打了,再打可就真问不出什么了。”
杜权点点头,让身边的人去找了根绳子,吩咐人捆在了那人的上半身,蹲身看着那人的长相低声道:“他这长的,也不像小鬼子吧?”
“这也、说不准啊杜哥。”那青年开口。
“捆结实了。”杜权上手拽了拽人身上的绳子,起身后看着躺在岸上没有意识的青年,抬脚将人踹下了岸。
——扑通!
一道巨大的水花从下边溅起后,杜权又说:“拉。”
那才被丢进水里的人又被人拉回了岸。
开春的河水仍旧冷的刺骨,他几乎是下水的那一刻就被冻醒了,醒来后,就看到自己身上被捆着绳子,正一点一点被人往上拽。
那人被拽上岸,回过神就开始躺在地上咳水,这猛的一下,呛了不少水。
“醒了?”杜权看着地上的男人,男人的眼睛格外好看,一双墨色的眸子在微弱的火光下仍旧亮的逼人。
“你是谁?”
他打量了一下这个问话的人,看打扮应该也是个伙计,他眨巴了下眼睛,寒风吹过,他觉得身上已经结了冰块儿,越过这周遭的人,看见了车里坐着的男人。
男人肩上还趴着个孩子,他自己也仰头闭目。
“你们发现我了,还守着我。”他轻笑两声,打着颤说,“不容易啊,一守,竟还守了这么多天,咳咳……”
“废话这么多,快说,谁让你来的,你来干什么。”
性急的青年欲上前揍他,却被那个问话的人拦住。
“你跟着我们少夫人,想做什么?”杜权蹲身看着身上已经结了冰的人继续道,“你说吧,好歹给自己留个全尸。”
他觉得有些好笑,便大笑出声,却没成想面前的人一拳砸了过来:“小声点儿,吵醒了我们小小姐,有你好果子吃。”
油盐不进。
杜权看了眼身旁的人,身旁那人又将他扔进了冰冷的水里,这一次不是一回了。
有人在岸边看着,上下又淹了他三回,才将人拉上来。
“能说了?”
“呸——狗腿子!”
万玉涵下车朝这边走的时候,正好听见人微弱却十分硬气的叫骂,心情甚好的笑了一声,与地上的人对视后,开口:“中国人啊。还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呵呵……”万玉涵从兜里掏出了枪没上保险,冲地上直勾勾盯着自己的人比划了一下,“嘭!”
那手落下的时候,还不忘颠两下怀里的孩子。
“是条好狗。”万玉涵俯视他轻声道,“应该给你个痛快。”
地上那人的眼神没变,万玉涵肯定的点点头,冲杜权说:“扔到宪兵队附近,给小日本找个事儿干。”
“是少爷。”
他咬牙冲面前发号施令的男人吼道:“万玉涵!”
万玉涵蹙眉冲那人道:“啧——你死的多有价值。”
他还要再说话,却被人堵上了嘴,亲耳听着自己死后会发生的一切。
“把日本人引过去再杀,帽子给他们扣严实了。”
“明白少爷。”
万玉涵拿着枪的手抬起,冲地上怒目圆睁的男人笑着摆了摆手道。
“走好。”
骂人别用狗,会侮辱狗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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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第 7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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