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到了地方,前行的美国人手里拿着标尺,旁边的人也拿着一些温煦看不明白的工具。
那美国人在地上看了又看,周围的石头也捡起来看了许多,最终的归宿都是被那人随手一扔。
身旁跟着的翻译上前同那人说了几句话,回身冲温煦几人说:“就是这里了吗?不像是有矿的?”
冈本缩了缩眼,回身看向了温煦。
温煦揽了揽身前的貂,看向了一旁的井上。
井上没抬头,直看着那不断前进的美国人,冲翻译和身边几人用中文说:“再找找。”
冈本听了这话,看向了井上身旁上来的日本兵,耐下了性子转头继续前进。
“温煦。”
锦户原本在前头,冈本跟了上去,他没见到温煦的人,退下来走到温煦面前开口:“要是累了可以休息。”
温煦确实不想走了,点头后,和锦户一同站在秃林子里朝下头的北平城看过去。
温煦察觉到身侧那道赤|裸|裸的视线,转头对上锦户目光时,他想这个疯子不仅疯还傻,和井上冈本是一路货色,干脆届时将他们一起炸死在这矿山里得了。
锦户眨了下眼睛,垂头盯着温煦颈间那随风浮动的貂毛,伸手拨动一下,勾唇道:“你带他们来西山,想干什么?”
温煦的心翛的一下提起,面无表情的答:“开矿赚钱啊。”
“不,不是。”锦户抬头,看着已经不再盯着自己的温煦,俯身凑在温煦耳边低声道,“你又骗我。”
温煦深吸口气,不顾身后跑来的人,张口便道:“我为什么骗你。”
锦户却不甚在意的瞥了一眼窜上来的洋人,眉头微皱,摸了两下温煦颈间的毛毛,随口说了一句便将温煦定在了原地。
“荣昭是谁。”
看着温煦直挺挺站在原地呆住的样子,锦户勾唇笑了下,摘了手套抓上温煦的手,低声凑近了温煦开口:“温煦,他是个男人还是个女人?”
“少尉。大概是个男人。”
“你还问他何时来,何时走。”
锦户看着仍旧没抬眼的温煦,回身看了眼在勘矿人身边说话的人,扭头抬了另一只手将温煦那张冰的冒寒气的脸抬起来,对上那双棕瞳。
“他不会来的,我保证。”
不远处那头突然喧哗起来,想来是那女人的尸体被人发现了。
冈本和井上只看了一眼,齐齐回头看见了回身将温煦挡了个严严实实的锦户秀泽。
“錦戸の野郎、中国人をかばってましたよ。(锦户那个混蛋,护着一个中国人。)”
“錦戸はここで一日、私たちはすべて彼を働かすことができなくて、先に鉱山を開けて、いつか彼を殺す机会があります。(锦户在这里一天,我们都不好动他,先开矿吧,总有机会杀了他。)”
“ああ、いますぐ殺してしまいたい。(呵,我现在就想杀了他。)”
冈本和井上说着话,握上了腰间的枪,拔不出来低头看,就见井上死死压着他的手。
“あなたが彼を殺せば、錦戸は私たちも殺します。錦戸の身分を忘れるな。(你杀了他,锦户也会杀了我们,别忘了锦户的身份。)”
两人交谈声极低,哪怕是跟在他们身边的那个日本兵也没能听清他们说的什么。
锦户方才被他们那边的动静吸引过去,转身时松开了抓着温煦的双手。
温煦看了眼不远处的情况悄悄后退了一步。
现下锦户秀泽又一次转身看着温煦,神色怪异的打量着温煦,不可置信的目光里还糅杂着一股怨念。
“温煦,你已经不正常了。”
温煦听着锦户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话,心中油然而生一个念头,想把面前这个家伙直接踢下山。
他心下细细思量了几分,锦户这样来说,应该只是看到了前几日他送去给荣昭的信,先前的若是他看到了,定会来找船厂的账。
定了定神,闷着头想了好久,未觉上回写的信里有什么大料,也就是,想杀井上和冈本,让他知道也无妨。
正揣思着如何圆回来时,对方却突然来了句他不正常,直接将温煦心里那股七上八下的气勾了出来。
他不正常?他被一个疯子说不正常?
“你怎么会想到去找一个男人?”
男人怎么了?荣昭不知道比你这个疯子好上多少倍!
“我不会让他来的。”锦户说完,犹豫着开口问他,“你们,没做其他的吧……”
“呵……”温煦快被气疯了,忍不住笑了一声,看着锦户问,“你怎么什么闲事都管?”
锦户却在这话后突然上手掐住了温煦的脖子。
温煦的脖颈要比脸要温热些,昭示生机的脉搏,正在他手心里匀速跳动着。
锦户没用力,但看着温煦的脾气被自己吓了回去,他勾唇,指尖在温煦的颈间蹭了蹭,开口给自己洗脑般说道:“我们是好友,我不放心你。”
“他会死的,早晚会死在日本武士的刀下。”
锦户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后对面的人眼底突然蒙上了血丝,比方才还要生气的瞪着自己,然后温煦那只冰凉的手就打在了自己的脸上。
很疼,锦户瞄了眼身后拼命挣扎的乐康,看着温煦的脸,手上用了力气。
是的,就是这种濒死的感觉,但今天温煦似乎真的生气了,无论再怎么用力掐他,他都没有上手挣扎一下。
他怕了。
在察觉到温煦脱了力气往地下坠去的时候,他赶忙松了手。
温煦跌坐在地上,他抓住温煦颈前的系带,让温煦靠在他腿边喘息。
温煦逐渐有了力气,他松了手,看着温煦的头顶,伸手覆了上去。
横空出来的一只手将锦户的手拍掉。
锦户抬头看,就对上了一个不是很脸熟的青年。
“温煦,快起来,你没事儿吧?”
温煦被人从地上扶起来,来人是穆安,他站直了身子,看了眼穆安和艾伯,疑惑道:“你怎么来了?”
穆安看了眼锦户,状似低声却又像是故意说给人听的开口:“他也听说了西山有矿,想过来捞一笔。”
锦户闻言,看向了穆安身后的艾伯。
“好久不见,日军司令?”
锦户冲人颔首,握上了艾伯的手问:“艾伯先生来这里?”
“我随便看看,你们继续。”艾伯收回手,仗着自己人高马大,将身后的穆安挡住,示意锦户可以离开了。
“温煦,过来。”
温煦抬眸瞪了锦户秀泽一眼,勾唇道:“不,你们看吧,我累了。”
说罢,温煦转身,就见拦着乐康的两人也松了手。
那二人头也不回的下了山。
锦户看了会儿回身跟上了井上和冈本。
穆安和艾伯站在温煦方才站的地方,目送温煦下山之后,艾伯轻啧开口:“这两个人——”
“我看那司令有病。你觉得呢?”穆安杵了杵艾伯的肚子问。
艾伯看了眼离开的锦户,方才锦户盯着温煦的眼神,他觉得,比自己看穆安的眼神还要露骨,但偏偏里头又掺杂了些别的情绪,叫艾伯看不清晰。
艾伯在穆安又一次戳了戳自己小腹之后,抓上那根手指收进手里说:“你说对。”
同日。
重庆。
半下午的太阳是极好看的,这几日闲来无事,他懒得听老头子们每日开会研究山东的战事,再怎么研究他们也不做什么,就干看着。
于是大手一挥请了几天假去了医院找容念九念叨温煦去了。
陪了几天,眼看着两个人就要待的互相看不顺眼的时候,荣昭找了个来信的日子走了。
一路行至他送信出去的报亭,里头人应该是准备收摊儿,见着荣昭立马俯身去翻信。
他倚着车在报亭等了一阵儿,里头人递出封信,他接过后,指尖摸过信上人写的大字,朝里头人道了声谢。
他等不及,将车子开到一个胡同口就打开信看了起来。
——荣昭:
酒醉十分有些胡言。你也说,战事主防,何况你于内地,我也放心,只惦记炮火轰炸,军区距防空洞可近,若不然,便买个居所近些的,也好防身。
说出的话便如泼出的水,收不回,那你便记着。
句句皆是我温煦的心思,没曾想微醺之际倒叫你完全知晓。
你我一见钟情于船港,自此两厢情愿结为伴。
可是你先要将心思捅出来的那你要负责,若有一天负我,我就扒你荣家祖庙。
不留憾事。我想见你,你何时来,又何时走,缘由何。
不说无妄话,当下自是国事为重。你我儿女情长退后,我有一事与你相商。
我思来想去,想杀了井上和冈本。
西山采矿最为合适,我着人去了,管他有矿与否,届时将矿洞一炸,便将他二人埋于其中,再无出头之日。
罢了,此事还需细细琢磨。
少尉送来的生辰礼我已戴上,你那生辰礼我正备着,估摸也是首饰,你可记得戴上,半刻不能摘。
保你平安。
君安、我安。
温煦
1938年4月4日
农,三月初四
荣昭看着信出神,他觉得温煦羞了。
恼羞成怒?信上话如此强硬,真是娇俏。
咚咚——
敲打车窗的声响在他耳边响起。
他翛的一下转头,就见他大哥也穿着一身便装站在车边,那双眸子里闪着异彩纷呈的光打量着他。
荣昭没下车,他打开车门,伸出脚将车门蹬开一道小缝,折起信冲荣冕问:“荣中尉何事?”
荣冕垂头淡笑,低声道:“看上了信魂儿都丢了。”
荣昭没说话,定定看着荣冕,被大哥这么调侃,他耳尖有点发红。
还真是这样。荣冕扫了眼荣昭的耳朵和那呆呆的眼神,双手插在兜里,留下轻飘飘一句:“戒指不错。”
荣昭不是过家家,他与温小爷的事,许是板上钉了钉。
荣冕边走边想,有些怵头地抬手捏了捏眉心。
前几日家里要给荣昭相看女孩儿,老头子让他来说。
眼下这情况,还是他直接回绝了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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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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