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当初体弱,桑骏寻遍天下女医,找到了她师傅,十岁就拜入门下开始学医,阿岫作为伴她长大的侍女,成了她的陪读。医术随说不上高明,但足以比得过京城药铺抓药的小厮了。

“姑娘,怎么重的红花味儿啊?”阿岫拿水涮了几遍药碗,味道还是难以清除。

“你也闻出来了?”桑榆哼笑,从慧娘踏进门的那一刻,她就闻出来了。刚嫁过来一天,麻烦就找上门了,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阿岫将碗放在远处书桌上,折身过来,纳罕道:“谁家坐胎滋补药放红花啊?还是这么重的量。”

“不止红花,还有益母草和白芍,这不止是不想让我有孕,还想害我。”

红花,益母草具有活血化瘀的功效,是备孕女性决不能碰的;而白芍若是正常剂量,对常人来说并无大碍,但是它过量了。

过量服用,上吐下泻不说,长此以往,还损害肝脏神经。

可究竟是太后的本意,还是慧娘借太后之手公报私仇?

她当家多年,在今日转交中馈,心中不忿也可理解,这一切也当说得明白。

桑榆轻喟一声,真是劳神伤脑。

她将阿岫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感叹道:“幸亏刚才多嘴了一句……以后你每天就在厨房煎药,最好让全府人都知道,这药是我每天必服的,知道吗?”

阿岫点头,“尤其让慧娘看得一清二楚。”

“今后可要机灵提防着,有一就有二,不管这事是不是她干的,都跟她逃不开干系。”

因为掌家的事,桑榆这个外来人就已经把人得罪了,那就更没必要粉饰太平,见着裴沅的样子,慧娘也不会是他多重视的仆人,仗着自己资历老,就给新主人下马威,简直倒反天罡。

或许是裴沅身体的原因,桑榆进府两天了,身边的草药味就没断过,就像是药浸入骨子里般,其中味道最浓最明显的便是阿胶。

桑榆睡到自然醒,晨起洗漱时,听到东园那边传来消息,说是不需要跟裴沅一起用膳了,让她自行解决。

吃过早膳之后,想到明日就要回门,不管如何,总是要与裴沅商量,桑榆只好再去找他。

今天裴沅的内侍换了人,相貌不错,体格瞧起来是个会武的。人也好说话,礼数也周到,跟慧娘给她的感觉完全不同。

与裴沅见面的次数本就不多,前两次还都是饭桌上,这次见面,走进他的厢房,他还是在书桌旁。

身体不好,还耗神看书,真是刻苦。

厢房内陈设朴素简单,跟她居住的地方别无二致,实话说,整个世子府都穷得厉害,没什么油水,不知道慧娘还明里暗里跟她较什么劲儿。

“殿下,我是想跟你商量一下明日回门的事情。”桑榆微微福身一礼。

上头沉默了许久,桑榆抬眼望去,才见那人不紧不慢说:“我昨夜受凉,咳疾又犯,估计是去不成了,待会儿我叫麦冬去整理些回门送的礼,你可否代为转交?”

丈夫不跟着妻子回门,会招人笑话,但是她本来嫁给他就已经被笑了。不去也好,可以和自己家里说些体己话。

“我会叫人多备些,沉疴缠身,不去非我本意……”

“没事。”桑榆抢道,冲他笑道:“我一个人回去也可以,我双亲不会介意的,世子在家好好休息就好。”

他静静用无力的眼神注视着她,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的琉璃洒在他腿上的锦被,余光衬得那张脸愈加惨白,说话总是慢慢的,仿佛下句话就要断了气。

这里处处昭示这个府邸曾经的辉煌,处处昭示着如若没有意外,裴家该是怎样的一副鲜亮光景。

“那我明日吃过早膳之后就走了,届时就不打扰世子了。”

裴沅颔首示意,桑榆福身过后,转身离开,裴青进屋递上来一封无头信。

“什么东西?”

“方才东门有人鬼祟,下面说已经在门口守了一炷香的时间,那人瞧见不似眼线,我便差人去问,那人给了一封书信,说是要交给夫人。”

裴沅将视线重新移到书上,声音透着寒意:“你自去交与她,跑我这儿来作甚?”

裴青的手不动,依旧举着那封信,如实压低声道:“那人是谢家家仆,主子是谢与安。”

*

在厢房里躺了一整天,晚间阿岫进门来,给她递上了一封书信,“姑娘,这是谢家小公子给你的。”

桑榆诧异,现她已嫁人,外门男子私下传信于她,情理不合。

将信展开,几眼瞧过去,左不过是谢与安一些宽慰和思念的话,还想跟她再见一面。

将信重装回去,命阿岫在炭盆里烧了去,“我大抵是要去见他一面了。”

“姑娘是要拿回那根簪子吗?”

桑榆点了点头。

当初为了说服谢与安,将自己的及笄的簪子送过去了,本是闺房私物,要是按原计划定亲了也好说,可是现在完全被断了可能,只能拿回来。既然嫁作他人妻,就要断了他的念想。

出嫁前就是要去办的,可是要准备的事情太多,就忙忘了这回事。

“你帮我传个信儿,时间就定在明天吧。”这种事越早越好,回门结束之后刚好绕道去取。

阿岫应下,第二天一早,便带着准信儿回来了。

因为要回门,桑榆都比往常早起了半个时辰,迅速吃过饭之后,就离开了。

崔云棠瞧着女儿梳作妇人发髻,感慨万千,再一想到回门丈夫都不跟着,心中更是生了几分悲凉,不断擦着泪珠,痛心道:“真是苦了我儿,怎生得这样的命。”

桑榆赶紧安慰,给她讲了好些话,这些天她过得挺好,并没有想象中羊入虎穴般惨烈。细细思量下,裴沅也并不亏待她,回门准备的礼品规格要比寻常多上许多,就当是补偿了。

在家中待满整整一天,两餐之后,不得不回,心中伤感,却又不得不为。

趁着天还没黑,径直去了约好的地方,不是别处,就是城东的慈恩寺。正值冬春两季交替,上香供奉的人较少,恰是会面的好去处。

本就是寻个簪子,两人便仅仅在寺庙后院的一座凉亭落脚。

待到桑榆到的时候,谢与安便早早在此地等候了。

一身宝蓝色圆领袍,又披着一件同色的大氅,如漆墨发梳进冠中,鼻梁挺直秀挺,线条优美流畅,宛如山峦的轮廓,尽显刚毅之气,却又透着几分温和与儒雅。

无论如何,桑榆对他都是心存感谢的,毕竟他始终愿意帮自己。

“世子夫人。”为表礼节,谢与安微微欠身行礼。

桑榆见状也还了一个。

“不知夫人近日可还身体舒适,今日天寒风大,身上的衣衫着实少了些,我车上还有多余的貂皮大氅,这就叫人给你送来罢。”觑见她如今打扮,谢与安心头不免尝到刀割滋味,终是有缘无分。

“不必。”看见谢与安就要唤人的动作,她忙忙拒绝。

本来就不该私下见面,若是再把衣裳接了,就更不清不楚了。

“待会儿说完话就要走的,不妨事。”手里的汤婆子还热,桑榆冷不到多少。

今日前来,就不是为了叙旧情,本来也没想着要说多少话。

“谢小公子,桑榆今日前来,是想讨回之前的那根簪子,皇恩在上,桑榆不敢不从,下次再见,你我必是男婚女嫁,那根簪子是及笄之时,家母赠予的,若是不早些拿回,恐生事端,还望见谅。”

比起之前,语气生疏了许多,谢与安心里听着难受,但是他也无可奈何。

不再多说,他从袖中将玉簪掏出,递交她手中。

上面刻着她的小字,是女子一生意义非凡的簪子,若不是诚心许诺,谁愿意轻易交付。

谢与安的眼睛一息也不肯离了她,桑榆也不必太过在意,安心将簪子收好,便又行礼道:“谢小公子,前段时间的帮助,桑榆必定没齿难忘,你我私下之事不足与外人道,女子在外本就艰难,相识一场,烦请务必替桑榆保守秘密。”

谢与安回礼,温声道:“夫人请放心,谢某定不负所托。”

桑榆刚准备抬脚离去,胳膊突然被拉住,“桑榆……”

无奈回头看他,虽感冒犯,但她还是扬起嘴角,平静道:“谢卓公子,男女授受不亲。”

不再唤他的字,而是直呼他的大名,二人关系瞬间扯开了。

男婚女嫁本就人之常情,何况他二人并非是两情相悦。

之前下下之策,是被逼无奈,日后她可为之祈祷祝福,亦可在他婚后送上大礼一份,但绝不会回馈一丝真情作为补偿。

谢与安松开手的那一瞬,桑榆立马离开,没有多余的一个动作。

多狠心的女娘。

原以为天衣无缝的会面,谁知一五一十地落入了远处的两双眼。

李铮安放下窗户,看向一边的早已落座的人,心中早生了揶揄之意。

“哟!这不是……瞧着是躲这儿叙旧道别来了。”

那人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斟了杯茶,不言不语,深邃澄澈的双眸让人打量不出一丝变化,当真就是冷面无情。

没成想来这儿谈事情,还能看上他的笑话。

“还是要感谢父亲,为你谋划了一件好婚事,温婉贤淑,秀外慧中,我瞧着桑家小姐还果真担得起圣旨名号,不负虚名啊!淮之兄有福了。”

李铮安坐下,故意抢过男人新斟满的茶杯,一饮而尽。那人看着也不恼,而是又找了一个新茶杯,继续倒茶饮下,眉间藏着万千的思绪,举手投足带有少有的自持和矜贵。

“谢家向桑家提亲三次皆被拒绝,一直拖到如今,现下瞧着二人也有情在,桑家小姐何苦拒绝三次,最后落得嫁给你这个残废?”李铮安放下茶杯,稀奇道:“听麦冬说,你把中馈都交给人家了?你让一个不染尘世的闺房女子去斗家中恶婆,就不怕人活不下去?”

座上之人身姿笔挺,双目除了冷冽疏离,哪有半点病色,薄唇轻抿,似是不屑于露出只字片语。

“活与不活,与我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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