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请让一让…请让一让。”
祁繁还未来得及脱下身上的白大褂,便急匆匆的往急诊室赶。周围的病人、家属见他还穿着白大褂,便也自觉的让开道路,为祁繁开辟出了一条“生路”。
“喂,徐医生又有什么事?”
“马上来急诊科一趟,要快。”
“…我一个心理科的医生,怎么突然要去急诊科?”祁繁顿了顿,有一丝不解,从来都没有需要他到急诊科的时候,这是出了什么急事吗?
“不是让你过来帮忙的,”徐渡笙的语气有些急,“你的身份现在不是医生…”
“而是家属。”
祁繁握着手机的手骤然收紧,原本平凡的心跳,也猛地变得急促起来,一种莫名的心慌,像千万只蚂蚁一样,慢慢的席卷他的全身,连带着他的声音也有些许颤抖。
“是……谁?”
“你弟弟,祁闲。”
从接到徐渡笙的电话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分钟了,在这三分钟里,祁繁的心,一直提着,从未沉下。他的大脑中一团乱,想到了许多意外:车祸、坠楼、休克、中毒……各种各样的意外他都想到过。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其烦悬起的心也越收越紧。他感觉自己在和死神赛跑,他怕自己再跑慢一点就会出现许多种意外让他和他的弟弟天人两隔。他怕,他真的很怕。
“砰—”
急诊室的门被大力拍开,祁繁喘着气,扶着墙壁出现在病房里。和里面的人四目相对。
“…徐医生…他们在哪?”
“刚刚转去普通病房了,在4029……”
“多谢…”
快马加鞭赶到住院部,祁繁心急如焚。当他打开房门,看见完好无损坐在病床上的祁闲,他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小闲…他怎么样?”
徐渡笙站在病床前,表情有些严肃,像是审判者冰冷的脸颊,让祁繁的心再一次提了起来。他整理了下衣襟,朝病床旁走去。
“…怎么样了?是哪不舒服?”
“已经没事了哥,就是低血糖晕倒了…真的!已经没事了!”
祁闲还是像往常一样,阳光、开朗,只不过在他说“只是低血糖晕倒”时,显得格外心虚。眼神飘忽不定,这是在他撒谎时才会有的表现。不免让祁繁有些起疑。
“…真的?”
“真的!哥你不信的话可以问徐哥的!”
祁闲拍着胸脯保证道,但是他的眼神却总往徐渡笙那里瞟。看样子,是在使眼色。祁繁微微蹙了蹙眉,他看出祁闲是的撒谎,但并没有拆穿他,而是转过头和徐渡笙对视一眼。
“外面说。”
“好。”
徐渡笙抬脚向外走去,见他已经出了门,祁繁便也准备跟着出去,却被祁闲大声喊住了。
“哥!”
“怎么了?”
祁繁回过头,看着祁闲,祁闲被看得有些心虚,他挠了挠头,然后才极为小声的嘟囔了一句:“回来的时候…能不能给我带袋苹果…我有点想吃苹果了…”
“好。”祁繁轻笑一声,良久才又补充了一句,“好好躺着,不要乱动,我很快回来。”
“嗯!知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祁繁走进病床,轻揉了一把祁闲的发顶,才抬脚迈出病房。
“在我这儿,你永远都是小孩子。”
刚出病房就见徐渡笙拿着报告站在门前,脸上还是保持着那种让人莫名觉得有些心慌的表情。这使祁繁刚刚沉下来的心,再一次悬了起来。
“聊完了?”徐渡笙翻看着手中的报告,“你对你弟弟的身体,倒是一点也不关心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
徐渡笙的这番话说得极其扎人,不由得让祁繁觉得有些不太舒服。他微微蹙了蹙眉,脸色稍稍有些不悦。
“自己看吧。胃癌晚期。”徐渡笙将手中的报告递给祁繁,“三个月前他们学校体检的时候就查出来了,你就没带他来医院检查一下?”
“什么?!”祁繁伸手夺过报告,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阳光开朗的弟弟居然得了癌症,直到他看见报告下方的诊断结果上,赫然写着几个小小的字—“胃癌晚期”顿时如遭雷击。
“什么时候…这是什么时候…是什么时候查出来的…”他握着报告的手逐渐缩紧,微微有些颤抖。“为什么…为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
祁繁觉得,他像是站在高山之巅 ,本欣赏着秀丽的风景,却被人从山顶推下。又被人救起。从深渊中爬起,以为迎接他的是希望,结果却是另外一个深渊。给予希望,却又在他感激涕零的时候,再一次,将他推进深渊,让他摔得粉身碎骨。
而在那山巅,轻飘飘的飘来一句:
“真是愚蠢,怎么会觉得我会给予他希望呢~”
从一开始,就没有那所谓的“希望”。
从一开始,“希望”的存在紧紧只是为了再一次给予他“绝望”。
“你…不知道?”徐渡笙存文件夹中抽出另一份报告,他将它举到祁繁眼前,那正是三个月前祁闲的体检报告,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字—“已知晓”。
“这是你的字迹吧?”
如遭雷击。
这个闪电落下了两次。
第一次,劈碎了他的幻想。
第二次,震碎了他的希望。
或许,从一开始,他所抓住的,只是那片虚无的“海市蜃楼”。那永不可能存在的“希望”。
“是…但我从来,从来没有见到过这张报告,小闲他,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有这份报告…”祁繁的情绪此时有点激动,绝望
自责、后悔、心疼等情绪如潮水般向他涌来,只用一瞬,便将他完全吞没,淹得他喘不过气,“他为什么…为什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我是他哥哥啊…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好好准备一下吧,他可能最多只剩三个月时间了。”徐渡笙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看着此时濒临崩溃的祁繁,心中划过一丝心疼,“我把它转到项安年那里去了,他是这方面的专家,至少…到他哪儿你弟弟还能再多活几个月…”
“先进去问清楚吧,至少…”徐渡笙往前走着,走着走着他停下了脚步,回头望着祁繁,眼中夹杂这几丝连他自己也看不懂的情绪,似是担心,似是怜悯,似是心疼。“可以让你心里好受点…”
他走了。
看似走得很坚决,但他紧握的双拳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想法。
他是担心的。
是担心祁繁的。
“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是一个医生最基本的准则。”
求学时,他的老师这样告诉他。
于是乎,徐渡笙学会了隐藏。
他将自己的情绪藏匿在内心深处,即使被人说冷血、无情也依旧如此。
直到今天。
看着祁繁自责、懊悔、眼尾泛红的样子,徐渡笙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显出了自己的情绪。
他觉得,这不像他了。
他选择了逃避,选择了忽视。他以为这只是他的一次失误,是他没有将他的情绪藏好,才让它第一次出现在外人面前。
但是,他可能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个选择会让他后悔一生。
“啪嗒”
门开了,祁闲下一时朝门口看去。他本来是笑着的,笑容很灿烂。可知道他看见祁繁通红的眼眶,他的笑容僵住了,他想跑过去安慰,可刚迈开一步,手上的针管便将他拉住了。于是乎,他只得放弃,改为口头上的安慰。
“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徐渡笙那家伙又说了什么惹你生气了?我帮你去…”
“祁闲。”
祁闲涨红着脸,情绪十分激昂。直到听见祁繁喊他的全名,到嘴的话瞬间又憋了回去。他的哥哥从来不会喊他的全名,除非一些特殊的时候。
祁闲不由得有些心慌,手指不自觉的捏紧被角,那是他不安的时候特有的动作。
这一切祁繁都看在眼中。
“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啊哥?我听不懂…”
“不要装傻。”
祁闲的手捏得更紧了。
“三个月前…”
祁繁伸手扶上额头,长呼出一口气:“果然…”
当他再次抬头看向祁闲时,眼眶更红了,眼中也溢满了自责。
“为什么要瞒着我。”眼中隐隐有晶莹的泪花,“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是你哥哥啊!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哥…我…”祁闲看着在他面前永远都是一幅温柔体贴模样的哥哥第一次露出这种表情,他有些不知所措。“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我只是…只是…”
“不想让你担心…”
祁繁闭了闭眼,原本忍着的眼泪,顺势滑下。
“傻子…”
声音很轻,却蕴藏了许多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
“小闲…”祁繁坐在病床边,抚摸着祁闲的发顶,动作轻柔。祁闲靠在他的肩头,像小时候一样,似乎,什么也没变,但又什么都变了。“你不该瞒着哥哥的…哥哥是你的亲人…你怎么能就因为不想让我担心…就瞒着我呢…不过哥哥原谅你了…小闲…你要相信哥哥…哥哥…一定会把你治好…一定…”
“哥……”声音很轻,但却是那么的深刻,“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的…”
“嗯…知道错了就好…下不为例…”
星星依偎在月亮身旁,宁静祥和,岁月静好。但美中不足的是,他们只有在夜晚才能相见,而夜晚,却又是那么的短暂。时间流逝,星星逐渐远去,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月亮不想看着星星就这样离他而去,他伸出手,试图拉住远去的星星,但结果却无法挽回。终究都是徒劳。
其物如故,其人不存。
分离,是命中注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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