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珩心中不免升起的一丝微弱的疑惑,但它还来不及成型,便被更强烈的虚弱感和随后的、精准落在后颈的力道所淹没。
黑暗温柔而强制地夺走了他所有的意识。
云无咎垂眸,指尖在面具冰冷的边缘轻轻按压,确认其稳固无误后,方才将目光投向地上昏厥的少年。他俯身,动作算不上温柔,却极为稳当,将少年打横抱起。随即,身形微动,便如一片被风卷起的玄色落叶,轻盈地掠过道观的围墙,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巷陌之间,不留一丝痕迹。
观内重归死寂。唯有神像前那将熄未熄的线香,挣扎着吐出最后一缕青烟。影子在四壁上诡异地摇曳、拉长,默然见证着这短暂而戏剧的收官戏。
……
意识的回归,伴随着后颈阵阵钝痛和强烈的眩晕感。
苏珩猛地睁开眼,急促地喘息着。映入眼帘的是完全陌生的、布满蛛网与积尘的残破屋顶。
昏迷前的记忆碎片汹涌回潮——被围殴的屈辱,那道天神般降临的玄色身影,以及那快得令人心惊的打斗场面。
他惊坐而起。这个动作牵扯到了身上的鞭伤,他下意识地蹙眉,准备迎接皮开肉绽后的钻心的痛。
然而……预想中火辣辣的撕裂感并未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沁入心脾的清凉之感,从伤口处蔓延开。极大地缓解了疼痛的同时,血肉加速愈合,带来了一种异样的痒。
他猛地低头,发现自己原本被抽打得破烂的衣衫已被换下,身上穿着一套略显宽大却干净的粗布衣服。伤口被仔细地涂抹了一层墨绿色的、散发着淡淡清苦气味的药膏。
这是哪里?那人是谁?他为何要救自己?为何又帮助他处理了伤口?
一连串的疑问在他脑中飞速闪过。他掀开身上盖着的薄毯,双脚踩在泥土地上,谨慎地走到门边,轻轻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门外是一方荒芜的小院,杂草丛生。
一人背对他而立,身着一袭与他记忆中玄色截然不同的素白长袍,身形挺拔如松。那人手中并未持有刀剑,而是一柄寻常的铁制折扇,正微微仰头,眺望着天边那几缕被晚风渐渐吹散的流云。夕阳的余晖为他周身镀上了一层虚幻的光晕,平添了几分出世的孤高。
听到身后的动静,那人缓缓回过头来。
脸上,正是那副他昏迷前瞧见的、怪异的面具。
“醒了?”
面具下的声音传来,平静无波,像滴落深潭的水,听不出丝毫情绪。既无施恩者的居高临下,也无寻常人的关切好奇,好像面前的苏珩只是一个寻常路人,而不是他赶巧救下的那人。
他撇下脑袋,将一双布鞋甩到苏珩面前:
“把鞋穿上。”
苏珩心念一动,定眼想要细看那人,可天色过晚,只得瞧见模糊的轮廓,他只得快速将鞋穿好,上前一步,长揖到底,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微颤:“谢……谢恩公救命之恩!在……在下苏和,今日若非恩公仗义出手,苏某只怕……只怕已遭不测!”
他抬起头,眼眶微微发红,眼神里充满了真诚的谢意与后怕。目光快速扫过云无咎的面具,却不敢过多停留,仿佛那是什么令人恐惧之物。他低下头,声音愈发窘迫:“恩公不仅救了苏某,还为苏某治伤……此恩此德,苏某……苏某如今身无长物,实在无以为报,心中惭愧万分!”
他刻意将姿态放到极低,真心地向对方表达了自己的感恩之情。
“不知恩公如何称呼?”他小心翼翼的发问,似是害怕对方不愿透露姓名而引起对方的不耐。
“云无咎。”
三个字从面具后吐出,清晰,冷淡,没有多余的解释,仿佛只是一个代号。
苏珩从善如流,立刻改口,语气更加恭敬,甚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云大人!”他再次躬身,“大人救命之恩,苏某只是不敢擅自对待。大人如此高强武功,真是……真是苏某生平仅见。”
他适时地流露出、对云无咎的崇拜与向往,随即语气微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对自身境遇的失落:“若是……若是苏某,能有大人的皮毛水准,也算稍有自保之力,如何教人像现在这番随意欺凌,如若大人愿意教导苏某一二,苏某便心满意足了。”
他毫无痕迹的拭去了他这样做的真正目的,就像他到现在绝口不提被群殴的真正原因。
云无咎静静地听着。面具下的目光,沉静如水,无喜无怒,却仿佛带着一种能洞悉人心的力量,似乎想要穿透眼前少年的皮囊,直视内心。
但他只在对方那张努力维持着真诚与脆弱的脸上停留了一瞬。便很快移开了视线,重新投向那片云翳渐散、暮色初现的天际。仿佛那变幻的天空,远比眼前这位心思百转的奇怪少年,更值得凝神思虑。
他望着那片高远的天空,脑中闪过种种过往,心头一阵阵地钝痛,唯有一个念头愈发清晰可见:
谦儿,人,哥找到了。
这个念头无声地划过心底,不带波澜,却重若千钧。
他直望天际,那里流云散尽,只余一片空寂的藏色。
面具完美地隔绝了所有情绪,除去常年从政的、对待世事的冷漠,唯有一丝戏谑,在他眼底深处蔓延开来。
云骁:好久没听到别人叫我云大人了,有点不习惯呢~
青松:OOC了啊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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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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