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阳台溜进来,床头的花很新鲜,大束洋牡丹搭配着勿忘我和白色的满天星。
盛时斜倚着椅背,似笑非笑的。
“只剩下两个月,都不肯再陪我?”
他明明知道原因。
江沅委屈得想哭,硬憋着,不想丢脸。
“你现在,也不需要我了。”
“怎么不需要,”盛时笑得漫不经心,又意味深长,“她打算给那个出轨男一个机会,很快会回国外。”
这个理由,让江沅更想哭了。
有人拿了早餐过来,盛时将清粥小菜一一摆到床头柜上。
“刷牙洗脸吃早餐,有什么要商量的,吃饱了再说。”
现在主动权在他,江沅得尽量配合。她去洗手间洗漱,从镜子里看到自己苍白得近乎无血色的脸。
即使她已经这样了,盛时也没有对她心软。
江沅慢腾腾地回到床上,靠坐在床头。盛时端着粥,舀了一调羹:“张嘴。”
江沅:“我自己来。”
盛时固执地举着调羹,明明是帮助她的动作,语气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不是让你做选择题。张嘴。”
江沅乖乖张嘴。
粥熬得很粘稠,有很浓的谷粒香气。
咽下一口粥,江沅:“盛哥……”
“嘘。”盛时打断她,“先吃早餐,乖。”
江沅无奈,只能安静吃粥。
一碗粥很快见底,江沅再不肯张嘴,盛时冷着脸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倾身过来。
嘴唇上忽的一热。
江沅还没有反应过来,盛时已经端坐回椅内。
“嘴角都是,”盛时笑得愉快,“小孩子一样。”转眼间脸色一变,干脆利落的说了两个字,“不行。”
江沅跟不上他的节奏。
“什么不行?”
“两个月,一天都不准少。江沅,接吻是你主动的,上床是你主动的,替身是你答应做的,一年半的期是你提的,桩桩件件都如你的意,你真的觉得,提前解约,我就会一口答应?你长得美,想得更美啊。”顿了顿,盛时的表情变得更加冷漠,“你敢提前解约,我就敢延长合同,让你一辈子都摆脱不了我,我结婚了,你也要给我当情妇。要不要试试看?”
江沅因为吃了早餐,略微回暖的脸,瞬间变得比刚才还惨白。
江沅内心最大的阴影是妈妈一遍遍哭着问傅衍行为什么不肯放过她,所以当初和盛时约定时间,既是因为她只有这么一点自由时间,也因为,她怕盛时像傅衍行一样。
看盛时的反应,提前解约已经无望,江沅只能退而求其次。
“那你得答应我,两个月后,你真的放过我,不再纠缠我。”
盛时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放声大笑。
“你想多了吧,我干嘛要纠缠你。真拿自己当香饽饽啊。”
江沅长舒一口气,完全没有被侮辱的感觉。
还好,盛时在这一点上,比傅衍行好。
江沅那一丁点放松的神色,好像又惹到了盛时。他站起来,坐在床边,揽过江沅,亲了亲她的脸。
“要摆脱我,开心了。别急,这两个月,你还是得给我抱,给我亲,给我睡。你不是最喜欢吗?”
那是以前,现在……
江沅觉得她不喜欢了。
脸上又被亲了一下,盛时的嘴唇几乎贴在她的耳上。
“沅沅,我们像以前那样,好不好?”
这一刹那,江沅想到傅衍行。
昏暗的卧室内,妈妈瘫跪在地上,满脸是泪的仰着头:“傅衍行,你放过我,好不好?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放过我,行吗?你有那么多女人,不是非我不可,对不对?”
傅衍行坐在床边,逆着光,看不清脸。
“以前觉得你聪明,”他摸着妈妈的脸,声音又沉又冷,令人毛骨悚然,“现在发现就你最蠢。”
妈妈绝望的哭了。
傅衍行拉过妈妈,让她靠在自己腿上,抚摸着她的头发,动作间竟好像深情无限。
“像以前那样爱我不行吗?我们可以像以前那样幸福。”
怎么可能像以前一样呢?
江沅的眼泪悄无声息夺眶而出。
昨晚在梦里,她梦到了盛时。梦里的盛时很温柔的抱着她,对她说“我爱你”。
她讨厌这个梦,感觉自己变得更加卑微,在盛时见死不救之后。
“两个月。”江沅轻轻地抽噎了一下,“就这两个月,你不准食言。”
盛时捧住她的脸,亲吻脸上的泪。
“好。两个月之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路上碰到我死了,你看都不用看一眼。”
江沅觉得这话有点怪怪的,又想不出哪里怪。
盛时又亲她,亲了脸之后,又亲嘴唇。
“你这么喜欢学东西,学过演戏吗?”
江沅莫名其妙,摇头。暂时还没有,不过有机会,她会尝试。
盛时笑,额头抵着她的。
“那,我们演一场戏吧。我是丈夫,你是妻子,后面两个月,是我们的蜜月。我保证,只有我们两个,没有其他人。”
江沅彻底糊涂了。
盛时握住她的左手,大拇指和食指虚虚的环成一个圈,套入她的无名指。
“从现在起,你是盛太太了。”他低下头,轻吻她刚刚戴上了“戒指”的无名指,“老婆,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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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迟早琢磨了一晚上,还是觉得心里没底。第二天一大早,刚一进局里,他就去老局长办公室报道。
“有件事,我得跟你汇报一下。盛时昨晚发疯,感觉想毁灭地球。”
黄老局长明显比他沉得住气,从文件上抬头,一派气定神闲。
“怎么说?”
“他昨晚半夜给我打电话。”
“吵你睡觉了?”
“不是,我觉得他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不正常。”
“什么刺激?”
章迟早两手一摊:“不知道。但是你知道他,是个疯子。我怕他坏了我们的计划。”
知道盛长胜可能会杀了他,盛时也是冷静的,但是同时,他也显示他疯批的一面。
当时章迟早问:“那你准备怎么办?”
“能怎么办?”盛时一脸的不以为意,“先下手为强呗。把人绑起来,严刑拷问,他们肯招就招,不肯就捅了,一了百了。”
章迟早听得直冒冷汗:“这样你也别想活了。”
盛时:“那就不活了。”
他那表情,还真没拿这当回事。
章迟早语塞,好半天才说:“你家那么大公司,都死了,你知道有多少家庭可能因此受连累?”
盛时斜靠在沙发上,一脸冷漠。
“关我的事?我都死了。”
最开始章迟早以为他也就是一时意气,后面越深交,他越觉得盛时这人骨子里其实是个疯子。
他很难相信人,也没多少爱,看着跟谁都能聊两句,其实谁都走不进他心里去。也没有什么道德感。
他在盛长胜身边安插人,章迟早觉得不妥,盛时仍是一脸无所谓。
“我又没逼她,她拿钱办事,卖谁不是卖。再说,美人计,不是老祖宗教的东西。童婉芝要是有兴趣,我也可以送她一个小鲜肉。”
童婉芝是盛时妈妈。
唯一让盛时还有点人味儿的地方,大概就是那个小姑娘。
“既然不知道,那就去查啊。”黄局没好气的瞪了章迟早一眼,“一惊一乍的。该从哪个方面着手,还用我教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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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蜜月,当然不能在医院里度。盛时当即帮江沅办了出院手续,将人带到自己的别墅内,又从盛家的医院调了几个人来照顾她。
午饭是盛时喂的,江沅午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盛时的怀里,他的手揽着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头顶。
非常亲密的姿势。
盛时还在睡。
睡梦中的盛时和平时哪种时候都不一样,很平静,连呼吸都很浅。
贴得太紧,有点热,江沅慢慢地挪动身体,想离盛时远一点。
刚一动,盛时就醒了。
他的眼睛有很重的红血丝,眼神有片刻的茫然,那是还没完全醒来的表现。
很快,那点茫然消失了。
他凑过来,亲了亲江沅的额头。
“还睡吗?”
江沅:“不用了。”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
盛时握住她的手,手指插进她的指间,十指紧扣。
“要我陪你看动画片吗?”
江沅以前他陪着她彻夜看动漫的往事,心里又酸又涩。
“不想看。要不然……我们看京剧吧。”
盛时将她抱到音影室,他这里,竟然还有京剧的碟片。
挺有名的一个剧目--苏三起解。
江沅现在一心想学这个,越看越入迷,不经意间偏了下头,光影明灭里,盛时倚在沙发上,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盛时:“好看吗?”
江沅点头:“你是不是很无聊?”
“不会。”他拉了她一把,把她带到自己怀里,“这么喜欢学东西啊,以后我们的孩子肯定很聪明。”
江沅低下头。
他们怎么可能有孩子。
盛时轻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江沅,你就当,我们一起做了一个美梦吧。”
打破美梦的,是一个电话。
盛时走到外面去接,隔着一扇门,江沅一个字都听不到。
不一会儿,盛时接完电话,回到她身边。
“沅沅,”他单膝跪到她面前,握住她的左手,在她的无名指上,做了一个取东西的动作。
咿咿呀呀的背景音里,盛时低下头,亲吻她的手背。
“蜜月取消,我马上安排人送你回医院。戒指我取下来了,从现在起,你自由了。沅沅,”他的额头抵在她的手背上,“……对不起。”
盛时很快安排人送江沅离开。车子驶出院门,盛时站在落地窗前,捏碎了手中的红酒杯。
鲜红的血混着酒液滴到地上,一滴,一滴,又一滴。
我不会跟你说“对不起”,在我对你说“我爱你”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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