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和音忍不住在临时办公室支开折叠床睡了一个午觉，被闹钟叫醒的时候，只觉得仍在一片天昏地暗中。
身体和四肢都酸软无力，他缓了一会儿坐起来，兑了一支速溶咖啡提神。
他在办公室的抽屉里藏了一版，为了马上想喝不愿等外卖的时候备着。
叮！
俞和音腾出一只手拿手机，是招聘专员小陈发来的消息，告诉他明天二轮面试的安排。俞和音喝完咖啡，收拾好办公室，等待室内设计师上门。
“俞老师，方便进来么？”敲门声响起。
俞和音去开了门，是行政部门同事带着设计师来了。
“俞老师，这是沈姣沈设计师，”同事介绍到，“这位是我们公司EAP的负责人俞和音俞老师。”
俞和音微微颔首与沈姣打招呼，这是一位年轻的设计师，挎着一只大号包，鼓鼓囊囊的，穿着一身浑白的职业套装，剪裁宽松的外套仿燕尾服做出不规则的尾部，一头浓密的卷发精心打理过，十分生机勃勃。
沈姣也回应着他，只是用眼睛带着几分好奇地在俞和音的脸上打转。
“那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二位老师办公了。”行政专员笑眯眯道，就退出去了。
一转脸，沈姣便用一种半惊半喜的语气踌躇道：“俞同学…真的是你？”
她方才一打照面，就认出了俞和音，听到名字后则更加确定。
“你真是越长越好看了，”沈姣打量着俞和音，眼里只有善意的欣赏。
她见俞和音似乎没有印象，提示道：“你忘啦？当时高中艺术生集训，我跟你在同一个画室呀！”
俞和音笑了，只道：“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不见了！你都成心理咨询师了。”
沈姣歪了歪头，语气轻快：“走吧，我们去看看你未来的办公室怎么装。”
俞和音引着沈姣去了L形走廊，二人停在拐角处。
他先指着左边的一排房间道：
“这一条主要是咨询室、办公室，以及最前面的接待区域，三间咨询室连在一块——这边靠电梯的一面，就用做活动室和案例研讨室。”
沈姣从包里摸出草图本拟出大概格局。俞和音对自己的办公室软装没有什么太多的要求，带沈姣大致看了看，提了一些基本的元素。
“最好可以在这里隔出一个储藏资料的地方，方便收纳一些档案，放些简单的活动道具。”俞和音简单道。
沈姣收集完空间数据，又拍了些图片，记下俞和音的要求。
“咨询室就要复杂许多了，”俞和音朝沈姣笑了笑，“按常理来讲，室内需得开一扇窗，接入自然光，但这一排房间都在里面，没法向外开窗，不过由于永夏在市中心写字楼，开了窗反而很吵，也有许多的光污染，更谈不上清新自然的取景，不开窗倒好了，索性在室内人工造景，只是这样一来，对设计的要求就很高了。”
他说着说着，不由得思索起来，问道：
“唔…做个室内盆景怎么样，或者是模仿园林堆石引水，置个小型的水循环，水声也可当白噪音了。”
沈姣双眼放光，赞道：“这点子好，不若这间就走中式淡雅风，布置一些屏风帘帐，也可达到你要的缓冲效果。”
俞和音觉得可行，轻声嘱咐了句：
“也别太繁杂拥挤，始终以舒适为主。灯光最好用最贴合自然光的，可控制的，做成灯带分散开。”
沈姣快速而简要地做好记录，又聊了一些细节，去看了另外两件咨询室，都有了个大致章程。
“接待区做成半开放，正对着电梯口，立一个醒目但不抢眼门牌，方便指引来访者。”
“这一间大的给活动室，如果空间不够的话也可以拆了墙适当扩展调整，活动室主要是东西比较多，也要具有一定的容纳性。”俞和音将手机备忘录里面的活动室用品清单给沈姣看。
“沙盘是必不可少的，另外由于活动室承担了相对多的功能，在有限的空间里，设计需要更高的灵活性。”
沈姣若有所思，忽然道：“我们加个好友吧，正好你把这些重要的部分发给我，后面有什么也可以在线上说。”
这也是常规操作，于是二人添加了联系方式。
“俞同学的审美还是一如既往的优秀。”沈姣笑嘻嘻道。
她是一个从不吝啬赞美的人，并且也能享受这种鼓舞别人的乐趣。
“我记得你最拿手的是色彩控制，我那时有看到过你的油画哦，调色用色真的太美丽了！”
俞和音简单地笑了一下，却没说什么。
“最后就是案例分析室，主要是多媒体设备的布置以及会议桌具的安排……”
勘测功夫琐碎，两人聊聊看看，不知不觉快要了一下午。沈姣将工具都装回包包里，俞和音送她到电梯口。
“俞同学拜拜。”
“有什么问题就联系我。”俞和音道。
电梯门阖上，俞和音深吸一口气，倚靠在墙壁上，摁着微微痉挛而紧绷的右手，揉捏着缓解。
如果没有发生后来一系列的事情，俞和音会如沈姣一样，成为室内设计师，或是服装设计师，也可能是做个纯粹的画家。
但这一切都不会存在了，他再拿不起画笔，画不了画。
“叮——”电梯门豁然开了，一只手扶在门边，似乎是在等待要乘电梯的人。
俞和音听见动静下意识转头看过去，正好与电梯内的行冰四目相对。
原来是他刚才靠墙的时候，误触了下行按钮，使经过的电梯停在了31楼。
行冰顺势跨出来，站在了俞和音面前。
他的脸上涔涔冒冷汗，因为幻痛，嘴唇失去了血色。俞和音一声不吭，抬脚便走。
行冰拦住他，很担忧：“怎么了，你身体不舒服么？手抖成这样？”
俞和音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行冰顿时一震，那一池的破碎扎伤了他。
俞和音摇着头，想走，一行盛放不下的泪珠在脸颊上划出一道泪痕。
行冰的手也有些颤抖，从怀里抽出手帕，轻轻触到俞和音的面颊。
就当他要擦掉那一滴晶莹的泪珠时，俞和音簌地一下躲开了，他并不看着行冰，淌下的泪昭示着他此刻的情绪，抗拒的肢体表明了反感。
“小音……”
俞和音只觉得眼前愈发模糊，行冰的面容被他的泪水分割成碎裂的图块，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了，一阵一阵黑漆漆的光斑涌上来。
行冰眼睁睁看着俞和音把自己哭晕了过去，他抢上去，将软倒的人接到怀里。
***
再次醒来时候，俞和音躺在一只柔软的沙发上，视线可见一道背影，似乎抱着笔记本在办公。
行冰脱了外套，只穿着衬衫，少了几分正式和严肃。
俞和音坐起来，行冰才转过身，关切道：
“你醒了，刚才叫了医生，像是有点低烧，开了一剂退烧贴。”
俞和音摸到额头才知道贴了东西，他撕了下来。
“你好点了么？”行冰问，“不舒服千万不要强撑。”
“是工作不顺心么？”
俞和音道：“人总会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行冰眼睫颤动，温声道：“要谈谈么？”
俞和音站起身，将手里的东西丢进了垃圾桶：“谢谢你，行冰——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行冰的眼睛飞速眨了一下，想说什么，就有电话打进来了。
他本来想挂掉，却发现是路忻然。
于是行冰用眼神向俞和音示意后接了起来。
“路忻然，怎么了？”
俞和音神色微动，就见行冰短暂地听完了电话，然后望着他。
“…她，怎么样？”
“忻然来淮市出差，她现在是一名律师。”
而且巧合的是，她接的就是隔壁楼公司的案子。那天行冰和她吃饭，也谈到了这些。
路忻然说她接下这个case是为了让公司负起应有的责任。
俞和音愣了愣，却也不惊讶，虽然他不知道怎么面对过去的朋友和生活，但朋友过得好，他也觉得开心。
行冰看着俞和音，欲言又止。
“行总，第二轮面试设在明天上午，等结束了我和肖总会同步给您，再安排第三轮的会面。”俞和音道。
行冰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道：“好，我让商淼送你下去，好不好，已过了下班时间，你自己回去OK么？”
俞和音点点头，语气平静柔和：“过了晚高峰好打车。”
行冰起身，将手边一个还打着标的杯子递给俞和音。
“里面是蜂蜜水，喝一点吧，补充糖分。”
俞和音看了他两眼，接了过来。
行冰凝视着俞和音离开的背影，担忧而不舍。
他回到办公室，坐在椅子上，唤醒待机的电脑，没头没尾地看了一会儿文件。
行冰捏了捏眉心，用内机拨了个电话：“商助，帮我问问俞老师的入职体检做了么？”
不过转念一想，此时人事早下班了，商淼也在那边贴心地提醒他。
“那就明天问吧，如果没做的话，跟俞老师对好时间，替我和肖总监那边沟通一下，预约一套三甲最全面的体检，到时候再给俞老师批一天假。”
“你也早点下班，我这边没事情了，回去休息吧。”
俞和音：我真的栓Q
沈姣：不想做画家的设计师不是好的心理咨询师？真是令人惊讶的职业安排……（摊手）
行冰：（活人微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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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拿不起的画笔、放不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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