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前，布莱加郊区。
通体漆黑的装甲列车停靠在茂密的枯草中，几个巡逻的士兵拿手电筒随便照了照，确认车厢里的武器没有丢失，便随手给车门落了锁。
今晚是难得的休息日，没有谁能打扰他们的兴致。
高昂的欢呼声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远，鬼烛的神经也逐渐放松下来，他瘫靠在身旁的炮架子边，脑海中浮现出另一种声音……
“01，咱俩都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你必须得帮帮我！”
“呃，不是我不想帮你，可是……这个样子太过引人注目了，我担心你会暴露……”
“如果有人问起来，我会自己找理由糊弄过去，绝对不会把你给供出来的！”
“……好吧，那我就如你所愿，用幻像掩盖你原本的模样，只是我要先警告你，这种变化很可能是不可逆的，也就是说你再也便不会原本人类的脸了。”
“没关系，我接受……”
这是多久以前的对话了？两年前吗，还是快有三年了……算了，记不清了。
疲惫感冲刷掉了回忆的声音，鬼烛清醒了下意识，用微亮的烛火替自己照亮了视线——这里是一节专门存放炮筒和炮架的车厢，而自己就被随手丢在一旁，除了一根特殊工艺制成的绳子捆绑外，他们没有为自己准备任何的阻拦。
是认为我根本没本事逃离吗？还是觉得我不值得他们大费周章？
车外的篝火被点燃，士兵们欢呼着举起酒杯，围着通天的火焰唱起了家乡的歌。
显然，他们并不担心这种行为会暴露自己的位置，反而觉得这是对城里那些懦弱者们的示威，还是能吓破胆的那种。
看来蚀骇对攻下布莱加胜券在握了，不过这不是鬼烛现在该担心的事，毕竟他现在也只是块无处可逃的鱼肉。
“真是可怜啊……”
不对，这个声音是？！
鬼烛连忙抬起头，望向车顶角落的一处小小缝隙，透过那里能隐约看到一个行为诡异的人。
“你是谁？”鬼烛轻声问道。
“这才多久没见，就已经生疏到认不出我了吗？”那人一个侧身便从窄窗中翻了进来，平稳地落在他面前，“可真让老朋友感到伤心啊~”
“01，你怎么会在这里，”看清来人的鬼烛有些意外，“你不是已经被调回皇都了吗？”
“是呀，但我好不容易到手的猎物飞走了，我只能一路向西追过去，结果经过布莱加时正好看到了你，”01随意地坐在炮架子上，完全没有把他解救出来的打算，“倒是你，不是深得蚀骇的信任吗，怎么也被抓了？”
“我不想眼看着布莱加也被毁掉，就帮助光宁偷偷上了列车，算是当了叛徒。”鬼烛的火光暗了一下，像是在思考自己的选择是否值得。
“哦~又叛变了，那你现在可真是变成‘三姓家奴’了呀，”01还不忘恶劣地讥讽他一下，“那光宁呢，她没被抓？”
“没有，快到站的时候士兵突然要搜查，我掩护她提前下了车，这才会被士兵们抓到这里来。”
“原来你是干好事被抓的啊，那还真是老天不开眼了，”01嘴上是在替他说好话，但脸上的笑容可是乐开了花，“哈哈……我到底该说你傻还是活该呢？”
“说之前不如先把我放出来，”鬼烛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想再跟这个讨厌鬼聊天了，“看在我们还算是半个朋友的份上，帮我最后一个忙。”
“你总是说最后一次，但真遇到事还不是要到处求人，”01的态度多少有些正经了，“而且我还要去办自己的正事，可没有那么多的闲工夫去管你。”
“你……不帮就不帮吧，况且我也求过你太多事了，”鬼烛总觉得01有些不一样，但具体的他又说不上来，“别把我卖了就行，好吧？”
“卖了你？”01忽然又回过头，好奇地打量了他一圈，“你难道还有些我不知道的价值？”
“这我就不知道了，毕竟蚀骇还没有召见过我，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情报值不值钱。”鬼烛也故意卖起了关子。
“嘿嘿，把你知道的事告诉我，”01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他，“说不定我可以考虑放了你。”
“你得考虑向来都不怎么公平，所以我不想说。”
01听了他这段话，非但没有感到愤怒，反而对这边发生的事情提起了兴趣，况且以明辞的本事也跑不到某些无人能去的天涯海角，不如就留下来陪他们玩玩儿，就当是为计划以后的下一步铺路了。
“我可以现在就放了你，”01凭空变出一把小刀，将鬼烛身上的绳子切断一半，“但你要告诉我之前发生了什么，还有你懂的，我只听有价值的信息。”
“可以，”鬼烛深吸了一口气，“蚀骇要带着精锐部队突袭布莱加，在最短的时间內直取皇都；要塞失守，光宁只身逃回了布莱加的临时指挥所；暴虐违背了原本的计划，带着多数士兵返回去要包围诺克顿！”
“你这还真是……够精简啊……”01被他这一通念叨搞得有些混乱，“你说暴虐回诺克顿，难道他也叛变了？”
“我不知道，这不是计划的一部分，估计蚀骇现在也被他搞得焦头烂额吧。”
“行，看来你们这里也不是毫无价值，”01如约划开了绳子，顺便替鬼烛打开了车厢的门锁，“我现在改主意了，留在这里盯着你们，可比单纯地玩猫捉老鼠有趣多了。”
“你不怕要找的人跑丢了吗？”鬼烛站起来活动了下筋骨。
“她一个人孤立无援，要去也只能去投奔牧由，不过那家伙现在应该自身难保，要找也不是什么难事，”01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下了准备离开的脚步，“对了，牧由还和光宁待在一起吗？”
“嗯……啊对，想想也知道光宁不会把人交给将军的吧，”鬼烛不知道这位老朋友心里打的什么鬼算盘，便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你要去找她们吗？”
“这就不关你的事了，”01狐疑地瞄了他一眼，但最终也没有发出质疑，“我先走一步了，你自己想办法离开吧！”
说完，01便踩着车窗一跃而起，随即消失在无尽的夜色中。
“看来这段时间外面发生了不少事情，”鬼烛可没有他那种飞檐走壁的能力，只能悄咪咪地推开车门摸出去，“盲目寻找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还是去蚀骇的车厢偷听一下吧。”
尽管瓦德士兵们都毫不在意隐藏行踪的事情，但蚀骇作为总指挥还是要尽可能面面俱到，为了防止布莱加的守军太快发现他们，他下令将列车紧密地交错在一起，并利用周边复杂的地形与植物进行了伪装。
除此之外，他还更改了正常的车厢位置，让自己隐藏在了上千个车厢之间，以此阻止敌军可能进行的斩首行动。
不过这对于鬼烛来说算不上难事，他在蚀骇身边干了将近两年，找个车厢算不上太难的事情；反倒是蚀骇为了掩人耳目分散了保卫力量，让鬼烛有了接近他的可乘之机。
很快，鬼烛就在一个表面平平无奇的车厢附近发现了端倪——车厢门口的台阶上有淡淡的红酒味，一看就是某个毛手毛脚的新人洒的。
一般为了应对外伤感染的情况，瓦德军中的军官都会随身带一些烈酒防寒消毒用，时间久了便养成了爱喝烈酒的习惯，只有蚀骇这个另类，才会偏爱某些度数不高但风味香醇的红酒。
而且其他军官即使伪装也不会使用这么差劲的新兵当侍从，只有警惕心强的蚀骇才会走偏门，而这恰好成了暴露他位置的关键。
“很好，那么下一步……”
鬼烛从附近的山坡上搬来几块垫脚用的石头，在靠近包厢一侧的车窗下搭出一个平台，自己则站在上面紧贴着车身，透过车窗上的小小缝隙，悠扬的古典音乐从里面轻轻飘出。
“已经快到睡觉时间了，”那声音一听就是蚀骇的，“中央军部还没有收到第三战区的战报吗？”
“报告将军，交战区的基础设施都损毁得太过严重，这让我们的战报必须经过多次中转才能安全抵达，”另一个人的声音则来自于他从前的副官，“不过将军也无需太着急，大约次日凌晨即可送达了。”
“嗯，还有呢？”
“什……什么？”副官的声音有些茫然。
“啧，果然，我还是喜欢鬼烛那种会自己找情报的家伙”蚀骇把酒杯摆在窗台上，吓得鬼烛连忙蹲下，“你们总是太过警惕，害怕自己会做多错多。”
副官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好低着头等他说下去。
“其实如果鬼烛不表现得那么明显，我还是很乐意对他的小动作闭一只眼的，可惜他有些太沉不住气了，急急忙忙地向做出点效果来，最后反倒把自己给害了。”
鬼烛蹲在窗外听得真切，心里的情绪也变得有些复杂。
“对了，我听说你们把他关在仓库里了，”蚀骇打了个哈欠，不知道又在心里盘算什么，“既然现在说到他了，就派人把他带过来吧，省得关久了再让他跑掉。”
什么？他现在要见我？！
“是！”副官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赶紧带着几个士兵跑出了车厢。
“糟糕了，”鬼烛也顾不上接着听下去，连忙一头扎在身后的枯草中，匍匐着向原本的车厢飞速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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