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好奇，你心里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略显狭窄的临时办公室里，牧由一脸不悦地直视着光宁，而光宁则是满心地无可奈何。
“我不是说了吗？有事去战略指挥室谈，你老往我办公室跑什么啊！”
“公务当然是在办公室谈，指挥室是用来指挥战役的，不是给你谈私事用的。”牧由的语气不容否决。
“好好好，果然还是和几年前一样，我拿你永远没有一点办法，”光宁给她倒了一杯茶，“将军在向布莱加集结兵力，对外号称有十万精锐，要一口气拿回整个交战区，三天后就到。”
“不可能，他算上后勤也没有十万人。”
“我知道，都说了是号称嘛！”光宁把调兵报告拿出来，“他们为此准备了上百辆装甲列车，说是掏空了家底也不为过，而且要全部运到我们这里，让我们抓紧接应。”
“上百辆列车不可能全是空的，除了虚张声势，”牧由扫了下报告，“更像是在秘密运输某种大家伙。”
“对喽，就是你想的那个，”光宁又拿出一张战略地图，“喏，这个地方，开一条铁路，要耐用的那种，马上开工。”
“我们现在拿不出那么多人，而且物资匮乏，连铺设用的铁轨都找不齐，”牧由皱起了眉头，仔细端详起了地图，“而且这个地方并不算那么好，两侧都有较为隐蔽的山坡，如果敌人的射程够远，是可以直接埋伏掉列车的。”
“这不是图快吗，”光宁又调出了3D地图，“这里地势平坦且海报较高，周围又没有天然障碍物，最好下手了。”
“如果是长久使用的军需铁路，安全性与实用性才是最重要的，”牧由摇了摇头，“除非只是临时用一次，否则这里绝对不是好地方。”
“主意最早是01提出来的，我只是个嘴替的，而且将军已经同意了，”光宁两手一摊，“况且我也不是来找你商量这个的，你不用多操心。”
牧由沉默着把地图放下，心里的愤怒在一点点积累着。
“今天凌晨我们找到了瓦德小队的行踪，他们是冲着这个地方来的，虽然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但我们的防卫工作必须做到最好，免得引起将军的不满。”
“……你到底想说什么？”
“奇格不是升迁离开亲卫队了吗？现在也没有好的指挥人员，我就想你能不能出一次马？”
“……”
光宁兴致勃勃地向她介绍道，“我给你五百人——以你的实力，这些人应该足够了——提前占据住那两座山坡，然后守在那里直到援军赶到，这样……”
“够了！”
牧由猛地站起来，将茶杯狠狠砸在桌子上，“光宁，你是我老上级，我一直都很敬重你，但这不代表我能成为你向上邀功的工具！”
“我不是这个意思，”光宁没想到她这么大火气，“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机会……”
“机会？谁的机会？你在这里干了好几年，难道不清楚那里为什么不能建铁路吗？！”
“我……”
“那里有第三战区千千万的烈士墓碑，包括你的父亲和我的父母！现在你却想无视他们，来修你那条破烂路？！”
“牧由！我说过了，”光宁极力地解释“那不是我的主意，我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有权力，我……”
“可你至少还有拒绝与驳回的权力，”牧由死死地瞪着她，“你可以不提，01不会冒着惹怒你的风险擅自去说的！”
“可那样就能避免这一切了吗？不能！即使没有这条铁路，将军也会在另外的地方修，可这个地方还有那里是没有烈士的呢？！”光宁也跟着站了起来。
“……”
“牧由，至少那里埋的是我们的父母亲人，是我们认识的人，我们将来还可以去跟他们解释！可其他地方的人呢，我们连他们的亲人在哪儿都不知道，又怎么忍心去把他们最后的痕迹抹平呢？！”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可能有，也可能没有，反正我不知道了，”光宁回到座子上，言语中尽是哀求，“牧由，我没你想的那么强大，我的母亲还在将军身边，她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你能不能体谅体谅我？”
牧由捡起茶杯的碎片，轻轻放到桌子上，“我体谅你。”
“我知道你不希望计划实现，那确实也不人道，可我们阻止不了它的，”光宁的头垂了下来，“我也不想再去对抗什么了，但我希望你还能……至少还能拿到你应得的东西，所以我才让你去完成这一切。”
“我不喜欢这种方式……”
“可你只有这种方式了，就像你劝奇格一样，你也劝劝你自己。”
“我……我本是想……想牺牲我自……”
“牧由！别想傻事！”光宁把牧由按在椅子上，强行给她灌了一杯茶水，“你是当年特训营里最有前途的，你必须走得比我们都远！”
“……什么时间出发？”
“今天傍晚之前，人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你想几点出发都行，”光宁拍了拍牧由的头，“我们其实都是粘板上的鱼，所以对那些人都客气点，别再像之前对待01那样了，好吗？”
直到这一刻，牧由才终于和光宁一样感同身受了，那种挥之不去的无力感拉扯着她，将她拖回了五年前的黑暗深渊中……
吱——
突然响起的哨子声惊得明辞一哆嗦，连筷子上的牛肉都差点掉到地上。
“都给我集合起来，训练！”
教官洪亮而粗犷的声音让明辞瞬间梦回军训，她连忙把没吃完的食物收拾好，接着下意识地立正了……
“那边内个，你是哪儿来的？”教官不认识明辞，把她当成了刚来的新兵，“我都说了先别急着吃饭，你上辈子是饿死鬼投胎的？！”
后面有士兵认出了明辞，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你娘了个屁！闭嘴！”教官骂了他们两句。
“那个……教官啊……”旁边有看不下去的人小声提醒道，“这位就是我们的新副官，是牧长官身边的红人……”
“什么红的绿的，”教官又瞪了那人一眼，“站没站样坐没坐样，这也能当副官？！”
喂，我好歹也是接受过全套军训的哎，能不能说得好听一点！
那旁边的人好像很怕惹到明辞，急忙扯住教官的耳朵，愣是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串，这才把他的情绪安抚下来。
“行吧，我暂时信你一回，”教官仍在为没能改正明辞的站姿而不甘，“给我站到一边去，别他妈在这里碍事！”
“诶，好嘞。”
秀才遇到兵，该怂还是怂啊！
明辞灰溜溜地跑到靶场外围的石头台子上，找了个阴凉又不起眼的地方坐下，边吃边看他们训练。
“全都给我站好！你，是不是欠打！还有那边内个！”
教官一口气骂了七八个人，骂到没有一个人再敢乱动时，他才满意地进行下一个步骤：“今天大校下了新命令，练习吃饭！”
练吃饭？吃饭有什么可练的，还能吃鼻子里不成？
明辞端好自己的大饭盒，打算跟着他们学习一下。
“每个小队一口小锅，三包口粮，自己挑地方做饭，二十分钟必须吃完并收拾好，然后各小队互相检查，但凡发现一丁点痕迹，一整支小队今天晚上都别想吃饭！”
“是！”
合着就是练隐蔽能力呀？没意思……
明辞本想安心低头扒自己的饭，但有一支小队却抬着小锅和食物，大摇大摆地朝她走过来了。
“你们想干嘛？”明辞向后挪了挪。
“不不不，我们没什么意思，”小队长连忙摆手，“这里毕竟是个好地方，我们过来歇歇还不行吗？”
明辞狐疑地看看他，又向后挪了一步。
“诶，副官小姐，别这样，”副队长倒是个很有亲和力的人，“我们是来向你道歉的。”
“道歉？”明辞把挡在脸前的饭盒拿下来，“你们跟我道哪门子歉？”
“那个……之前在基地里瞎造谣的人，”小队长说得很忸怩，“也有我们一份……”
明辞看着他们不情愿的样子，马上猜到他们是迫于光宁的压力才来道歉，于是也不冷不热地答了句：“哦，知道了。”
“呃，其实……我们是把你当成关系户，才对你有这么大的恶意的，”小队长把锅盖揭开，搅了搅锅里的米粥，“现在也是一样。”
明辞倒是第一次见这么坦诚的人，顿时惊讶得接不上话。
“我们也不是贪图升迁，只是觉得大家为指挥官征战这么久，却没有你一个新来的人地位高，心里打抱不平。”
“唔……其实我也不知道，牧由为什么要让我当副官，”明辞想向他们解释一下，“我不会当，也不想当。”
“唉，总之都是指挥官的安排，我们本来也无话可说，只是想给自己一个理由，”小队长把米粥分给手下的队员，“你被带走时，我们就觉得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能让我们的心理平衡一些。”
“人之常情……”
明辞还是能接受这个说法的，前提是属实。
“平心而论，你至少对指挥官挺忠诚的，这就比之前的人好多了，”副队长接上话茬，“士兵们也是通情达理的人，当然……也有无可奈何。”
“牧由是个好人，她对我不错，我当然不会背叛她的。”
“是呀，每次战斗她都会陪着我们，也算是为我们增加了一个战斗到底的理由吧！”副队长感叹道。
明辞听见这句话，又想起了之前牧由讲的故事，于是便问道：“你们也不喜欢打仗吗？”
“瞧你这话说的，打仗会死人的，谁会喜欢死人呢？但凡事都迫不得已嘛，”小队长说着，竟伤感起来，“地盘总是易手，大家就种不好地，没办法就只能来这里守城，否则就要被活活饿死了！”
“那为什么还不能停战呢？”
“还不是后方的那些王八犊子！”副队长把粥喝光，然后低声骂了起来，“妈的，同样都是兵，他们就能躲在国内瞎叫唤！”
“就是，他们只管后方的安全，从来都不上前线，却还天天喊什么荣誉，什么尊严！”周围的小兵也跟着骂起来，“用俺们的命换他们的面子，狗屁！”
“他们还总拿什么国家来绑架我们，可谁不知道我们以前明明是一个国家，如果不是为了那些上层人的利益，这场战争也根本不会存在！”
“就算是分成了两个国家，我们交战区的人都是两边混血的，有什么理由去为了他们去死呢？！”
“就是就是！”
“好了，真不嫌吵的！就算看在指挥官的面子上，都别抱怨了好不好？”副队长把其他人喝住，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叠皱巴巴的钞票，“副官大人，我们也没什么可说的，这些钱给你，替我们照顾好指挥官。”
吱——
集合的哨声响起来，几个人拿着东西离开了，只留下明辞摩挲着那几张钞票，五味杂陈地发着呆……
今天的最后一更！
明天开始恢复日三，时间为中午十二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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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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