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图册

酒过三巡,夜至浓时,龙洞桥上只有宁小行和肖铎两个人还未醉睡过去。

肖铎问道:“宁姑娘已经开始学习水洞八仙舞了吗?”

宁小行摇摇头,放下手中的酒杯:“没有,前几天我见了孟家乐府的掌事,原来这水洞八仙舞早就失传了,连她们也都不知道。孟仪昌说他从没见过此舞,但是华夫人年轻的时候此舞还在,所以他才想复原此舞。到现在我都没见过这舞的一星半点。”

“那如何复原?”

“孟仪昌说他已找到一些当年乐府幸存的老人,也许能凭借他们的记忆复原。哈哈哈,多半是不行了,原来这种感觉就是生不逢时,我多希望自己能早生个二三十年,那样不仅水洞八仙,有多少舞我都能亲自看见,学到,表演。”宁小行眯着眼睛看着手中的酒杯而后仰头一饮而尽。

肖铎默了一会,说道:“我游历四方,颇有些江湖朋友,其中一位恰好有一份水洞八仙舞的图册,只不过……”

闻言宁小行的眼眸瞬间亮起来,好似一片黎明的琉璃瓦,醉酒的颓废一扫而光:“真的!只不过什么?肖大夫,请你麻烦麻烦和你的朋友说说将这图册借我看看,末了我亲自去谢你和这位朋友。”

“只不过他脾气古怪的很,特别讨厌人们来求他,常常说,当人们知道一个人手里有桃时,便想知道他是不是也有梨,是不是也有杏,烦人的很。我为他诊治过,也算有一点交情,想来可以为姑娘借来这图册,只不过宁姑娘可要将这图册细心保管,守为秘密,莫令别人知道了找他去要梨要杏的。”

宁小行笑笑而后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又似乎觉得不够举手发誓说绝不说出去。

“你的亭中朋友吹奏的笛声甚是美妙,我从未听过,不知是什么曲谱?”

“好端端地干嘛提他?”宁小行有些惊讶,心中想到刚刚才拜托人家帮忙,虽有点不高兴,还是抿了抿嘴答道:“我记得他说过这个曲子叫《牵青马》。”

肖铎轻声重复着曲名,宁小行不想再提,岔开话道:“怎么,你也会吹笛子?”

肖铎笑笑道:“我不会,但好奇得很,他怎么不与你一道,自己在那冷清的亭子中呢?”

“他又不是孟家的客人,不知怎么对孟家厌恶得很。”

“独身闯入孟家与你相见,劝你离开长京,本应低调小心,反而奏笛唤你,真奇。难道他不怕孟家怪他不请自来?”

“他才不怕,别人不怕他就不错了。”宁小行撇嘴,右手托腮,左手食指转着酒杯接着道:“嗯,不过真要打起来,他一个倒也未必打得过孟家这么多人,但他若是要跑,孟家这一大群人也未必追得上他。他也不是专程来见我,只是顺便。”

肖铎察觉她情绪不佳,想到那人看着她离开,怎么会只是顺便,可若真是顺便,那又叫他心中不安,于是状似无意地回道:“如今孟家最重要的客人便是你,他还有什么事比你要紧?”

宁小行耸了耸肩,一对锁骨仿若轻摇的波浪:“谁在乎?我也有比他还要紧的事情啊,彼此彼此吧。”

肖铎笑了一声,引得宁小行瞧他,肖铎道:“你们两个吵架了?好像两个小孩子,因为什么?就因为各自有更紧要的事情,还是因为怕叫对方知道,彼此才是自己最紧要的事情所以才故意冷落?”

宁小行本就因醉酒而泛红的脸颊,此刻更显娇嫩,看着酒杯中自己的倒影,喃喃回答:“我也不知道了,我已经忘记了。现在的我,好像只知道他叫殷雪照。”

长京自古以来便偏受文人骚客的青睐,中原最大的书院——鹿霭书院便坐落在长京之西,院内一十三所藏书阁,每阁三千五百六十本书,一百二十四孤本,非圣经贤传不存,差真知灼见不贮。院内皆是学富五车的博学大儒,每年都有数以万计的学生不计辛苦地前来求学,济济人才如同过江之卿,天下智囊皆会于此,高才绝学每日唇枪舌战,吐新纳故更是家常便饭,因循守旧在书院中最为不耻,例行公事早被赶尽杀绝。在孟家夜宴前一天,书院便早早通知,宴会结束明日也不用来院,书院之中各位虽在其他方面针锋相对,但在自知之明上能罕见地达成一致。

因而今日书院中几无人在,肖铎待在自己的房间中,取出一方白纸仔细地将其折成纸鹤的形状摆在面前。

肖铎低眼看着面前的纸鹤,回忆着宁小行的话,肖铎所想知道的一切都被她滴水不漏地挡了回去。不管她是太聪明还是真的一无所知,现下都需要他亲自验证一番,有一点宁小行口中的殷雪照说的没有错,那就是现下的长京的确是漩涡,而且在不久将来将吞没更多的人。肖铎深吸了一口气,缓慢地闭上了眼。在他面前的纸鹤渐渐苏醒,振翅从桌子上腾起,穿过窗户飞了出去。

纸鹤沿着长京的街道飞行,循过一家家客栈,终于在一个窗前再次感受到了那种琉璃般的清冷气息,纸鹤在窗户上缓缓降落,只听得窗内传来低低的声音:“……危险,你先出了长京。”

一道清脆婉转的女声打断他:“我就不出去嘛,他只道自己权势滔天,我们无论是什么都不敢与之硬碰硬,故逃之夭夭,就想不到我们偏来这长京之中。”

“哼,他会视作挑衅,认为我们肯定会留在这看他丑态。何况你大名鼎鼎,第一个怀疑的便是你。”

“怎么会,他们怎会猜出是我?我既没露脸也没说话,用的也是我新学的手段,任谁也想不到是我。”

“你缠着师父教你新东西了?”

房间中静默了一会,纸鹤久听不到声音,意欲离得再近些。就在这时,房内传来一阵断断续续地嗫喏:“不是……师父……”

忽得一只暗器直射而出,将纸鹤扎了个对穿钉死在窗木上,一人推开窗户,拔起暗器,看见只是一个纸鹤不禁心生疑窦,一边将窗户仔细关上一边细声催促:“快走吧。”

另一边肖铎顿时回神,一股力量由内到外震得他摔下凳子,一只手死死攥住胸前衣服,心脏仿佛千疮百孔,连呼吸都带着痛楚,身体上流出的不是冷汗而是冷血。

肖铎强撑着坐回凳子上,因痛而颤抖的手艰难地找到止痛的穴位缓慢地按揉,果然如宁小行所言武功高强,自己是怎么也敌不过的,也绝无下手的可能。

桌上的蜡烛再爆发出一阵火花之后,光芒渐渐地暗淡下去,肖铎挑了挑灯芯,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一套文房四宝来,写道:

长京有变,殷雪照或知守丘,然武功高强,我无法知其底细。肖

约一炷香的时间,纸上的墨迹渐渐褪色直至消散。肖铎又拿出一沓纸来,毛笔沾着墨迹,开始在白纸上作画,很快,一个翩翩起舞的女子便跃然纸上。

肖铎看着纸上的画,甚至都不用过多回忆,手便自然地将画完成,他画这画太多次了。

可想着想着,本来纸上只一女子翩翩起舞,现在却有一男子坐在一边注视着那舞女。那男子含情脉脉,明明只是两下墨点却叫肖铎心中抽痛不已,连带着脑袋也针扎似的,肖铎一手抓着脑袋,一手将那画纸攥成一团,猛地拉下桌子,太过用力纸张发出吱吱的呻吟。

待他终于能从中脱离出来,旁边的纸上已现出一列潇洒地行草:

“无须担心,血见愁已前去。”

血见愁?肖铎心中愣愣地想,那又是谁?

回头一看,我写真烂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来一改之后,还得二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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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图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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