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午后的球场被热浪裹着，篮球撞击地面的声响里，沈慕清的视线总不受控地往场外飘。
陆秦纪就站在栏杆外的梧桐树下，白色连帽衫帽檐压得低，手里摊着本物理习题册。风掀动他额前碎发，阳光透过叶隙在他眼睑下烙出晃动的光斑，安静得像幅没完工的素描。
“沈慕清！球要出界了！”子书亦轩的喊声炸在耳边，带着少年特有的清亮。沈慕清猛地回神，抬手去捞即将滚出边线的篮球，指尖擦过球面时却慢了半拍，球最终还是撞在栏杆上，弹向了陆秦纪的方向。
他快步跑过去，弯腰捡球时，头顶忽然落下道温和的声音：“你的物理笔记，这里错了。”
沈慕清抬头，撞进陆秦纪垂着的目光里。对方手里捏着他昨天落在自习室的习题册，指腹正点在一道力学题的受力分析图上，“摩擦力方向画反了，下次做题记得先标受力点。”
“谢、谢谢。”他接过习题册，指尖不小心擦过陆秦纪的手背，烫得像碰了烙铁。余光里，他瞥见陆秦纪手腕上系着的浅蓝色发绳——那是上周运动会他跑八百米时，随手扔在看台上的。
“不客气。”陆秦纪收回手，目光扫过他汗湿的球衣，“别太拼，我先去图书馆了。”
看着那道白色身影转身离开，沈慕清捏着习题册的手指微微收紧。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他回头，看见莫林章抱着两瓶矿泉水走过来，镜片后的眼睛弯了弯：“刚看你一直在往那边望，是在等陆秦纪吗？”
莫林章的声音很轻，像风吹过书页的声响。沈慕清的脸瞬间红了，慌忙把习题册往身后藏了藏：“没、没有，我就是看他手里的题好像很难。”
莫林章没戳破，只是把其中一瓶水递给他：“天热，多喝点水。子书亦轩刚才还说，要跟你比谁进球多呢。”
提到子书亦轩，沈慕清果然松了口气，接过水拧开瓶盖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水流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莫名的躁动——他又忍不住往陆秦纪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恰好看见路口处，一个抱着画板的女生跑过去，自然地挽住了陆秦纪的胳膊。
是隔壁班的美术课代表，上次校园画展，她的作品还拿了一等奖。
沈慕清握着水瓶的手猛地一紧，瓶身被捏得变了形。莫林章察觉到他的不对劲，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随即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多想，可能只是顺路。”
可那句安慰没起什么作用。下半场比赛开始，沈慕清像换了个人，抢断、突破、投篮一气呵成，动作快得让对面球员措手不及。子书亦轩在他身边跳着喊：“沈慕清你开外挂了？刚才还魂不守舍的，现在怎么这么猛！”
沈慕清没应声，只是把所有情绪都砸进了每一次起跳里。他不敢再往路口看，怕又看见那道刺眼的画面，可眼角的余光，还是会不受控地往那个方向飘。
直到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比赛才结束。沈慕清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家走，路过图书馆时，脚步却鬼使神差地停住了。
透过玻璃窗，他看见陆秦纪坐在靠窗的位置，正低头给那个美术课代表讲题。暖黄的灯光落在他侧脸，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女生偶尔会被他逗笑，笑声轻得像风铃。
沈慕清攥紧了口袋里那张画纸——那是他昨天偷偷画的，画里的少年站在梧桐树下，手里拿着本物理书，阳光正好，风过林梢。此刻画纸被汗水浸得发软，边缘微微卷翘。
他正想转身离开，却看见陆秦纪忽然抬起头，目光直直地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沈慕清像被抓包的小偷，慌忙往后退了两步，撞在身后的书架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图书馆里的人都看了过来，他的脸瞬间烧得滚烫，几乎是落荒而逃。
跑出很远，他才靠在墙上大口喘气。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陆秦纪发来的消息：“刚才看见你了，怎么跑了？那道力学题的另一种解法，明天自习室给你讲。”
沈慕清盯着屏幕，指尖在键盘上悬了很久，最终只回了一个“好”字。晚风带着凉意吹过来，他抬头望向图书馆的方向，灯光依旧温柔，可有些藏在余光里的心事，好像突然变得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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