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传说
奶奶的大哥，托马斯爷爷的家离小屋不远，三人缓步穿过中心广场的陶瓷博物馆，不多会就看到了红色外墙的四层小屋。
它跟其他民居并列在一起，不同于奶奶旧家小屋的独栋构造，这栋红色建筑跟其他民居紧紧贴合在一起，并排组成了缤纷多彩的建筑方块。
托马斯爷爷的家结构上跟奶奶的老屋大同小异，只是家居的颜色更为古朴，多为经典的西式樱桃木家具，屋内布置的很温馨，充满着生活气息。
他们家一共五口人都在门边迎接，托马斯爷爷是个眼神明亮，身形瘦弱的白发小老头，他穿着斯拉夫传统的白色套头衬衫和深色背带裤坐在轮椅上。
站在他身后的奶奶便是他的妻子爱娃，爱娃身着红白相间的克拉科夫长裙，头戴精致的绣花巾子，虽然脸上留下了些岁月的痕迹，但是依旧可以看出曾经美人的轮廓。
"瓦伦蒂娜，这么多年没见，你一切都好吗。"托马斯爷爷许久未见过妹妹，张开双臂既激动又哽咽的说道，他明亮的双眸瞬间涌上了些朦胧的雾气。
"我一切都好，托马斯，你才是要好好的，你的腿……"奶奶显然很久没有见过托马斯，并不知道他的痛风已经严重到影响日常走路和生活了，老太太躬身与托马斯相拥并贴面亲吻，她的眼中流露出十分的心疼。
正当他们在门廊旁互诉衷肠之时，约瑟夫一家三口也走近前来，他们先是跟马可说了几句波兰语，然后换成英语问候了娜娜几句。
托马斯爷爷与他妻子Ewa(爱娃)共同抚育了一儿一女，儿子就是眼前的约瑟夫，女儿还在华沙工作并没有回来，现在常住于此的只有约瑟夫和他的妻子Natali(娜塔莉)以及他们12岁的女儿Emilka(艾米莉卡)。
娜塔莉是典型的波兰妇女，她有一头柔顺的浅金发，额头宽广脸颊圆润，身材在婚后微微有些发福，穿着一条鲜艳的印花连衣裙。
他们的女儿艾米莉卡很活泼开朗，第一次见到娜娜就对她明显的外邦人长相十分的感兴趣，一双灰蓝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娜娜，对她充满了好奇。
当大家经过一番初步的寒暄过后，众人一同踏进室内来到了餐厅，今天的晚餐是标准的波兰家常菜，待众人在餐桌旁陆续落座，接风宴也就正式开始了。
娜娜注意到餐桌上摆放着一些典型的东欧炖菜，烤牛肉和波兰人餐桌上必不可少的pierogi(波兰饺子)。
"这是猎人炖菜，主要是由卷心菜，肉类，和香肠组成。"马可低声跟娜娜介绍道，这次他俩难得坐在了一起。
"嗯，看起来波兰人很爱喝汤呢。"娜娜点头应道。
因为除了炖菜与主食，每个人面前的深盘中都盛了一盘经典的黑麦酸汤，内里放了波兰香肠，培根和洋葱，还有一点淡奶油，散发着发酵黑面包的淡淡酸味。
"因为波兰的冬季漫长，以前没有冰箱的时候，只有发酵的黑面包可以作为一年四季的食物，于是就诞生了各种各样的烹饪方式。"马可微微低头偏向娜娜，轻声解释道。
除他俩之外，其他人都在用波兰语交流，屋内欢声笑语不断，很是其乐融融。
"Salute~"托马斯爷爷突然举起了葡萄酒杯，要跟大家致敬。
"敬瓦伦蒂娜的回归，以及来自远方的客人。"说完他抬眸笑着看向瓦伦蒂娜老太太。
"Salute~"约瑟夫也举起了酒杯，他看了看娜娜和马可的方向。
"Salute~"马可颌首顿悟，也拿起了酒杯。
"Salute~"娜娜微微一怔，随即举起了杯子。
"Salute~"艾米莉卡跟娜塔莉也一同举杯致敬。
其实托马斯爷爷刚刚说的波兰语，她除了salute跟瓦伦蒂娜的名字，其他一个字也没有听懂，懵懂的娜娜慢了几拍才反应过来。
"其实这次回来，也要感谢娜娜，不然马可不一定会陪我跑这一趟，年纪大了，行动越来越不方便了，想回趟家都难了。"瓦伦蒂娜老太太举杯笑道。
"不不不，奶奶言重了。"娜娜听到奶奶的话，着急忙慌的摆手道。
"奶奶，谁说我不会陪你。"马可在旁抿着浅笑，摇头道。
"乔瓦尼还在罗马吗？"托马斯爷爷突然问道。
"在。"老太太答道。
"他知道吗。"托马斯爷爷突然压低了音量，收敛神色问道。
"马可刚从罗马回来，应该知道。"老太太垂眸若有所思的答复道。
"那可是不容易啊，留在那里。"托马斯爷爷很是心疼的看了眼自己的妹妹。
"现在时代不一样了，托马斯，别总记着这些旧事。"老太太不做声的扫了眼马可的方向，轻声答道。
"确实不一样了，苏联已经不存在了。"托马斯爷爷的眼眶忽然有些湿润，他莫名哽咽的说道。
娜娜他们并不知道爷爷奶奶们在聊什么，坐在娜娜近旁的是编着两个金色麻花辫的艾米莉卡，她一边拿面包蘸着酸汤，一边好奇的打探着娜娜。
"你是中国人吗？"艾米莉卡睁着透亮的大眼睛，忍不住提问道。
"是的…艾米，你跟姐姐讲英语她才能听懂。"马可知道娜娜并没有听懂，便替她解释道。
"嗷，这里很少见中国人，华沙倒是有不少。"艾米莉卡乖巧的换了英语。
"为什么哥哥要带她来，是因为哥哥喜欢她吗？她以后会是我嫂子吗？"艾米莉卡直言不讳的问道。
娜娜这才听懂，她脸上瞬间浮起绯红，不知道该怎样作答。
"对，哥哥喜欢她。"马可眼底含笑，伸手拍了拍艾米莉卡的小脑袋，并深情的看了眼娜娜。
娜娜措不及防的与他深沉的目光对视，顿时不好意思得抬起手遮在脸旁，假意闷头喝汤。
"她容易害羞，别逗她。"马可发现了娜娜的小动作，于是坏笑的凑近艾米莉卡耳边说道。
"可是中国比莫斯科更远呢，而且她甚至不是莱赫，鲁斯的后代。"艾米莉卡睁大了双眼，童言无忌的说道。
"艾米，这不是你应该说的。"娜塔莉脸色一沉，瞬间出言呵斥道。
"抱歉，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艾米莉卡马上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暗含了种族的意思，她当即垂眸向娜娜道歉。
娜娜微微一愣，其实她并没有听懂小姑娘说的莱赫，鲁斯是什么意思，娜娜用求助的目光看向马可，希望可以得到一个解释。
"这两位是古斯拉夫民族传说中的神。"马可当即俯首对娜娜柔声解释道。
"对不起……"艾米莉卡抓着自己的裙摆，小姑娘像打了霜的柿子般低下了头。
"嗯，没关系，是我不太了解本地的传说。"娜娜坦然笑道，她轻拍了拍艾米莉卡的肩膀。
"因为在传说中，莱赫带领他的族人向西北进发，他们到达了一片森林环绕、湖泊点缀的美丽土地。"艾米莉卡睁大亮晶晶的灰蓝色眼睛说道。
"是的，当莱赫抬头望向天空时，他发现了一只雄伟的白鹰站在一棵橡树的巢中。后来，被这一景象深深打动的他，决定在这里建立家园，并将白鹰作为自己的族徽。"马可点了点头，缓慢平稳的给娜娜讲述起了关于莱赫的传说。
"所以这片土地就成为了波兰。就是我们的起源！"艾米莉卡知道娜娜并没有生她的气，当即开朗的笑道。
"原来如此，是古波兰人的起源。我明白了，那我确实不是莱斯的后裔，可是我是古老的盘古和女娲的后裔。"娜娜展颜笑道，她已经知道该用怎样的脑洞，来跟这个小女孩交流了。
"什么是盘古和女娲？"艾米莉卡被娜娜勾起了兴趣，粉嫩的小脸贴过来，亲昵的靠着她问道。
"嗯，在中国的古老传说中，创造世界的是盘古神，而人类，是由半人半蛇的女娲神创造的。"娜娜说着比了个蛇的动作，吓得艾米莉卡一惊一乍的。
"然后呢？"艾米莉卡听的入迷。
"然后女娲神捏泥人捏累了，她就拿了一条长腰带，往河滩边泼洒泥巴点子，所以中国人经常说，长的好看的人都是女娲亲手捏造，相貌普通的就是被她随意泼洒的泥点子。"娜娜轻声笑道，粉白的小脸既明媚又好看。
"好有意思！那你一定是你们的神亲手捏造的泥娃娃。"艾米莉卡笑眼弯弯，十分雀跃的说道。
不知不觉夜也深了，他们用过晚餐后，老太太还在与托马斯爷爷交谈，几个年轻人干等的有些无聊，于是艾米莉卡提议去街上走走。
娜娜，马可和艾米莉卡三人一同漫步在寂静的小镇广场上，中心广场虽然灯火通明，但是却人影寥寥。
满大街都是巴洛克式风格的窗户，家家户户都搭配了颜色鲜艳的百叶窗，小镇中心全是俄罗斯方块般堆叠的彩虹小屋。
"既然莱斯是波兰的神，那么鲁斯就是俄罗斯的神吧。"娜娜边走边拾起了刚刚餐桌上没聊完的话题。
"是的，鲁斯是白俄罗斯，俄罗斯和乌克兰人的祖先。"艾米莉卡一蹦一跳的说道，她白色的裙摆飞扬，袖口绣着红色十字花纹的波兰传统刺绣。
"原来如此，但是其实你们都是兄弟呀。"娜娜恍然道，波兰临近白俄和俄国，实际上都是兄弟民族。
"还有你看，我们的国旗和国徽，是一只展翅的白鹰，正是源自莱赫在橡树上的发现。"艾米莉卡边说，边指了指一旁市政建筑上挂的红白国旗。
"虽然神话传说中是兄弟，但是因为已经分开独立生活和发展了几千年，还是会有许多的不同，在历史的长河中也并不是一直亲密平静的并存着。"马可淡淡的惋惜了一句，他幽幽的看向深蓝的天空，空中繁星满天。
博莱斯瓦维茨小镇靠近边境，因为没有城市的光污染，更容易看清灿烂的漫天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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