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大雨倾盆而下，道路上行人匆匆忙忙，汽车的鸣笛声混合在雷声中，车辆走走停停，形成一股川流。
少年从校门口的人群中挤出，头上顶着校服，死死抱紧那一摞书，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发亮，转来转去，在人群中寻找着人的身影。
看到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人时，他的嘴角扬起：“妈妈！”
女人抱住飞奔过来的少年，温柔道：“小白，跟妈妈回家吧。”
小白夜行欣喜地点头：“好！”
妈妈从来没提过要带他回家，可他一直认为，有妈妈的地方就是家。
白母一直穿着那一身长裙，长裙已经洗得泛黄了，但他身上总是穿着干干净净的。
“妈妈，我们为什么要来车站？”小白夜行看着那辆大巴，车上的人很多很挤，有浓浓的烟味，那股烟味刺得他没忍住皱了皱鼻子。
白母摸了摸他的头：“今天过生日，回奶奶家。”
小白夜行想起来了，今天是他的七岁生日，奶奶一个人在家，今天过生日要陪陪奶奶。
“嗯嗯！”
虽然车上没有地方，但他只是站在白母旁边就很满足了，他拉下头顶的校服，露出一头柔顺的黑发。
夏季校服和校服裤穿在身上的时候，显得他的衣服肥大，袖子和裤筒空落落的。
车子启动的时候，旁边的人动了动，小白夜行一上车就昏昏欲睡，抓着白母的胳膊，头还是一点一点的。
“阿姨。”旁边的人开口说话，小白夜行一个机灵清醒过来，他转头，看到大高个揉着头发站起来，“您带着他坐这吧。”
白母看了看青年，她和蔼地笑了笑：“谢谢你，小白，快去坐着吧。”
小白？
楚熠低头，凑巧对上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不要，妈妈坐。”小白夜行想要让白母坐在座位上，或许是因为小时候营养不良，所以比起同龄孩子，他的个子有些偏低，受的几乎可以看到骨头。
楚熠干脆拉过他：“那让阿姨坐，我扶着你吧。”看到这样的白夜行时，他说不上来是心酸还是怎的。
“不需要。”小白夜行脾气很倔，抓住前面的车坐不松手，楚熠无奈地揉了揉他的脑袋，“乖，你这是要去哪？路程远的话你还不如靠着我睡一会儿。”
小白夜行咕哝道：“关你什么事，我自己可以站着。”
“对不起啊，小白他就是太紧张了，讨厌和陌生人亲近。”白母笑着和楚熠道歉。
楚熠干脆和白母套话了：“阿姨，您这是带他去哪啊？”
“带他回乡下去看看他奶奶。”白母温和道。
“回乡下？”
“他——”然而白母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小白夜行打断了，“妈妈，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看着小白夜行，白母叹了口气：“小白，不是所有人都是坏人，你看，这个大哥哥就是好人。”
小白夜行眨了眨眼，随后低下头，算是听懂了白母的话，但他还是不愿意和楚熠说话。
一路上有人下车，车上的人很快减少了，楚熠拉了拉小白夜行，带着他坐了后面。
“你的爸爸呢？工作很忙吗？”楚熠发现他的母亲也很憔悴，眼窝深陷，裙子的袖口还沾着些红色的东西。
小白夜行却是忽然捂住了他的嘴，呲了呲牙：“不许提起他！”
他又蔫了下来：“妈妈会不开心。”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小白夜行一直都很安静，迷迷糊糊睡着了，一直到车再次停下时，白母提醒小白夜行下车了。
小白夜行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靠着那个大哥哥的肩膀。
“谢谢。”白母笑着问楚熠，“你是也要回家吗？”
楚熠一愣，他没有地方去，下意识说：“不是，没什么重要的事。”
“那就进家吃点饭吧。”白母说，“今天小白生日。”
“妈妈！”
小白夜行转头盯着楚熠，无声警告——如果这个男人敢答应下来，他肯定饶不了这个男人！
“好啊，谢谢阿姨。”楚熠弹了弹白夜行的额头，“走吧小朋友。”
小白夜行羞愤地捂住额头，他不满地哼了一声。
这个村子里的住户看样子很少，大部分房子都是土胚房。
楚熠心里咯噔一声，白夜行小时候就住在这种地方，他爱的人生活的地方，远远比他要苦很多。
他们一直往东边走，看到了朝东开的门。
“奶奶我回来了！”小白夜行跑进院里，楚熠抱着他的书跟在他后面。
白母带着歉意道：“家里没什么钱，住的地方也不好，能招待客人的东西不多……将就一下。”
“没事，谢谢阿姨。”能让他遇到白夜行，已经很好了。
老人穿着一身破旧的衣裳走出屋，在看到小白夜行时拉起小白夜行的手，脸上的皱纹在笑的时候堆积起来：“外孙回来了，快进屋。”
“闺女，哎呦下着雨你们就回来了。”老人话是这么说的，但笑得更开心了，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老人怔怔站在原地，“来客人了？”
“昂，是个小伙子，今天给我们让座了，大好人！”
白母说话时，楚熠才发现老人的眼睛发灰，好像看不见。
老人说：“来客人啊……来就来吧，小白过生日，多一个人热闹！”
“妈您快进屋吧，小心着凉。”
“着什么凉，你们今天打电话说回来，我这高兴的身体好得很！”
原来小白夜行的姥姥看不见，平时自己生活就很费事，但平时还不愿意让他们回来，要供小白夜行上学。
平时联系的时候，只能用邻居的电话，白母会让邻居把电话转给老人。
楚熠听说小白夜行要做饭，干脆让白母歇着，自己去帮忙了。
“我来帮你。”楚熠走进放粮食的小房，接过小白夜行手里的那袋面片，小白夜行也没客气，他说，“我去烧水，你帮我把这袋面片拿到屋里。”
楚熠应了一声，看着小白夜行往住房跑，他抬脚跟上去。
小白夜行似乎懂事得特别早，白母要帮忙他一点活都不让白母干，全都自己来做，还是楚熠不愿意让他干活都把活抢过来了。
等面片煮好后，小白夜行往里面撒了些白糖，给白母和姥姥都盛了一碗后，又给楚熠盛了一碗，最后一碗留给自己。
似乎是担心不够甜，又往碗里撒了一勺糖。
楚熠看着这么乖的小白夜行，很难把未来的白夜行和现在的小白夜行联系到一起。
“乖外孙，七岁生日快乐。”老人颤颤巍巍从橱柜里拿出一个四块钱的盒装雪糕，里面的，雪糕已经化得看不出原样了。
小白夜行捧着那盒雪糕，眼圈红红的，吸了吸鼻子：“谢谢姥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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