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殿下和安王殿下带着雪霁与三位贵女离开,直到再也听不到声音,众贵女才敢慢慢抬头。
“谁能想到两位殿下如此看重‘诸神宠儿’,”一人道,“杨槃她们见机倒快。”
“我们得罪了宁王殿下,或许还有安王殿下。”另一人艰涩道,“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亡羊补牢,加倍讨好‘诸神宠儿’吧。”又一人叹道,“生火烧柴、剥皮烤兔这等腌臜活计,赶紧做起来吧。”
看着一堆木柴和死兔,贵女们欲哭无泪:“天知道这要怎么做……”
“我叫卢当令,正当时令的当令。”伶俐的卢当令策马上前,对与杨槃共乘一骑的雪霁道:“她叫郑宜人。宜人,过来呀。”
“卢当令,你说自己的名字就行了,”郑宜人催马上前,“我的名字我自己会说。”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卢当令吐吐舌头,笑道:“宜人她呀,最不宜人了。”
“卢当令,休来胡解我的名字。”郑宜人恼道:“雪霁姑娘,我的名字才不是那个意思,是,是……”郑宜人一阵迟疑,唯恐雪霁出身低微听不懂,解释起来反而冒犯。
“宜民宜人,受禄于天。”雪霁赞道:“真是好名字。”
卢当令睁大黑白分明的眼睛,讶然道:“哇,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一下子就解对宜人的名字。”
“不敢不敢,”雪霁微笑,“全赖有人排除在先。”
卢当令不好意思地笑了:“雪霁姑娘博通经籍,远在我之上,我好生惭愧。”
“之前对雪霁姑娘颇多误解,言谈间时有冒犯。”郑宜人亦叹道:“是我等浅薄了。”
“你们呀,”杨槃笑道:“雪霁的好不止这些,慢慢就知道了。”
“噫,杨姐姐不过和雪霁姑娘多待片刻,就教训起我们来了。” “你们两个皮猴子一样,再不教训就要皮上天了。”“杨姐姐爱教训人,雪霁姑娘,一会儿我来教你骑马,省得被杨姐姐教训。”
几名妙龄少女嘻嘻哈哈,令雪霁想起初至西戎时,和玉苏阿、卓沫目欢闹的时光,匆匆不过一年,再忆前事竟有恍然之感。雪霁收回心神,笑道:“不如一起当皮猴子,一起上天。”
听到身后笑闹声音,齐盛安不由回头,奇道:“你们怎么突然这样亲密了?”
“女孩子就是这样,”少女们纷纷笑道,“安王殿下莫管。”
“女孩子交朋友太快,不懂。”齐盛安对齐长宁感叹道:“不管怎样,能在齐都交上新朋友,雪霁肯定更开心。”
齐长宁并不回头张望,只是坐在马上注视前方,嘴角微微上扬。
“哥,这马真不错!”齐盛安在草场纵马如飞,跑了一大圈回到齐长宁身边,赞道:“又快又稳,极灵极聪明。”
草场一隅,几名少女已撒开手,雪霁独自遛马,脸上神情十分紧张。
齐长宁斜睨齐盛安一眼:“想要?”
齐盛安非常喜爱这匹骏马,但想这马亦是齐长宁心爱之物,便未索要。不意三兄竟有相送之意,齐盛安大喜:“想要!三兄舍得?”
“此马名为‘照夜狮子白’,马鬃如狮,即便夜晚也能清晰看到通体闪亮的皮毛。”齐长宁抚摸白马闪烁光泽的皮毛,“马虽神骏却过于显眼,战场上骑它反而危险,我用不着。”
“过于美丽竟也成了错处。”齐盛安感叹一句,拍拍马颈道:“狮子白,三兄嫌你不要你,以后跟着我吧。哥,送给我了就不能再要回去,不能反悔。”
“不反悔。十一少年潇洒,和狮子白十分相配。”齐长宁悠悠道,“从此齐都贵女不用费尽心思打探安王殿下行踪,不论白天黑夜,只要见到狮子白……”
“哥,别说了。”齐盛安哀号道,“狮子白太过显眼,在战场骑它危险,齐都骑它也危险,我无福消受还是还给三兄吧。”
“狮子白给了你便是你的,自骑还是送人凭你处置。”齐长宁道,“只要光明正大地骑它,狮子白就是最好的坐骑,又快又稳又极聪明,哪怕新手也很安全。”
齐盛安心中本也舍不得如此骏马,被齐长宁一说,立即道:“我已想到最适合骑狮子白的人,就算三兄现在想要回去,我也不还了。”
齐盛安眼望雪霁方向,笑容明朗。齐长宁借着齐盛安的目光看去,光明正大、顺理成章地将视线投向雪霁倩丽的身影,在一众精心装扮的贵女中,唯有她的美丽灿如朝阳。
“……哥,哥?”齐长宁的视线过于专注,长久凝注雪霁,当齐盛安已经收回视线扭头想要和他说话时,才发现三兄还在看那边——比齐都默认的、符合礼仪的注视贵女时间要长久,齐盛安奇道:“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齐长宁收回视线,挑眉看向齐盛安:“飞鹰体质柔弱,跑马太过激烈可能承受不住,你打算怎么教?”
三兄果然关心自己,生怕自己教导不利丢了面子。齐盛安又感动又骄傲,挺起胸膛道:“三兄放心,我会把握好分寸慢慢教。飞鹰聪明,她不是莽撞冒进的人,没问题。”
齐长宁看着齐盛安不说话。
齐盛安被三兄盯得发毛,摸摸脑袋心虚道:“哥,我说错什么了?”
“要做就从根本上做。”齐长宁示意齐盛安下马:“有一套适合新兵的锻体术,你先学,学会教给飞鹰,让她日日练习,时间长了自然强健体魄。”
不多时,齐盛安策马向几名少女奔去。
齐长宁看到齐盛安连比带划说了许多,之后演练锻体术,雪霁和三名贵女跟着学起来。做完锻体术三名贵女把雪霁扶上狮子白,齐盛安一掌击在马臀,照夜狮子白载着雪霁奔跑起来。
白色骏马无需骑手费力便自动小跑起来,蓬松浓密的马鬃轻烟般扬起,步伐平稳轻盈,雪霁握着缰绳双脚微微使力,狮子白立刻有所回应,加快步伐奔驰。雪霁仿佛在乘风驾云,兴奋让她将害怕忘的一干二净,灿烂地笑着,尽展所学骑术。
骏马载着美丽少女奔驰若飞,众人都在喝彩。齐长宁贪恋地看她闪闪动人的笑容,暗自期盼狮子白永不停歇。
雪霁驰回在几人面前勒停白马,幽艳如碧湖的眼中满是快乐:“你们说的对,只要不再害怕,就能骑好!”
“是这样。”郑宜人点头:“你很聪明,早就学会了。”
卢当令拍掌笑道:“还是我们教的好,只教一会儿便胜过安王殿下教许久。”
“第七个饼吃饱了就说前面六个饼是白吃的?”杨槃笑吟吟看向齐盛安:“不是雪霁聪明,不是安王殿下教导在先,哪能这么快策马如飞。”
“还是马好。”齐盛安笑道,学齐长宁抚摸白马闪烁光泽的皮毛:“‘照夜狮子白’性情温顺通人性,雪霁这样的新手骑再合适不过,送你了。”
雪霁脱口而出:“不行!”几名贵女也惊讶道:“这不是宁王殿下的马吗?”
“我哥已经把马送给我了,归我处置。”齐盛安看向雪霁,笑道:“你不想要也行,算我借你的——什么时候你能骑别的马,就把‘照夜狮子白’还给我。”
卢当令羡慕道:“安王殿下,等雪霁把这匹‘照夜狮子白’还回来,可以借给我骑一骑吗?”
“不用问安王殿下,你现在就可以向雪霁借。”杨槃笑道:“雪霁,我们都想骑一骑狮子白,可以吗?”
几个人眼巴巴看着雪霁,雪霁眼巴巴看向齐盛安,齐盛安笑道:“别看我,现在这匹马是你的——你若觉得不是你的,那就是三兄的。”
三兄的……雪霁不由远望,却未见齐长宁身影。
“三兄走的真快。”齐盛安随她看去:“此来好像专门送我‘照夜狮子白’一样。”
“呀,”郑宜人轻声叹息,喃喃道:“宁王殿下离开了。”
在郑宜人的喃喃声中,雪霁茫茫然微蹙眉头:齐长宁的魅力无远弗届,有许多人爱慕宁王、愿为军主效死,本该憎恨齐氏的乔渊对齐长宁赞不绝口,就连雪霁自己,在解除误会后也愿尽心竭力报答军主数次相救之恩。
可她从未喜欢过齐长宁,也从未想过用付出感情的方式报恩。在宁王府雪霁隐约察觉到齐长宁对自己不同寻常,待到齐长宁相赠绿绮,弹奏一曲《凤求凰》,曲声中无所遁形的热烈情感让雪霁确定了齐长宁的心意。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喜怒不形于色的杀神也不例外。
齐长宁没有宣之于口,雪霁无从明白拒绝,只能远离。上次于宫中相见,雪霁态度冷淡,齐长宁很快离去,但她依然暗自发愁:宁王,还能躲到哪去?今日跑马遇到齐长宁,显见他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雪霁更加发愁。然而齐长宁没有同她说一句话,只将骏马赠予齐盛安后便自行离去。
几名贵女扶雪霁骑上照夜狮子白,再由齐盛安“借”给雪霁,无迹无形,不会带来任何压迫感。
“雪霁,想什么呢?”杨槃的声音唤回茫然的雪霁,“饿死了,我们过去看看兔子烤没烤熟。”
雪霁骑着照夜狮子白,轻松跟在几人身边,杨槃等人不住夸她骑术精进,但雪霁自己知道全仗狮子白温顺通人性,换匹马定然还是不行。齐长宁此来真是专门送齐盛安‘照夜狮子白’吗?他没有同她讲话,也未提过将马送她,可最终这匹神骏的白马还是成为她的坐骑……
顺着林风飘来烤肉香味,郑宜人抽抽鼻子:“没想到她们真的烤熟了兔子,我还以为大家要吃自带的小食。”
“她们哪会生火烤兔。”杨槃摇头,笑道,“算算时间,应当是唤了随行家仆来做事。”
“不如把马拴在这里,我们悄悄走过去。”卢当令转动黑白分明的眼珠,笑道:“算算时间家仆还没离开,去抓她们一个现行,也算给雪霁报仇。”见雪霁走神不应,卢当令提高声音道:“雪霁,好不好?”
雪霁一惊回神,脱口道:“好。”
这回答出乎意料,齐盛安看向她,目光闪了闪却未说话。
几人悄悄接近,各寻树木隐藏,齐盛安拉着雪霁躲在同一株树后,看着她道:“你怎么了?神思不属的。”“我在后悔……” 雪霁轻声道:“如果我当时执意不骑狮子白,就能将马还给宁王殿下了。”
齐盛安不解道:“为什么一定要将马还给三兄?”雪霁想不出如何解释,正为难间,齐盛安忽而一笑:“你就是这样子,在小院的时候也不肯收别人送来的东西。”齐盛安清亮的眼中含了笑意:“从我认识你到现在,你一点都没变。”
不是的,我变了很多。雪霁苦涩地想:一直未变的只有齐盛安,而我,不配做他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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